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遠:“夫人東市的鋪子您用來賣書,隻說純收益分夫人一半,沒提給她多少租金。”
商曜仔細想想:“你夫人說她出印刷術和鋪子,朕的人印刷,收益五五分,還想要租金?”不禁轉向他,“你夫人不止沒規矩,還有些貪得無厭啊。”
楚修遠想起來了,他夫人好像有這麽說過。
這麽說是他搞錯了。
果然不能胡亂轉移話題。
“陛下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夫人,貪您也得給不是嗎。”楚修遠意有所指道。
商曜想說憑什麽,猛然想起剛剛吃的東西,“給,不就是租金嗎,一月一百,多了沒有。””
“一百?!”
商曜心中一凜,抬頭看去,林寒出現在門外,也不知聽到多少,“朕說從你把雕版印刷交給朕,到今年書店開市的這段日子一個月一百文。”不待林寒開口,“這期間朕都沒用鋪子,一月給你一百文還嫌少?”
林寒敢用她項上人頭髮誓,皇帝說的一百絕不是這個意思,“這樣還差不多。妾身還以為以後都是一百。”
商曜心說,你以前還說不要租金呢。給你一百已是朕仁慈。
可惜這話不好說出來,否則葵花籽和花生沒有,她做的變蛋也會雞飛蛋打。
“瞧你這小氣樣,哪像大將軍的夫人。”商曜說完還嫌棄的嘖一聲。
楚修遠頓時想歎氣,真不怪夫人跟他吵吵。
“夫人,午膳好了?”不待林寒開口嗆他皇帝姐夫,楚修遠搶先問道。
林寒瞥一眼皇帝商曜,收回視線才說:“還得一炷香。我讓廚子炸了一些花生粒,比炒的好吃,回頭你們嘗嘗。”
午膳除了花生米還有變蛋豆腐。
幾個孩子沒吃過,哪怕不是他們最愛的肉,幾個孩子把各自那份吃完,依然想再吃點。以至於從小太子到大寶寶都眼巴巴看著林寒。
林寒故意問,“我臉上有髒東西?”
“娘親臉上很乾淨。”大寶寶開口,“娘親今天好好看。娘親是天下最最好的娘親。娘親——”
商曜腦殼痛,“直接說你想幹什麽,甭廢話。”
小孩不禁縮縮肩膀,弱弱地說:“還想吃變蛋和花生粒。”隨即又補一句,“沒吃飽。”
“不可以。”林寒見他說出來,也不再跟他打馬虎眼,“明天晌午再做。”
小孩抿抿嘴,裝作很可憐的樣子望著她,“可是我想吃啊。”
林寒:“說得好像我們不想吃似的。你吃著好吃,我們也覺得好吃,大家都吃,一頓吃完以後還吃不吃?”
小孩很想說不吃,“不可以再做嗎?”
“一次要半個月。”楚修遠開口,“你是一天吃一個,吃到下次的變蛋做好,還是一次吃完,隔半個月再吃?”
小孩不傻,還很聰明,當然想天天有的吃,“娘親可以多做些啊。”
“你以為我不想。”林寒胡謅道,“做變蛋的東西太難買。前些天做三罐,就把東西市可以做變蛋的東西買光了。”
小孩驚得張大嘴,“很麻煩啊?”
商曜接道:“不麻煩你娘還能不讓你吃?雞蛋本就不貴,何況你們家的雞蛋都是自家的雞下的。”
小孩頓時不敢鬧了。
楚修遠指著自個方幾前的魚,“沒吃飽吃這個。”
小孩瞥一眼,很是嫌棄,“不要。”拿起杓挖變蛋裡的嫩豆腐。”
楚揚和楚玉以及小太子以為大寶寶能要來變蛋,就吃個七分飽,一見真沒有,各自端起碗繼續吃菜。
商曜不禁打量一番他兒子。
飯畢,幾個孩子被丫鬟帶回西廂房睡午覺,商曜就忍不住說:“繹兒再來你們家幾次,能變成另一個大寶寶。”
“挺好,沒人敢騙他。”林寒快速接道。
商曜噎了一下,瞪一眼林寒,就出去走走消消食。
大概三炷香,商曜去把他兒子喊醒,帶著葵花籽、花生和變蛋回宮——他不喜歡太子過於乖巧,也不表示希望他變成楚大寶寶那副德行。
然而,被嫌棄的楚大寶寶一直跟著太子到門口,問道,“下次啥時候來啊?”
“我不知道呀。”小太子實話實說。
大寶寶就轉向商曜,無聲地問他。
商曜:“最近都沒空。”
大寶寶歪著頭問,“又要學君子六藝啊?”
此言一出,商曜、楚修遠和林寒同時轉向他,異口同聲,“你怎麽知道君子六藝?”
小孩嚇一跳,“我——太子說的啊。”
三人反應過來,他們要問的不是這個。
林寒開口道:“你知道哪六藝?”
小孩兒不假思索道:“禮、樂、射、禦、書、數啊。娘是在考我嗎?”
“大寶寶不愧是咱家最聰明的寶寶。”林寒見他當真說出來,自然不吝誇讚,“你想學嗎?”
小孩愣了愣,意識到學什麽慌忙搖頭,“不想!”
“不想成為咱家最厲害的人?”林寒問。
小孩猶豫了。
小太子給大寶寶下過套,知道最終結果只有一個——小孩中計,就小聲說:“父皇,我們走吧。”
商曜也知道大寶寶不是林寒的對手,能猜到最終結果,對此不感興趣便擺駕回宮。
事實確實如此。
天家父子還沒到宮裡,大寶寶就嚷嚷著要練劍。
楚修遠雖說沒指望孩子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也不希望他們變成蟲,便把仨孩子叫到果樹林教他們射箭。
林寒以前沒養過孩子,可是沒少聽人說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所以就命廚子做三串糖葫蘆。
三個孩子再次累一身汗,吃口甜的,心裡滿足,身體也乏的不行,以至於戌時就睡下,且一覺到天亮。
次日醒來,和往常一樣飯後去上課,楚修遠上朝,林寒去收拾她的地,琢磨著種什麽菜,來年種什麽瓜。
如此過了五六七八天,反正林寒也記不清了,楚修遠從宮裡回來,臉上洋溢著喜色。
林寒本想問出什麽事了,算算日子楚沐該有消息了,“大侄子回來了?”
“還沒,傳來消息,他那邊大獲全勝。”楚修遠說著又忍不住笑了。
林寒:“他那邊啥意思?”
“他們兵分三路,楚沐在中路,陳勳左路,費進右路,中路大勝,左路小勝,右路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楚修遠道。
林寒忙問:“楚沐此番豈不是功過相抵?”
“應該不是沐兒的問題。”楚修遠想了想,“如果是他指揮失誤,中路和左路不可能獲勝。”
林寒:“費進?我怎麽沒聽說過?”
從哪兒冒出來的蠢貨。
“上上次隨我出征,和袁浩一樣大敗而歸,被陛下貶為庶民。上次袁浩隨我出征,大獲全勝,官複原職,費進因此按耐不住,這次就請命出征。沒成想又一次無功而返。”楚修遠說著,不禁搖頭,“他這個運氣——”
林寒皺眉,他這是什麽意思?不會是在同情那個費老鼻子進吧。
“你認為他又一次大敗是因為運氣不好?”林寒怎麽想的就怎麽問。
楚修遠此時此刻是這麽想的,“夫人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我認為是他實力不濟,並非時運不佳。”林寒說著,一頓,“你的運氣很好,姐姐是皇后,可蘇美人的弟弟運氣也不差,為何你能成為大將軍,他至今還是一小吏?”
楚修遠就想解釋,話在嘴裡轉一圈,笑了,“夫人所言甚是。”
“所以你不會同情他,等他回來為他求情吧?”林寒問。
楚修遠:“夫人放心,為夫沒打算插手。”
林寒放心下來,“你雖為大將軍,這種事還是應當由陛下定奪。”
楚修遠點頭,“為夫一直這麽做的。如無意外,十月下旬沐兒能回來。”
“每年十月下旬驟然轉冷,那時回來正好。”林寒在長安幾年,早已摸清長安天氣,“到時候我命——”
“夫人,小的有事稟報。”
門房的聲音傳進來。
林寒勾頭往外看,門房沒敢上前,在院裡等著。
楚修遠過去問,“何事?”
門房不禁看一眼林寒。
林寒驚訝不已,“京中還有我認識的人?”
楚修遠樂了,“不見得是你認識,可能是認識你的人。”
林寒:“那就更無可能。”
她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快成為京師最神秘的人之一,還能被外人所知,除非那人特意打聽過。
“來者何人?”林寒問。
門房:“瞧著衣著打扮像是商賈。”
楚修遠不禁轉向林寒,“咱家鋪子裡的掌櫃的?”
“有可能。”林寒說著,又覺得不對,“不是剛開嗎?能出什麽事。”
楚修遠:“我過去看看吧。”隨即就往外走。
林寒沒見過那掌櫃的,倒是楚修遠和幾個孩子見過一次,見狀就在屋裡等著。
大約一炷香,楚修遠回來,表情頗為輕松,眉宇間還有些許喜色。
林寒忍不住問:“好事?”
“咱們店裡的書比旁人的便宜一大半,起初沒人敢買。有那不差錢且好奇心重的買回去跟他們自個的書對照一遍,發現一個字不差,就把親戚朋友帶過去,且一路上逢人就說咱家的書白菜價。”楚修遠說著,不禁笑了,“經他們這麽一吆喝,把書店名聲傳出去,這不才幾日,裡面的書就被搶購一空。那掌櫃的進不去芙蓉園,又見不著陛下,只能來這裡找你。”
林寒:“他見過你,為何不是找你?”
“我不一定在家啊。”楚修遠道。
林寒想想也是,那掌櫃的早來一盞茶的功夫都見不著楚修遠。
“你怎麽同他說的?”
楚修遠:“關店歇息,等我消息。我下午進宮一趟。”
林寒點頭,“等等,把我的食譜帶上。”
“遵命,夫人。”楚修遠說著還作個揖。
林寒難得見他搞怪,也忍不住樂了,“要不再讓大寶編一本書,你一起送過去。”
“大寶會寫什麽書?”
林寒:“破案。”
楚修遠想起來了,他兒子最近迷上斷案,“大寶沒那個耐心。你讓他和二寶一起,他說二寶寫還差不多。”
林寒搖頭,“那還是算了。他們正長身體,天天趴在那兒,脊椎歪了,人就廢一半了。”
“哪有這麽嚴重。”楚修遠好笑。
林寒正色道:“就是這麽嚴重。”
楚修遠愣了愣,“不是開玩笑?”
“我拿孩子的身體跟你開玩笑?”林寒白了他一眼,她腦袋被驢踢了啊。
楚修遠連忙說:“為夫錯了。為夫啥也不懂,夫人別跟為夫一般見識,不值得。”
“不跟你計較也成。”
楚修遠連忙點頭,“夫人盡管說。”
“你跟陛下說,這次先印我的食譜,好賣就讓二寶寫,不好賣等過幾年他長大了,閑著沒事乾的時候再寫。”林寒道。
楚修遠扶額,這也能繞到錢上面,他夫人不愧是他夫人,這麽多年一點都沒變,“是,為夫一定替你帶到。”
然而,到了宣室,大將軍還沒開口,商曜就問,“拿的什麽?”
“什麽?”正琢磨怎麽開口的大將軍愣住。
商曜指一下他的手。
楚修遠想也沒想,“食譜。”
商曜臉色微變,“你有俸祿有食邑,你夫人整天窩在家裡不出來,雞蛋都不用買,要那麽多錢做什麽?”
楚修遠想說,我夫人窮怕了。
可是這話以前說過,他皇帝姐夫也知道,實在沒有重複的必要。
楚修遠把掌櫃的說的事大致說一遍,末了才說,“夫人讓微臣把這書帶過來,是覺得您暫時用不著雕版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趁著天還不算太冷幫她雕。”
商曜:“你夫人打算的真好。平時在家閑著沒事,就算計朕呢?”
“沒有,真沒有,陛下,臣和夫人都沒想到書能賣那麽快。”楚修遠苦笑道。
商曜反手敲敲禦案。
楚修遠忙把書呈上去。
商曜掀開一頁,發現字跡稚嫩,“這不是你家楚二寶寫的嗎。你也沒抄一遍?”看向楚修遠。
“正好。二寶長大字跡變了,有一日筆墨傳出去,別人也不會往他身上猜。”楚修遠看一下食譜道。
此話倒是讓商曜想起朝中好些人都認識楚修遠的筆跡,“放這兒吧。”
“陛下,那店裡的收益,臣建議陛下年前使人給夫人送過去。”楚修遠試探著說。
商曜冷笑一聲,“朕不給她又如何?”
楚修遠頓時覺得腦殼痛,“您忘了夫人做什麽都喜歡留一手?”
商曜還真忘了,因為林寒最近很是安分,“又留了什麽?”
“鴨蛋也可以做變蛋。”這次並非林寒故意隱瞞,只因林寒不喜歡吃鴨蛋,而鴨蛋做出來的皮蛋不宜多食,擔心幾個孩子偷吃吃壞肚子,所以才沒做,更沒打算告訴皇帝。楚修遠之所以這麽說,是擔心林寒見不到錢跟他鬧。
商曜:“朕一直覺得你夫人上輩子乃食神。今兒算是知道她不是!”
“那是什麽?”楚修遠下意識問。
商曜拿起朱筆,“吝嗇鬼!”
楚修遠呼吸一窒,後悔多嘴,“陛下您忙,微臣告退。”不待他皇帝姐夫開口就退出去。
回到府裡就對林寒說,陛下答應幫她印刷食譜,且過些日子就把屬於她的那份收益送過來。
次日清晨,林寒命廚子買隻整羊。
晌午喝羊頭和羊雜湯,吃紅燒羊肉,晚上吃羊肉面和烤羊排。
剩下的肉沒吃完,放在井水裡冰著。
如今天已轉涼,第二天拿出來羊肉依然很新鮮,一家五口又吃一天各種羊肉做的美食,依然沒能吃完。
晚上,林寒命廚子把剩下的羊肉剁碎,加入香料和蔥薑做羊肉包子。
翌日清晨,許久沒吃過羊肉包子的大將軍吃了六個,嚇得林寒險些被肉包子嗆著。
林寒把包子咽下去就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傻啊?”
“爹爹憨吃。”大寶寶開口道。
楚修遠瞪他一眼,“你給我閉嘴!”
“憨吃還不讓人說?”小孩兒哼一聲,“娘,管管我爹。”
林寒:“你給我閉嘴!”
小孩噎了一下,隨即衝他娘親扮個鬼臉,“你倆果然是一夥的。大哥和二哥沒騙我。”
楚揚聽到大寶寶提到他,不禁開口,“我才吃一個。”
“你才幾歲?”楚修遠反問。
楚揚沒話了。
楚玉開口道,“您昨兒還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呢。”
這次換大將軍噎著了。
林寒想笑,“你爹爹卯時起來練武,等一下要上朝,然後跟陛下商討政事,回來還得處理政務,一天忙到晚,兩天忙到黑,不多吃點身體扛不住。”
“那您還說爹爹傻?”楚玉問。
林寒:“我說他傻是嫌他隻吃包子,不吃別的。跟你們一樣,逮住好的非得吃膩不可。不是嫌他吃得多。”
“這樣啊。”楚揚打量一番他爹爹肚子,吃這麽多竟然沒凸出來,“娘親,我長大也得吃這麽多?”
楚修遠:“你不用。因為你又不用上戰場。”
“可是我也要做事啊。”楚揚道。
林寒衝他招招手,“過來。”
楚大公子面露懷疑,不敢過去。
林寒想笑,“不揍你。”
楚揚立即跑過去。
林寒指著一下楚修遠的胳膊,“摸摸。”
楚揚不懂摸什麽,還是把手伸過去,“硬的?”再捏一下,還是硬的,“爹爹,放輕松。”
“你爹我現在很放松。”楚修遠道。
楚揚不信,推他一下,楚修遠往後倒去。楚揚慌忙拉住他爹爹,隨即摸摸自個的胳膊,“軟的?”
林寒點頭,“你爹爹如果想一直這樣,除了要天天練劍,還得多吃。你不上戰場,無需練成這樣,所以不用跟你爹爹學,正常飯量便可。”
楚大寶寶又忍不住開口,“娘,我是大將軍,上戰場,我要多吃。”
林寒點頭。
小孩兒忙問:“我晌午可以吃四個變蛋嗎?”
“不可以!”林寒斷然拒絕。
小孩皺眉:“為啥?”
“吃變蛋不長肉。你可以吃四個羊肉包子。”林寒道。
小孩兒蔫了,可他不死心,小聲嘀咕,“人家就喜歡變蛋啊。”
林寒笑著說:“你爹爹還喜歡揍你呢。讓他揍嗎?”
小孩兒啞了。
林寒:“你沐哥要回來了,得給他留點。我可以給你做別的。”
“啥?”小孩忙問。
林寒想一想,“聽說東西市有很多賣紅薯的,我們去買紅薯,回來給你做螞蟻上樹和酸辣粉。”
“我不要吃螞蟻!”小孩忙說。
楚玉不禁開口,“娘說的是菜名,不是真螞蟻。”
小孩立即改口,“那我要吃。娘,我們走吧。”起身去抓林寒。
林寒:“不上課?”
“明天再學。”小孩道。
林寒好笑:“那明天的呢?”
“也明天學啊。”小孩不假思索道。
林寒:“你記得住嗎?”
小孩使勁點頭,“老師講一遍我就記住啦。娘,我們走吧。”
楚修遠忙說:“等等。一遍記住?大寶寶,是不是該跟爹爹解釋解釋一遍記住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