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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後我招惹了前夫》第64章
高一下。

 從煦站在西走廊廁所旁邊的一根柱子邊上, 微微探著視線往樓下看。

 “看什麽呢?”

 交好的男同學上廁所出來,看見從煦,湊過來, 跟著往樓下看,胳膊往從煦肩上隨意一搭。

 從煦不動聲色地轉開目光, 聳肩頂開胳膊上那隻手。

 男生還在往下看, 看著看著,說:“哎, 你同桌在下面呢。”

 “是嗎。”從煦一副剛知道的不在意的口氣, 抬手摸了摸鼻子。

 陸慎非在廚房忙著, 人衝著水池, 背影面對餐廳,從煦默默地掃了眼, 收回目光。

 陸慎非在陽台收衣服, 從煦打客廳經過,路過茶幾, 彎腰伸手拿水杯喝水,抬起目光, 不動聲色地衝陽台看了一眼,收回。

 陸慎非在玄關換鞋, 從煦一手刷手機一手撐著胳膊在置物架邊閑閑地立著, 目光掃過去,很快收回。

 陸慎非換好鞋, 眼看著要去上班了, 轉身推門往外走,從煦的目光瞬間瞥過去,在陸慎非轉回身關門的時候, 立刻收回。

 家裡沒別人了,從煦和往常一樣準點坐到電腦前開文檔,想到一個早上自己收回的無數次眼神,默默抬手,捏拳按在太陽穴部位,捧住了自己的腦袋。

 一刻鍾後,從煦拎著筆記本出門。

 鹿橙。

 “從總。”

 “從總?”

 “敘神。”

 從煦淡定地拎著筆記本打公共辦公區走過,因為露面的太突然,同事們都流露出驚訝。

 一早端著茶杯在外面晃蕩的費鵬程陡然看到從煦,用力閉眼再睜眼,差點以為在做夢。

 他跟著從煦進辦公室,納悶道:“你來上班了?”

 不是閉關寫連載文的麽,這都多久沒來公司了。

 從煦徑直繞過辦公桌,筆記本擱到桌上:“不上班,寫稿。” ?

 寫稿?

 來公司?

 費鵬程端著茶杯,目光往落地玻璃外面看了眼。

 太陽打西面出來了?

 哪裡知道,從煦這是對症下藥。

 什麽症?

 早上瞥多了某個人,忽然剩一個人在家,稿子寫不下去的病症。

 什麽藥?

 在公司上班的陸慎非。

 結果陸慎非這一劑藥的藥效偏弱——從煦來公司了,陸慎非過來看到,有點意外,但沒多問,該上班上班,從煦寫稿寫了二十分鍾,control+A,全刪。

 攥起的小拳拳再度捧上太陽穴,從煦:冷靜,我要冷靜。

 冷靜了幾分鍾,桌子後起身,拿起八百年沒用過的、早就上灰的水杯,走出辦公室。

 走廊上沒人,旁邊兩個辦公室的門都合著,茶水間沒人,公共辦公區空了大半。

 走、走、走,走到閉著門的會議室門口,陸慎非沉著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從煦像個隔著牆的小耳朵,默默地聽著。

 不久後,會議室門打開,陸慎非率先出來,幾個同事邊跟著他邊聊著工作,路過開著門的從煦辦公室,陸慎非往裡看了一眼,止步。

 幾個同事跟著往裡看,咦?敘神呢?

 “剛剛不是還在嗎。”一個同事道。

 桌上,從煦帶來碼字的筆記本電腦也沒了。

 是沒了,因為從煦拿著跑了,從公司挪去了文創園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在咖啡店裡,從煦塞著耳塞效率不高地寫完了半章,字數不多,內容質量尚可。

 看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他合上電腦,拔掉耳塞,伸了個懶腰,手邊的咖啡早已見底。

 抬頭,遠處的幢幢建築中,鹿橙的招牌醒目地矗立其間。

 像是終於選對了藥,後面的半章,午飯前順利寫完。

 寫的內容,已經與原本參考的現實差之千裡。

 因為小說裡的兩位男主,走向了雙向暗戀該走向的劇情內容:隱晦的曖昧期。

 從煦喝著咖啡心想:還是小說主角幸福,當年他和陸慎非,可是足足熬到大三才等到了這個時期。

 手機屏幕亮了。

 陸慎非:中午吃蓋澆飯?

 蓋澆飯?

 陸慎非又發過來一個定位。

 陸慎非:這裡吃。

 從煦點開,發現那竟然是他以前的大學。

 大學說遠不遠,在另外一個區,從煦開車過去,停在以前側門外的小吃街附近,順利找到了那家蓋澆飯門店。

 奇的是,店還是當年的那家店,老板都沒換人。

 從煦走進店,陸慎非坐在最裡面一桌,掰著筷子,面前兩份剛出鍋的蓋澆飯。

 從煦坐下,陸慎非把筷子遞過來:“剛好。”

 從煦拿著筷子,奇怪:“怎麽想起來這兒吃飯?”

 陸慎非:“帶你采采風,爭取把書從高中寫到大學。”

 從煦笑:“你怎麽不乾脆帶我坐趟去你們學校的公交。”

 從煦發誓,他真的是隨口一說、開玩笑的,根本沒想真的坐公交,他的文目前沒按照大綱來寫,能不能寫完整個高中階段都是問題,大學采風?大可不必。

 更不必和一群拿著有限生活費的學生一起擠公交,佔學生的座位。

 公交後排,從煦靠窗坐著,看著公交中間站著的兩個學生,心中有“愧”:沒他和陸慎非,這兩位子就是他們的了。

 公交搖搖晃晃,陸慎非的肩膀挨到了他。

 從煦扭過頭,真情實感地問陸總:“下午不上班?”

 陸慎非沒回,正用心體驗著這趟公交之旅,約莫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坐得不太對滋味,過了一會兒,下一站快到的時候,陸慎非起身,順便拉了拉旁邊的從煦。

 從煦:“?”

 陸慎非:“起來。”

 知道哪裡不對了。

 以前他們一起坐公交,兩個學校之間的這條路線,哪次有過座位?不都是站著的。

 於是半分鍾後,從煦不必對學生們有“愧”了,換他和陸慎非站著,剛剛那兩個學生坐。

 坐完發現從座位上起身的二位壓根不是要下車,這一站沒下,下一站沒下,下下下站也沒下,就那麽一起站著。 ???

 一直站到A大北站。

 從煦心裡默默歎氣:所以說,外行就別跟著瞎采風了,這不是有病麽。

 “A大北站到了……”

 公交在站台緩緩挺穩,從煦腳尖衝後門,正要走,陸慎非的手伸過來,牽了他一下,仿佛只是提醒下車,很快收回。

 從煦心裡一愣,目光轉向陸慎非,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不動聲色地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不動聲色地下車。

 回程的路,無論公交多空,兩人都沒找座位坐下,並肩站在一起,車子搖搖晃晃、晃晃搖搖,偶爾肩膀碰到了,胳膊碰到。

 下車的時候,從煦靠門近,先走,身後,陸慎非的手在他肩上很輕地碰了下,像是在搭肩,一個很尋常的熟人間的小舉動。

 從煦斂眸,像所有收回目光後的神情那樣,刻意地不做任何流露。

 陸慎非坐完這來回兩趟的公交問他:“有靈感?”

 從煦掃了眼陸慎非。

 靈感?

 一起坐公交?

 他們以前什麽時候一起坐公交?

 極少。

 除了那段隱晦的曖昧期。

 但他們兩人,一路過來,早沒了隱晦,什麽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說。

 今天不知怎麽的,一趟公交體驗完,雙方都沒廢話,一起往回走,各自去拿車,一個回公司,一個回央湖灣。

 回公司的那個,全程唇角抿笑,像是奔命的人看到曙光似的,心情格外的好。

 回央湖灣的這位,書房電腦前坐了半個小時,又開始捏拳捧太陽穴。

 捧了會兒,從煦拉開抽屜,摸出了一份證件照。

 是回高中學校時,從老徐那兒拿回來的那隻文具袋裡放著的學生時期陸慎非的白底證件照。

 從煦默默地看著。

 這張照片他其實很熟悉,因為他以前不止有一份,也不止在文具袋裡放過:書裡、錢夾裡都夾過。

 從高中到大學,從大一到他記得的大四。

 還有一份……

 從煦拉開第二個抽屜,摸出了失憶醒來後被他拿去修過的那隻舊手機。

 充電、開機,解鎖,屏幕上赫然是陸慎非的白底證件照。

 從煦看著舊手機的證件照壁紙,緩緩地吐了口氣。

 這也是他從C市采風回來後才意識到的:最早的時候,他以為失憶前的自己對陸慎非還有感情,後來這個想法又被他自己推翻了,覺得之前是他想錯了,《無路可退》的靈感來源是陸慎非,無路可退的不是他,是對他還有感情的陸慎非。

 無論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他對陸慎非早沒感情了。

 但他忘了這部舊手機,忽略了另一個重要細節:如果真的徹底沒感情了,手機屏保又是怎麽回事?

 暗戀陸慎非的從煦、喜歡陸慎非的從煦,會在文具袋裡、書裡、錢包裡放陸慎非的證件照。

 不喜歡陸慎非、不再愛他的自己,還會這麽做?留著證件照做屏幕壁紙?

 從煦心裡,隱約有了另一個答案。

 “車禍前開什麽車?”顏諾小助理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莫名,“就911啊。”

 那輛車禍時的寶馬是新車,提回來沒多久就撞毀了。

 顏諾:“行車記錄儀的內存卡?在啊,沒換過,一直插著。”

 而從煦還記得,顏諾說過,車禍前的那一年,也就是顏諾做助理陪著住在郊區別墅的那一年,他自己極少出門。

 既然要麽不出門,出門就是那輛911,車子啟動後自動開啟的行車記錄儀,當然會記錄那一年裡所有的車程。

 從煦把卡插進內存卡讀卡器,讀卡器插上電腦。

 視頻點開前,從煦問自己,如果是自己料到的那個答案會如何?

 從煦回答自己:不如何。他這輩子栽在陸慎非身上的時間那麽久,多幾個月、多一年兩年,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而從煦第一個點開的,是車禍前他最後一次開這輛車的行車記錄。

 地點:A市。

 時間:深夜。

 行車起點:近郊別墅的車庫。

 隨著視頻裡車子的啟動,拍攝到的夜晚路程的變化,從煦仿佛跟著回到了那一晚——

 他於深夜上車,發動車子,起步,從車庫開上小區主乾路,一路開出小區,上路、等紅燈、變道、上高架。

 夜色下、凌晨裡的城市像是沉睡的巨獸,車子無聲地前行,只有路燈、車燈相伴,熟悉的道路,熟悉的高架口,開過去、開過去,目的地就在不遠處。

 終於,車子停下。

 那是央湖灣外的馬路,車停的地方,離小區門口還有段距離,夜晚的路邊什麽都沒有,只有靜默矗立的梧桐樹,還有那燈火通明的24小時便利店。

 從煦坐在車裡,透過前擋風玻璃的邊側往外看去,街對面、斜前方,便利店內的一切清清楚楚。

 包括那一小截靜坐的無聲的背影。

 車子很快滑過去,穿過這一排路邊的梧桐樹,就像曾經看過去再收回的目光,不動聲色。

 好像一切從未發生過。

 而這一段行車,發生於凌晨的夜色中,也是一樣的不動聲色,好像從未發生過。

 唯有記錄儀客觀地記載了一切。

 從煦握著鼠標,靠回椅子裡,吐了一口果然如此的氣。

 又想:人靠線索推測感情狀態果然不靠譜。

 愛與不愛,上帝說了都不算,何況是之前理性推斷的他自己。

 這世上大概也存在著無法涇渭分明的愛與不愛,感情這東西,誰說得準?

 至於那段被他遺忘的過去,他和陸慎非,他對陸慎非,到底是怎樣的。

 忘都忘了,不去計較了。

 只有一點是真的:他這輩子,算是都要栽這男人身上了。

 夜宵時間,陸慎非終於發現從煦在瞥他,看過去,眼神示意:“?”

 從煦到底不是個青澀的學生了,臉皮練不到城牆那麽厚,至少也比做學生的時候厚多了,慢吞吞在心裡想:還能看什麽。

 但從煦沒這麽說,反而問:“最近的新章看了嗎?”

 陸慎非知道從煦話裡有話,等著:“嗯。”

 從煦繼續慢吞吞,分析起了小說劇情,說男主這個人,感情方面沒有“骨氣”,學霸同桌對他好,他就被影響了,轉而也心動了。

 又說回學霸同桌,說這角色也不行。

 不行……

 陸慎非默默地聽著,想聽聽到底是哪裡不行。

 從煦端著湯碗:“現在BL頻道其實不流行寫隱晦曖昧,過程太慢了,被吊著,讀者看了容易不耐煩。”

 陸慎非不愧是陸慎非,重點抓的很穩,直接拿行話問:“流行哪種攻?”

 從煦喝了口湯,bia了bia嘴,“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怎麽混這個頻道。”

 陸慎非已經先一步拿手機搜出了答案——

 【總結劍虹BL頻N大騷攻】

 從煦還在給陸慎非指路:“主角直接一點,談戀愛都能早20章。”

 陸慎非放下手機,顧不上什麽湯了,目光落在從煦臉上:“我這麽說吧……”

 從煦一臉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暗示的清純無辜:“嗯?”

 陸慎非:“複合不複合的話,有點多余了,反正證都領了。”

 陸慎非湊近些許,盯著從煦,神色專注:“你要是現在心裡有我,哪怕一點點,吱一聲。”

 從煦:這套路好老啊。

 但是夠直接。

 從煦回視陸慎非,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屋子裡一聲很輕的“吱”。

 緊跟著,從煦驚訝的聲音:“你幹嘛?你脫衣服幹嘛?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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