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腦子裡“嗡”的一聲響,第一反應是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既然對方沒有直接開槍,她如果隨意動彈,反而容易激起對方的應激反應。
只是眨眼的瞬間,她看見用槍指著自己的黑影,被從窗口飛轉而下的一個物體擊中手腕!
看形狀,那物體似乎是敖谷的滑板。
“咚”的一聲響,激光點偏離了夏沐的身體。
夏沐順勢猛地蹲下,躲在厚實的牆壁後,驚魂未定的爬向屋子角落縮起身子。
夏朵朵已經嚇癱在一旁。
窗外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似乎又有幾個人從窗口躍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窗外傳來媽媽的嗓音,“夏沐!朵朵!”
“媽媽!”夏朵朵一聽見媽媽聲音,頓時眼淚都掉出來,哆哆嗦嗦地爬到窗口,衝樓下咧嘴大吼:“媽媽你快過來啊!”
夏沐此刻還貼在牆角,後怕得渾身打哆嗦,沒勇氣探頭往下看。
幾分鍾之後,爸媽扶著姐妹倆來到二樓長廊。
敖谷正扶著沈阿姨,靠在客臥門口。
沈阿姨頹然閉著眼睛,雙手在胸口劃著十字架,睫毛上還帶著濕漉漉的淚光。
“怎麽回事!”夏朵朵已經漸漸從方才的噩夢中醒過神,急於尋求答案。
媽媽順著她的後背撫慰她,目光焦慮的看向沈阿姨,似乎是在等她冷靜下來。
短暫的休整過後,爸爸清了清嗓子,看向敖谷:“剛剛那兩個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敖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聲不吭。
沈阿姨立即睜開眼,一手捧住敖谷的側臉,將孩子按在自己肩上,哽咽道:“她什麽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嗎?”蘇語沫看向沈小玉,“我們到門外時,聽見其中一個人讓你交出什麽東西?”
沈阿姨神色為難,遊移不定。
夏瑞安微皺起眉。
這事情很嚴重,他們家從前連賊都沒進過,這對母女剛來一星期,就招惹了兩個帶槍的危險分子,太匪夷所思了。
十分鍾之前,蘇語沫察覺走廊上有奇怪的動靜,就急忙推醒丈夫,兩人立即起身,光著腳警惕的走出門。
他們先去女兒房間看了看,發現兩人還在熟睡,這才安下心,又躡手躡腳的走到沈小玉的臥房外。
然後就聽見了一陣低沉的說話聲--
“東西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
“不見棺材不掉淚?你和你女兒的命都不想要了?”
蘇語沫聽見屋裡有槍栓被拉開的“哢噠”聲,頓時緊張的跟夏瑞安對視一眼。
兩人默契的一點頭,猛地破門而入,敏捷的向不同方向翻滾繞行,瞬間逼近歹徒!
兩個歹徒慌亂中開了一槍,沒打中人,其中一個歹徒已經被蘇語沫翻轉手腕。
另一個人急忙用槍指向蘇語沫。
又是一聲槍響,蘇語沫一個後翻,閃躲到衣櫃旁躲避。
那兩個歹徒隨即朝鋼化玻璃開了一槍,敏捷的一同躍入後院,轉身用槍指向樓上,互相掩護著逃跑。
此時此刻,被槍聲驚醒的夏家姐妹和敖谷,都站在自己臥房的窗口。
不同的是,夏沐的房間開了燈。
所以,歹徒本能的將槍指向光源,正對著夏沐。
就在這一瞬間,敖谷拉開窗子,猛地砸出滑板,這才打開了歹徒拿槍的手。
這一切僅僅在幾分鍾內發生又結束,家中的所有人,卻像是去地獄走了一遭。
蘇語沫急不可耐:“他們究竟再跟你要什麽?嫂子,你要是有困難,我們一定會幫忙,但你要是瞞著我們……”
沈阿姨抬眼痛苦地看向蘇語沫,顫聲回答:“他們是想要……要一封信。”
“信?”蘇語沫詫異的轉頭看向丈夫。
夏瑞安問:“誰的信?”
沈阿姨搖搖頭:“不知道,沒有署名,是從前阿恆手底下的一個見習特工去國外偷偷塞給我的。”
蘇語沫:“信上寫了什麽?”
“不知道……”
“不知道?!”蘇語沫皺起眉。
沈阿姨坦然回答:“信上畫著一堆奇怪的符號,我照著信畫了幾個符號,找符號學家詢問過,對方說,這是多層加密的符號,沒辦法破解。”
夫妻倆震驚的看著她。
夏瑞安疑惑道:“究竟是誰送給你的?阿恆的手下我們都認識,他為什麽要送信給你?怎麽沒送給咱們?信現在在哪裡?我們可以幫你請特工局的密碼專家破解出來。”
沈阿姨搖搖頭:“我不能出賣那孩子,暫時不能拿出來,拿出來他就沒命了,他說這封信,能幫咱們兩家洗脫罪名,只是暫時不能曝光。”
夏瑞安面色狐疑,沉聲問:“他為什麽不把信給我們家,卻給你們孤兒寡母的人家……”
“因為我們在國外!”沈阿姨直起身:“你們還在陛下的監視下,不能有半分紕漏!”
蘇語沫頓時睜大眼:“監視?”
沈阿姨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立刻緊張的低下頭,“你們不要多問,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一陣讓人不安的沉默,夏瑞安將嗓音壓到最低,湊近沈小玉耳邊,試探著開口:“你是說,咱們兩家的事,跟……”
他抬手指了指頭頂,示意“當今國王”,繼續道:“跟他有關?”
“不要問了!”沈阿姨情緒變得激動,支著身體想起身:“我們得趕緊搬出去,不能牽累你們!”
敖谷見母親想站起身,立即起身攙扶。
“好,那我們不問你。”夏瑞安心平氣和地退後一步:“你繼續休息吧嫂子,咱們會想辦法處理這件事。”
緊接著,敖谷陪沈阿姨走進臥房。
夏沐一家四口下樓,來到書房,開始家庭會議。
“你打算怎麽辦?”夏瑞安看向妻子。
“情況這麽嚴重,咱們要真不顧她們死活,怎麽對得起阿恆?在船上的時候,要不是阿恆,咱倆早就沒命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夏瑞安無奈的笑笑:“這義氣要是想講,咱們可得豁出命去。首先,那是跟陛下有關的密文,咱們最好別多問,萬一知道了實情,特工局那幫催眠師,有的是辦法能讓咱們全盤托出,到時候可就真脫不開乾系了。”
“那你看怎麽辦?”蘇語沫遊移不定。
夏瑞安無奈的搖搖頭:“這事還是得管的,要是把她們攆出去,咱們這輩子也別想安心了。我就是擔心咱家倆閨女,得把她倆送去外面住。”
“我不!”一直默不吭聲的夏朵朵一骨碌跑過去,抱住蘇語沫脖梗:“我哪兒也不去!媽!我害怕!”
“你要聽話,現在家裡很危險。”蘇語沫拍哄著大塊頭女兒。
小塊頭的夏沐還一派淡定的站在一邊,冷靜地開口:“住出去難道就安全了嗎?你們要是真出事了,他們下一步滅口的就是我和朵朵。
你倆要是不出事,他們隨時能逮著我和朵朵威脅你們,咱們還不如拴在一起安全。”
夏朵朵立即猛點頭,“我哪裡也不去,就跟你們在一起!”
夏沐看向爸爸:“爸,咱們既然決定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不如就打破砂鍋問到底,看看究竟這事跟國王有什麽關系!
這麽一知半解地,咱們連敵人都不知道是誰,摸瞎亂打,遲早栽跟頭。”
“暫時不能輕舉妄動。”蘇語沫眉頭緊蹙:“陛下礙著我跟王后的交情,輕易不會動我們,知道的少些,關鍵時候能保命。”
“咱們在加把勁,十五年內把剩下的債都還清,徹底擺脫這樁案子,就安生了。”
夏沐:“咱家還剩下多少債?”
夏瑞安猶豫片刻,低聲回答:“三千萬出頭。”
夏朵朵抬起頭:“要不咱們直接把房子賣了吧!”
蘇語沫苦笑著搖頭:“這房子早就該拍賣抵債了,屬於國家資產,礙著王后的面子,咱們只有居住權,不用交房租,物業費自己承擔,轉售是不可能的,可以轉租,但那個來錢太慢了。”
“三千萬……”夏沐喃喃自語:“拍十來部電影就夠了。”
蘇語沫疑惑的看向她。
夏瑞安輕聲說:“爸媽的債跟你和你妹妹無關,用不著你們攙和。”
“怎麽無關?”夏沐抬眼看他:“咱倆吃家裡的用家裡的,出了事哪能把責任甩個乾淨?我都二十二歲了,朵朵二十一,法律規定我們有反哺的義務了。”
蘇語沫聞言眼眶一熱,伸手摸了摸夏沐的臉。
像是忽然發現:原來女兒已經這麽大了。
記憶裡,這小貓崽子從小就要強得緊,想買包小魚乾,也不會像朵朵一樣跟父母撒嬌,每次都等朵朵要到零花錢,再逼她分自己一半,等有了獎學金再倒貼妹妹。
倔脾氣真是會遺傳,朵朵像她爸,夏沐像她,難怪國王不喜歡。
——
第二天一早,夏沐就聯系電影公司那個執行助理,約好試鏡時間。
她得考研,本打算碩博連讀,但如今沒法兼顧學習、實習和拍戲三份活計,思前想後,還是暫時放棄實習機會,先拍戲掙錢。
原本擔心名譽的那點小心思,因為昨夜的生死一線,都變得不值一提了,夏沐下定決心,得先掙錢。
要是這部戲拍的好,沒準還會在有人找她演戲。
就算片酬不漲,拍它十幾部,也夠三千萬了,就是不知道演員得交多少稅。
夏沐從前很少打扮自己,化妝技術平平,去試鏡前也就擦了層BB霜,把眉毛描黑,又上了層淡淡的唇彩。
她五官秀氣的很,畫眼線顯得豔俗,一張清清爽爽的臉,反而耐看。
走進試鏡地點,劇組對她的要求本就不高,要求她隨機演了幾個情景。
夏沐十分認真的嘗試,有些生澀,但並不怯場。
演完後,導演笑著說:“還挺有天賦。”
一切水到渠成。
夏沐簽下合約前,請江嫵去咖啡廳,幫忙看了看合同,確定合同裡沒陷阱,才簽上名字。
江嫵看她準備喊服務生結帳,忍不住自嘲:“現在網上說‘備胎’都不叫備胎了,叫工具人,隨叫隨到,派不上用場時從來不露臉,就像我這樣。”
夏沐先是一愣,細一琢磨,才聽懂江嫵的抱怨,頓時滿面羞紅:“你別亂說啊學姐,都有對象還總調戲我,再說我就當真了,到時候纏著你當小三,讓你‘妻離子散’。”
“不用。”江嫵半開玩笑地看她:“你要有那意思,我立馬跟他分手,不是正房的位子,哪能讓你坐?”
夏沐被她的話噎住了。
這家夥總是嘴上抹蜜,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練就一身“三秒讓黃花閨女意亂情迷”的功夫。
“好了好了,不鬧你了。”江嫵見她尷尬,立即按下服務按鈕,準備結帳,“我陪你去他們公司一趟,應該還有當面要簽的合同,看一眼更安心。”
夏沐抿嘴一笑:“真的謝謝你了。”
江嫵笑著搖搖頭:“你要是以後成了明星大腕,涉及到的法律問題可就多了,最好專門找個經紀公司簽合約,有法務部幫忙護著,不然我一個刑事辯護律師給你乾這些,專業不對口啊。”
“不可能總麻煩你的。”夏沐可不想給經紀公司簽多少年的賣身契,還得給他們一大筆提成,哪年才能湊足還債的錢?
——
兩天后,夏沐拿到劇本和角色檔案,這才得知,跟她演對手戲的,是施尋!
這感覺,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餡餅沾滿了鳥糞……
自己簽下的合約,跪著都要履行。
她痛苦地接受這個現實,顫顫巍巍地看劇本,生怕看到過分親密的劇情橋段。
劇本的大致內容很讓她無語,這就是一部小成本、蹭熱度、粗製濫造的爛片!
講述的是一個女孩兒迷戀王儲近十年,看完《破曉海岸》後,成了施尋的迷妹,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她巧遇偶像,開始了一段星夢奇緣的俗套劇情,大約是為了滿足夏朵朵這一類粉絲的幻想。
夏沐如鯁在喉,有種想一死了之的衝動。
那個執行助理,居然說這劇本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她什麽時候迷戀熊幼崽近十年了!
還施尋的迷妹!我呸!
夏沐合上劇本,痛不欲生。
兩百萬果然不好賺,要出賣靈魂。
電影還沒有開拍,宣傳營銷已經開始了--
夏沐與施尋攜手參演《暮色將至》的娛樂新聞,充斥著商業街大大小小的廣告熒幕。
那曝光量,足以讓全國人民每天看三遍。
於是,事情發生了轉機。
施尋莫名其妙的,被解除合約了。
被解除合約了!
夏沐欣喜若狂,還以為是導演看出了她內心的痛苦,善解人意的換掉了施尋。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自作多情了,聽聞劇組裡的一些風聲--
據說,施尋是被上面某位大人物明令要求撤換的。
某大人物的管家在來電中表示:“最好避免讓這兩人演對手戲”。
導演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劇組商量過後,原本是想換掉夏沐的。
畢竟兩百萬的合約,違約金還算能承受。
而且,這部劇沒了施尋,根本演不了。
然而,通話過程中,某大人物似乎就站在手機附近,嗓音不耐地囑咐管家--“讓她離蠢貓遠一點。”
劇組導演和製片們討論了幾天,一致認為:這“蠢貓”,指的是主演中唯一一位卷耳貓。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讓施尋離夏沐遠一點。
換而言之,就是讓施尋滾蛋。
劇組陷入了混亂之中,劇本廢了,得雇幾位編劇緊急重整,開拍日期被無限延後。
電影沒拍完,夏沐拿不到酬勞,二十萬訂金已經轉去了爸媽的帳戶,她成了“無業遊民”。
她根本閑不住,待在家裡等一天都悶得發瘋,幾次致電劇務詢問,都說正在休整,拍攝暫時沒有定期。
劇組人心惶惶,都覺得這次戲要黃了。
幾天會議下來,總導演忽然孤注一擲,決定打個電話賭一把--
問問“某大人物”,是否願意親自出演新劇本裡的主角,對手戲部分可以任其修改。
與此同時,夏沐向副導演推薦了江嫵,並且給出了八年前話劇的簡歷。
夏沐覺得,就學姐這一身撩妹的本事,絕對是不輸施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