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姍快步走回過道。

　夏沐急忙低下頭，余光目視著她輕手輕腳走入段紫潼的格子間，將茶杯和便當擱在桌子上，低聲閑聊了幾句，就轉身走出來，回到自己的座位。

　夏沐收回視線，腦子有些卡殼。

　一整個上午的工作效率都偏低，劉隊好像還特地來表揚了她幾句，細想卻也記不清說了些什麽。

　渾渾噩噩度過一上午，中午下班，夏沐收拾好辦公桌，拎起包，一轉身，剛巧看見田文姍走出格子間。

　兩人的視線狹路相逢。

　田文姍和往常一樣抿嘴笑起來，夏沐也扯動嘴角，神色卻有些僵硬。

　她原本以為，全辦公室只有自己跟殿下相熟，今天卻目睹田文姍對殿下熟稔默契的一幕，一時有些不適應。

　田文姍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一起出門，夏沐不情不願的迎上去。

　“中午想不想吃米線？”田文姍抖了抖手機，對夏沐笑道：“我有電子卷。”

　夏沐感覺自己現在連水都喝不下，剛準備找借口推脫，身後忽然傳來腹黑幼崽的嗓音——

　“貓咪。”

　夏沐轉過頭，一股無名火堵在胸口，沒好氣的問：“幹嘛？”

　段紫潼垂眸看著她：“你中午有空麽？”

　夏沐一揚下巴：“沒有！”

　段紫潼頓了兩秒，“你吃炸藥了？”

　夏沐一手拐住田文姍的胳膊，回答：“我要陪她去吃米線。”

　田文姍一瞧見段紫潼，眼睛都亮了，她上前一步，剛要發出邀請，就被夏沐猛然一扯手腕，連拖帶拽的拉出了辦公間。

　“夏沐？夏沐？你幹什麽呀！”田文姍滿面錯愕。

　走出警局，夏沐才停下腳步，回頭抱歉地解釋：“我餓了，咱們早點去吃米線吧。”

　好在田文姍性子一向溫和，也沒有計較她粗魯無理的舉動。

　米線館就在附近，兩人邊走邊談——

　田文姍轉頭看夏沐：“我上午看見茶水間的冷藏櫃裡，有幾塊千層蛋糕，是不是你帶來的？那裝蛋糕的便當盒，我好像見你用過。”

　“是啊。”都被認出便當盒了，夏沐只能承認：“那是我帶來當下午茶的點心，你一片我一片，還有一片給陳蓉。”

　田文姍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你特地給卷卷準備的呢。”

　夏沐尷尬地笑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你從前說過卷卷愛吃奶製品，我就記下了，現在，我每天早上都會給她帶一份芝士蛋糕。”田文姍衝夏沐甜甜一笑：“是我親手做的。”

　夏沐眯起眼，起哄似得揶揄道：“哦~你對卷卷那麽好幹什麽？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本是開個玩笑，卻沒想到田文姍的臉一下子紅了，抿嘴笑著推了她一下，小聲辯解：“我剛好最近學烘焙，都是順便的，你想吃我也可以帶給你。”

　她這樣的神色，讓夏沐心頭驀地一緊，不敢再亂開玩笑，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下班回家，夏沐把冰箱裡給殿下準備的布丁全部拿出來，上樓給妹妹送去。

　夏朵朵最近在塑身，每天隻吃白開水燙白菜，此刻一看見帶有糖分的食物，口水險些噴夏沐一臉。

　朵朵看似不情願，實則毫不猶豫的收下布丁，一邊開蓋，一邊還不忘嘟囔：“人家正在減肥呢，你這是惡魔般罪惡的行徑。”

　夏沐斜眼看向胖妹妹，伸手就要她還回來：“那我自己吃。”

　夏朵朵急忙擋開她的手：“不不不！還是我來吧。”

　夏沐做到書桌旁，一手托腮喃喃道：“今天幾號了？”

　夏朵朵吸溜著布丁回答：“十一號！”

　夏沐眉頭一緊，還剩九天就要跟殿下赴宴了，她還沒準備好禮服。

　這次的宴會，是彌補她和殿下幼年缺憾的好機會，夏沐心裡很重視。

　事關王儲的體面，她不想穿媽媽七八年前的舊禮服，打算“斥巨資”，買件像樣的、完全屬於自己的新禮服。

　夏沐轉頭看向妹妹：“朵朵，你手頭攢了多少錢？”

　夏朵朵打開第二盒布丁，驕傲地回答：“五千多了，我暑假打工，兩個月，掙了四千多呢。”

　夏沐：“全給我吧。”

　“噗！！！！”夏朵朵一口布丁全都噴出來，瞪大眼睛看姐姐：“你這布丁是鑲金了嗎！兩盒五千塊！這是什麽資本主義罪惡的圈套！你乾脆殺了我吧！”

　夏沐：“我是說你先把攢的錢借給我用一下，這季度，我的實習工資加獎金，稅後應該有兩萬以上，等錢發到帳，我就還給你，再給你買幾本新書當利息。”

　“哦？！”夏朵朵小嘴張成個圓圈：“一個季度，兩萬以上！cga的警察這麽賺啊！”

　夏沐聳聳肩：“沒有，是運氣好，碰上個大案，我立了頭功，才有相應的獎金。”

　夏朵朵立即來了興致，問她：“是什麽案子呀！那你不成了英雄了？”

　“等結案後我再給你講，現在還有一些謎團沒徹底解開。”

　夏朵朵繼續吃布丁：“那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你暑假打工不是比我掙得多嗎，都花完了？虧你還總笑話我攢不下錢呢！”

　夏沐淡然回答：“我手頭還有一萬三千塊存款。”

　夏朵朵：“……”

　“那你還跟我借錢！要這麽多錢乾嗎用？去旅遊嗎？”

　夏沐淡定的回答：“我要買一套衣服，和一雙鞋。”

　夏朵朵：“……”

　她姐姐勤儉節約了這麽些年，果然憋得精神崩潰了嗎！

　——

　第二天，夏沐提前下班，帶著夏朵朵一起來到東元大道——著名的奢侈品一條街。

　買禮服的事，不方便對朋友透露，夏沐只能帶著妹妹來一起挑選，主要是為了壯膽。

　從前經常在網上看見些段子，說奢侈品店的銷售員如何勢利眼，嚇的姐妹倆進店後，如履薄冰。

　逛個服裝店跟看博物館古董似得，手都不敢上去摸。

　這條街的客人很少，偶爾擦身而過的，都是些舉止優雅的名媛或貴婦。

　她們姐妹倆，一身樸素的大學生打扮，遊蕩在其間，多少有一些格格不入。

　剛走進店門，兩位店員就一左一右禮貌地迎上來。

　店員看得出夏沐姐妹穿著的檔次，但並沒有擺出影視小說裡那種令人厭惡的嘴臉，服務態度甚至和對待貴婦並沒有差別。

　大概是以為這兩個學生是外地人，跑錯了地方，店員彬彬有禮的為兩人推薦了幾款晚禮服，然後故意將標價在她們眼前晃了晃，算是相當委婉的逐客。

　夏沐來之前，早準備好演一場打臉的戲碼，等著店員冷嘲熱諷，而後自己甩出“巨款”銀行卡結帳，想想就熱血沸騰！

　然而，事到臨頭，她發現店員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樣子，沒有需要打的臉。

　更可怕的是，這店裡隨便一件晚禮服，標價都在三萬以上！

　夏沐懷揣著余額一萬七的銀行卡，本以為綽綽有余……

　夏朵朵拉了拉夏沐的袖口，用眼神示意她知難而退。

　夏沐猶豫片刻，轉身又走到相對廉價些的休閑服飾區，想找一件類似禮服的連衣裙——

　來回轉悠了三圈，總算看見一件長及腳踝的黑色修身連衣裙。

　裙子的蕾絲袖口，有宮廷風格的荷葉擺設計，看起來有些類似晚禮服。

　她偷偷瞄了眼標牌，價格是一萬三千二。

　夏沐松了口氣，抬手拎出連衣裙，轉身向店員詢問了尺碼。

　店員立即熱情的為她挑選好合適的尺碼，提起裙子，帶她走進試衣櫃，給她一個數字“1”的號牌，那代表試穿的衣服數量。

　夏沐換上裙子走出來，迎面就是塊鏡子——

　衣服倒是很合身，能感覺出衣料扎實的垂墜感，然而款式似乎不大對，穿上後老氣橫秋。

　夏沐一轉頭，就瞧見夏朵朵腦袋搖得撥浪鼓似得。

　果真是不適合她。

　夏沐回試衣間換掉禮服，出門詢問店員：“有沒有適合我年齡的長裙？晚宴上穿的。”

　店員溫和的回答：“很抱歉小姐，晚禮服和休閑裝的差異比較明顯，您如果要出席重要場合，建議還是在禮服區挑選。”

　夏沐不能直說錢不夠，隻好拉著夏朵朵，回禮服區又逛了一圈，然後默默走出店門。

　店員看著兩個窮學生走出門，側頭對同事一撇嘴。

　另一個店員聳聳肩，終於露出譏諷的神色——兩個女孩兒看著還挺清純，沒錢還來體驗奢侈品，真是虛榮又可悲。

　夏朵朵一出門，長長舒了口氣，蠻怨地看向夏沐：“你怎麽不早點出來？那家店也太貴了，咱們可以去別家找嘛！幹嘛偏待在他們家？”

　夏沐悵然若失：“我仔細查過，這個品牌的禮服設計最出眾，我就是衝著它來逛這條街的。”

　“看出來了。”夏朵朵撇撇嘴：“款式出眾，價格更出眾！”

　夏沐沒有爭辯，帶著夏朵朵繼續逛了三五家服裝店。

　也不知是不是先入為主，怎麽都挑不中心儀的款式。

　一直逛到日暮，姐妹倆仍舊一無所獲，只能敗興而歸。

　——

　夏沐家門口的路燈有些年頭沒有更換了，昏沉沉的光，還時不時閃爍一下，仿佛隨時會壽終正寢。

　好在草坪裡有一盞射燈，斜斜的照亮通往家門的小徑。

　周圍的夜色，被那束光線映襯得更加濃黑。

　以至於夏沐路過一輛跑車時，全然沒注意到，車門上靠著個修長的身影。

　“回來了？”

　悅耳的磁性嗓音，穿透寂靜的黑夜。

　夏朵朵驚呼一聲，往後一蹦，扒住了夏沐的肩膀，試圖將龐大的體格，藏在姐姐身後。

　夏沐熟悉那嗓音，並沒有受到驚嚇，卻有些猝不及防的羞澀。

　她急忙理了理頭髮，轉身看向黑暗中的聲音，神色局促的回應：“卷卷？這麽巧？你怎麽會……”

　段紫潼：“不巧，我是特地來堵你的。”

　夏沐：“……”

　兩人隔著沉沉的暮色，空氣中有薄薄的霧氣，傳遞著彼此間熟悉的氣息。

　夏朵朵覺得那人的嗓音很耳熟，就像她在閣樓等了一天一夜，都沒等到的紫瞳美人！

　夏沐立在原地，輕聲問：“你找我有事嗎？”

　段紫潼的神色隱在黑夜裡，嗓音聽不出喜怒，“還有八天，你得陪我參加宴會。”

　夏沐：“我知道的。”

　段紫潼：“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量尺寸？”

　夏沐：“什麽尺寸？”

　段紫潼：“晚禮服。”

　夏沐一愣，忽然想起跟蹤蝙蝠男那日，殿下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

　難道，就是為了禮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