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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魔》第44章 禁垣(三)
大家都嚇了一大跳,紛紛退避。雲知幾個閃身到了戚隱邊上,那屍體抬起頭,露出蜂巢一樣坑坑窪窪的臉,黑漆漆的嘴洞張得老大,扭曲的面孔凝固成一個驚心怵目的表情,像是在無聲又悲慘地嘶吼。

 他卻並不咬人,隻拗著手抓自己的後心,直把後心抓得稀爛。戚隱看了後背發疼,那東西抓了半天,猛地轉過臉朝人群爬過來。所有人大驚失色,獨雲知膽大,上前一步一腳把他踢進了沼澤。

 屍體在沼澤裡掙扎,越動越深陷其中,爬不上來,就那樣沉了下去。

 大夥兒嚇得三魂七魄都移了位,縱然見過形狀可怖的妖魔,這麽惡心的卻是頭一回見。

 戚靈樞擰著眉,道:“有東西在他背後。”

 戚隱點點頭,估摸就是那玩意兒把這個妖怪咬得渾身坑坑窪窪的,那東西不知來歷,恐怕不好對付,把它們都踹進沼澤,讓它倆一塊兒陷下去是最好的辦法。

 大家修整了一番重新上路,天徹底亮了,天穹上的結界在陽光中顯露出來。那結界也和鳳還的不同,像豔麗的霞光,在穹隆中波浪一樣起起伏伏。細細審視葉隙裡漏下來的光,竟隱隱能看出瑰麗的色彩。地上殘雪融化,他們踩著瀲灩水窪一路前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戚慎微的墓地。

 然而走到近前,所有人都驚呆了。

 戚慎微的墓破了一個大洞。

 漢白玉墓碑倒在一旁,地上坑坑窪窪,一抬腳滿腳都是泥巴。從洞口上方望下去,洞很深,底下黑沉沉的,偶爾看得見水波反射的亮光,左邊連著一條墓道,大約通往墓室。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朽陰餿味漫上來,仿佛在洞裡面冰了千百年,今日一股腦地放了出來。

 這裡地勢低,看樣子應該是雪水融化,匯成水流,把墓給衝壞了。戚隱頭朝下探進去看了看墓道,黑漆漆一片,望不見頭。這無方真是大手筆,竟然把他爹的墓修得這樣寬敞。

 戚靈樞的臉色很難看,戚隱還以為是因為戚慎微的墓被衝垮了,他心裡頭不舒坦。但他在洞前蹲下來,道:“這不是師尊的墓。”

 “不對啊,”雲知低頭翻地圖,“沒走錯啊。”

 戚靈樞道:“師尊過身得突然,墓穴只是草草挖了個半人高的深坑,甚至沒有壘砌磚石。”

 戚隱低頭看,這洞起碼有一人多高。

 昭明疑惑地道:“戚長老的墓還會七十二變?”

 方辛蕭也驚疑不定地探頭看,黑水映著眾人的臉,個個陰沉沉的,死人似的,有種說不出的陰森。

 “不是變了,”雲知道,“是被水衝塌了。”

 他指了指洞壁,中間有一段突出來的地方,能看出明顯的泥土分層,還有水流衝刷過的痕跡。顯然上半部分是戚慎微入土的墓穴,下半部分是現在他們所看見的墓道。敢情無方把他爹的墓壓在了別人的墓頂上,這他娘的真是缺了大德了。戚隱頗有些埋怨地道:“你們無方挑墓地也太不用心了,怎麽不先看看是不是已經有前輩佔了位子?這樣壓人腦袋頂,不怕斷子絕孫麽?”

 雲知聳聳肩,“大約是怕戚師叔一個人兒孤苦伶仃的,給他找個伴聊聊天兒。”

 戚靈樞看了他一眼,道:“大水衝墓,恐怕棺槨受損,我下去看看。”

 說完他就跳了下去,那黑水足足沒到了腳踝。雲知揚眉一笑,道:“我陪你!”

 正要跳下去,墓道深處忽然有模模糊糊的聲兒順著一陣颼颼的陰風飄過來。那怪聲兒聽著像是人聲兒,影影綽綽,聽不分明。莫名其妙傳出人聲兒,大家面面相覷,誰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戚靈樞也站在原地半晌沒動彈。但很快大家又想明白了,水已退下大半,這洞肯定衝出來好些時日了,說不定是什麽妖怪進去了。

 那聲兒呢呢喃喃,好像在不停地重複著什麽。戚隱凝神靜聽,他靈力微淺,耳力遠遠不如其他人,聽得很吃力。

 忽然只見戚靈樞臉色一白,驀然睜大眼,道:“是師尊!”

 他這話兒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愣。戚隱也心頭一震,前頭他那個胖子師父說他爹半死半活,難不成真的還有命在?戚靈樞話也沒撂一句,提步就衝了進去。雲知忙跳進坑追了過去,還不忘喊了聲:“黑仔,跟上!”

 黑你大爺!戚隱暗罵了一聲,沒奈何,也跟著跳了下去。

 墓道陰冷得很,甫一下去迎面便是陣陣陰風,吹得戚隱骨頭縫裡似乎都發出了霜毛。水涼匝匝浸著腳踝,戚隱奮力往前趕,戚靈樞那小子跟耗子似的,早已跑得沒影兒了。

 大夥兒一起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終於豁然開朗。一條長長的地下河橫亙前方,兩頭皆茫茫,看不清源頭和終點。西北處架了一座孤零零的石拱橋,河對岸黑洞洞的,影影綽綽現出一個地宮的形狀。戚靈樞舉著燈符站在河岸邊上,低頭望著下方黑沉沉的河流。河心漂了一個豁了口的桃木大棺材,棺材裡空空如也。

 這麽一瞧事情明白得很了,戚慎微沒死,他是被活埋了。後來大約是大水衝墓毀壞了棺槨,他才終於破棺而出。戚隱心裡松了一口氣,禍害遺千年,他就知道這狗劍仙沒那麽容易死。

 “兵分兩路,”戚靈樞當機立斷,“我去找師尊,你們上去,繼續找雲嵐。”

 “不行,”雲知道,“我們怎麽能讓你一人兒去找你師父?”

 昭明和方辛蕭紛紛點頭,雲知繼續道:“我和我師弟跟你一塊兒,”他點了點方辛蕭二人,“你們倆上去。”

 他這麽一點,昭明愣在當場。說到底雲嵐是鳳還弟子,怎麽算也應當是鳳還山的找鳳還山的,無方山的找無方山的。誰知戚靈樞竟然點頭讚成,“我把令符給你們,你們若是未在周圍看見雲嵐,便直接回滅度峰稟報長老再作商議。”

 昭明結結巴巴道:“小師叔,這……”

 “聽令行事。”戚靈樞道。

 小師叔已然發話,昭明隻好諾諾答應,接了令符,領著方辛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目送他們消失在甬道深處,三人沿著河堤向小橋出發。雲知一面走一面笑道:“小師叔,既然接下來要同行,咱們這回就坦誠相見唄。沒猜錯的話,你一開始就是衝戚師叔的墓穴來的吧?”

 他這話兒說得不錯,一路走來,戚靈樞目標明確,壓根就不是尋扶嵐來的。戚靈樞卻沒回答,隻道:“你先說。”

 “我師父那兒有戚師叔的一盞命燈,命燈至今未熄,無方卻已然傳出死訊。師父擔憂戚師叔,所以派我們來一探究竟。”雲知道。

 “我們還在你的石室裡發現了血跡。”戚隱補充道,“對了,問你個事兒,你師尊修過巫羅秘法麽?”

 戚靈樞搖頭,“不曾,師尊專修劍道,咒術一途從不曾涉及。”

 這就怪了……那五個人到底怎麽死的?戚隱凝眉沉思。

 戚靈樞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竹筒,遞給雲知,“四月初八我在北地接到噩耗,返回無方時師尊已經裝殮完畢,停靈於無方大殿。我摔瓦捧靈,送師尊入土,回到石室,卻在階縫裡發現此物。”

 雲知打開竹筒,戚隱也湊過腦袋瞧,登時悚然一驚,裡面赫然裝了一小截蒼白的指骨。

 “這並非師尊的手指,但我亦知師尊突然暴斃定有蹊蹺。”戚靈樞閉了閉眼,掩住眸底深沉的哀慟,“我離開無方之時,他明明傷勢見好,已能下地行走。四月初八,卻突然傳來噩耗。自那以後我便暗中查探,卻一無所獲,直到你們來無方。”

 “你怎麽知道我們要找戚師叔?”雲知疑惑地問。

 “雲嵐失蹤,不就是你們要混入禁林的計策麽?”戚靈樞淡淡道,“恕我直言,你與雲隱戲做得太假,雲嵐失蹤,你二人竟絲毫不見慌張。”他看了眼戚隱,咳了聲道,“尤其是你,雲嵐與你交誼深厚,你不當如此。”

 戚隱:“……”

 交誼深厚是什麽意思?戚隱無語,他除了偶爾對他哥有點兒非分之想,其他時候清清白白好麽?他算是知道了,果然正經都是裝的,這小子內裡也是個下流胚子。

 雲知抱著臂笑了聲,“說實話,你還真猜錯了,呆師弟失蹤不在我們的計劃之內。我那師弟是個神人,他行事我們管不了。”

 他說得含糊,明顯不願多說雲嵐的事兒。戚靈樞也不多問,隻點點頭道:“不過,真正讓我確定你們的目的的原因是,你們帶來了真正的戚隱。”

 戚隱一愣,納悶道:“你怎麽發現我的?呃……難道是在靜泉那次?”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戚靈樞說了一半忽然沉默下來,似乎在斟酌用詞,又好像在猶豫要不要說。戚隱疑惑地看著他,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戚隱,你每次看我的時候眼神總是很難過。或許是我看錯了,但我總覺得你的眼神裡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戚隱:“……”

 空氣裡陷入尷尬的沉默,戚隱乾笑著,結結巴巴地道:“哎呀,我就是有點兒羨慕你嘛。這不挺正常的,你多俊一人兒,是人都羨慕啊。現在沒事兒了,我早就不在乎了。哈哈哈!”

 “黑仔,”雲知目光裡有憐憫,“你笑得比哭還難看誒。”

 戚隱一哽,沒好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戚靈樞道,“我很早就知道你了,戚隱,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都說師尊在外面有個孩子,我曾經疑惑過師尊為何不去尋你,至今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是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掛念你。”

 戚隱只是沉默,當真掛念麽?尋他又不費事兒,禦個劍,一夜的工夫就到了。就算不能認回來當兒子,難道就不能偶爾來看看他過得怎麽樣,好歹捎幾個錢給小姨,這樣說不定他日子就能好過點兒。戚隱沒滋沒味兒地笑了笑,換上一個嘲諷的聲口,仿佛是攻擊,又仿佛是自衛,道:“哦,是麽?怎麽掛念法兒?”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麽發現你的麽?”戚靈樞停了步子,低聲道,“因為雲嵐說你叫狗崽。三月份,我接到鍾鼓山的邀請幫他們除妖,臨走之時留了一面琉璃鏡在石室。四月初八,師尊臨死之際,對著琉璃鏡不停地喊:狗崽。”

 戚隱愣了。

 “我那時不知其意,直到那日在靜泉我才明白,他是想要見你最後一面。”戚靈樞緩緩道,“方才墓穴裡傳來的聲音,一遍一遍,喊的也是狗崽。”

 戚隱垂下眼,心頭好像悶了一口鍋,說不出的難過。搞什麽啊,他怨懟地想,要不要這樣?他恨了那個男人十多年,這會兒突然跑來告訴他,孩子我有苦衷的,其實我還是很愛你的。好像只要這家夥愛他,這十多年的拋妻棄子就可以被原諒。十多年的時光,迢迢流水一般一去不複返,他娘沒了,他也長大了,一句“狗崽”,就指望他原諒麽!

 可是戚隱心裡的堅硬好像簌簌落下灰來,不知不覺松動了那麽一塊小小的裂縫。他慢慢蹲下來,黑沉沉的河水映著他的臉頰,他對著自己的影兒悲慘地笑了笑。

 那個男人……竟然真的愛他誒。

 戚靈樞和雲知站在邊兒默默望著他的背影,他垂著腦袋,活像一隻喪家之犬。戚靈樞低下眉眼,想起戚隱站在拭劍台下遙遙望他的時候。等他扭過頭,戚隱卻慌張轉過身,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那個時候戚隱低著頭,聳著肩膀,兩手揣在袖裡,明明穿行在人流裡,背影卻出奇的孤單。

 每次看到他,戚靈樞總會覺得,大概是他搶了他的位置。或許是命運在哪裡出了差錯,無方首徒本應該是戚隱,受人敬仰的小師叔也本該是戚隱,卻陰差陽錯被另一條流浪的野孩子搶了先。有點像戲折子裡的真假千金,真正的主角流離失所,假冒的榮華富貴。戚靈樞默默地想,他欠他。

 半晌,戚隱站起來了,說:“走吧,我們去找他。我要好好問問他,當初為什麽拋棄我和我娘一走了之,為什麽十八年來沒有音訊對我不聞不問。”他回過臉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出乎意料地平靜又堅定,“十八年了,是時候了,今天我就要和他做個了結。”

 戚靈樞剛要點頭,身後忽然響起方辛蕭他們的喊聲:“小師叔!”

 這倆怎麽還沒走?戚隱望過去,正見他們驚慌失措的臉龐,昭明驚恐地道:“小師叔,洞口不見了。”

 “什麽意思?”戚靈樞皺起眉。

 “洞口沒了!”方辛蕭叫道,“洞口消失了!”

 戚靈樞和雲知戚隱面面相覷,返身進了甬道,蹚過水走了好一截子路,終於走到了頂。原本是洞口的地方變成了粗糙的岩壁,戚靈樞舉著燈符細細查看,那岩壁與周圍的岩石渾然一體,沒有絲毫人工斧鑿的痕跡,絕不可能是旁人趁他們不注意搬了石頭堵上。

 “這他娘的見鬼了。”雲知伸手摸了摸石壁。

 “令符試了沒有?”戚靈樞問。

 “試了,”昭明不安地道,“沒有用。”

 戚靈樞又試了一回,果然打不開法陣。大家都大眼瞪小眼,昭明囁喏著道:“該不會是有鬼吧?”

 方辛蕭打了個寒顫,抱著手臂道:“師兄,你莫要嚇我,我最害怕鬼了。小時候兄姐說鬼故事,我一晚上睡不著。”

 不知哪來的怪風陣陣吹過來,涼颼颼地陰著人,戚隱也覺得這地兒有點邪門。

 戚靈樞擰緊眉道:“莫要自己嚇自己,或許是機關幻術。”

 昭明想要用劍衝出一個口子,雲知攔住他,搖頭說不可。這兒的岩石結構完整一體,只怕口子沒有衝出來,墓道倒是先塌了。說罷忽然想起什麽,雲知忙拿出鳳還琉璃鏡,細細擦亮,裡面影影綽綽現出孟清和溫雋的影子。

 孟清和搖頭笑道:“雲知師侄,我同你說每半個時辰開一次鏡,如今已過了兩個時辰有余,你終於想起我了。”

 “師叔,您大人大量,莫與小侄計較。”

 雲知把情況一說,戚靈樞做補充。孟清和沉吟了一會兒,要求去看看戚慎微的棺材。大家返回地下河邊,孟清和隔著鏡面細細端詳了半晌,語氣驀地沉重了起來,“孩子們,此墓不可久留,你們需盡快尋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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