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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後我招惹了前夫》第17章
鹿橙的辦公樓在文創園。

 最早的時候,隻租了小半層,園新樓新,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簡單裝修後采買了一點辦公品便搬了,公司那時候連陸慎非、費鵬程在內,總共也才六七個人,窮公司窮忙活,什麽都要自己來。

 從煦印象裡,創業之初,大四之前的暑假,他去過幾次,幫忙搬東西、打掃衛生。

 後來,一直到他還有印象的大四,開學後,他就再沒去過了——離大學城有點遠,坐公交再轉地鐵,去一趟要兩個小時。

 誰成想……

 從煦站在六年後翻新過的大樓前,暗歎:如今都成他的了。

 不但是他的,也還是記憶裡的樣子:面積很大,獨棟四層,藍色落地窗,連大樓帶樓外的停車場地,被一圈花圃包圍著。

 身後,出租車駛離,從煦站在花圃外的步行道上,不遠不近地抬眼看著,看了一小會兒,摸手機,撥了個電話。

 陸慎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帶著零星從煦可以聽出來的意外:“回來了?”

 “是啊。”從煦語調輕松,又問:“你在公司?”

 辦公室裡,陸慎非反應很快,幾乎立刻起身、繞過長桌,走到落地窗前。

 很巧,從煦正站在這一側的樓外。

 玻璃偏光、不透,裡面的人看得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

 陸慎非攥著手機在耳邊,看到了,意外得整個人頓了下,立刻轉身向外:“我馬上下來。”

 從煦:“你在公司?”

 陸慎非沉著神情,一手攥著手機,一手拉開門,快步走出去。

 他這樣凝神正色地快步走出來,到了公共辦公區,一路過去,不免引人注目。

 同層的幾個群裡,同事們全在八卦——

 “怎麽了?大佬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啊。”

 “因為版權,還是因為熱搜?”

 “看起來像是下樓去接人。”

 “誰啊?面子這麽大。”

 片刻後——

 “!!!!勁爆!!!”

 “外面那個,好像是陸大佬之前離掉的那個前任!!!”

 “前任來幹嘛?”

 “這誰知道。”

 “不可能吧,前任以前都不來公司,現在都離了,來了幹嘛。”

 “誰說前任以前不來公司的?”

 “這還用誰說嗎,老員工都知道啊。”

 但從煦不知道。

 不知道在離婚前,他幾乎不在公司這邊露面,也不知道,不露面、從不來,是他分居前,對陸慎非的態度。

 於是在這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作日,從煦的忽然到來、主動的一個電話,令陸慎非倍感意外。

 從煦不知道,也不覺得自己一個前任過來有什麽問題。

 看樓麽,當然是外面看看,裡面也要看看。

 要看,就得以主人的姿態來看,這樣的話,找誰帶路都不如找陸慎非這個老板。

 畢竟別人又不知道這樓是他的,他也證明不了,與其看著看著,被保安質疑幹什麽,不如正大光明。

 掛了電話,從煦沿著步行道往橫著電子欄杆的保安亭正門走。

 走到門口,陸慎非也從大樓裡出來了。

 門衛亭裡的大叔探頭出來,打量從煦,憑經驗問:“你來面試?”

 從煦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找他。”

 大叔扭頭,一看到陸慎非,趕緊按了門鎖,放從煦進來,又跟著從門衛亭出來,看著快步走近的陸慎非:“陸總。”

 陸慎非點頭,沒看門衛,朝著從煦:“今天回來的?”

 “剛下飛機。”從煦進門,眼睛又抬起來,往大樓瞥,邊走邊道:“閑著無聊,隨便逛逛。”

 說完收回目光,看著陸慎非,問:“不影響你上班吧。”

 陸慎非看著從煦,像在醫院時的每分每秒,之前片刻的失神已經斂起,恢復了他慣常的淡定沉著:“不影響。”

 從煦邊走邊聊:“忙嗎?”

 陸慎非:“不忙。”

 從煦:“你之前說你要出差,我本來以為你不一定在。”

 陸慎非:“已經結束了,今早剛回來。”

 從煦笑了笑:“那正巧。”示意大樓:“我有點好奇現在的鹿橙,你帶我逛逛吧。”

 從神情到語調,都像在與朋友相處,友好、不親密,融洽、不曖昧,好像住院時的卿卿我我都是指間乾沙,隨著離婚證的出現而流失,自然而然的沒了,一切都隨之止步於出院的那一日。

 但從煦也沒有因此怎麽樣,更沒有老死不相往來,離婚了,變前任,失憶了,他們的此刻就像很久以前的學生時代,一起上學、一起走路,一起聊天……

 以前從煦總說:“陸慎非,你幫我解個題。”

 現在他說:“那正巧,你帶我逛逛吧。”

 陸慎非的眼底斂著不被察覺的專注,置身此刻,回想從前,沉默著,沒有回應,從煦“嗯?”一聲,回頭看他,陸慎非回神:“走吧。”

 從煦出院已經有幾天了,如今的狀態氣色比剛出院的時候還要好,神色明朗且亮,走著聊著,還揶揄起來:“陸總平常日理萬機,很忙吧。”

 陸慎非的眼尾漸漸染上笑意:“還行,至少今天不忙。”

 兩人已經走到了大樓前,從煦往玻璃門後瞥了一眼,大大方方:“沒事兒,我就稍微逛逛,很快的,過會兒就走,你要忙也能忙。”

 陸慎非心情極好,覺得今天完全不用忙,如果從煦願意,他以後的每一天,都可以不忙。

 玻璃門敞開,兩人走進大樓。

 樓內的樣子,和從煦記憶裡的六年前完全不同——

 那個時候文創園剛建好,公司陸陸續續入駐,大樓一層別說自動玻璃門,推拉的門都沒有,每天裝修團隊、搬家公司、各種人來來去去,為了保護大樓進門處的地磚,管理的物業給地上鋪了一層紙板做保護。

 紙板被踩來踩去、風吹日曬,沾著灰和塗牆的粉,進來的每個人都會踩到,再帶著灰坐電梯上樓。

 樓裡處處都是裝修垃圾、各種廣告,大夏天,油漆、家具味悶在大樓的冷氣裡,散都散不掉。

 如今,光潔的玻璃門向兩邊敞開,一進去便是鹿橙的前台,前台旁有兩個小隔間,用來接待不方便進樓的外來人員。

 繞過前台,便是一個空曠的大廳,大廳的左邊是電梯間,右邊有個長廊,長廊後就是鹿橙的食堂。

 食堂不算小,自助形式,包早午晚還有夜宵,飯點之外還有下午茶。

 從煦誇道:“可以啊,陸總。”像模像樣的。

 兩人從食堂逛出來,走到電梯前,陸慎非按了按鍵:“先去三樓。”

 三樓是鹿橙最早辦公的那層,也是陸慎非辦公的地方。

 陸慎非:“去我那兒坐會兒,今天有點熱,先喝點水。”

 從煦沒拒絕:“也行。”

 到了三樓,一出電梯,正對電梯的牆上,掛著橙黃色的標牌,就是“鹿橙”這兩個字。

 因為很大,也很顯眼,從煦一出電梯就看到了,看了一眼,看了兩眼,第三眼,頓住了腳步。

 沒看錯,這是他的字跡。

 見他停下,看著廣告標牌,陸慎非也看過去,默了片刻:“你以前寫的。”

 以前……

 從煦點點頭,收回目光,重新邁步,建議:“看著有點舊了。”用了應該有些年頭了,“可以換個新的了。”

 陸慎非沒應,也沒說什麽,聽出來,從煦只是在就事論事,那牌子確實很舊了,不是在暗示別的。

 兩人走出電梯廳。

 一出去,進了一道門,便是三樓東面的公共辦公區。

 從煦跟著陸慎非,一露面,半個樓層都靜了,有人埋頭假裝工作,有人正大光明地坐在格斷後偷看。

 從煦感受到了氣氛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沒在意,大大方方地掃視著。

 陸慎非介紹:“項目組。”

 從煦點了點頭。

 剛點完,一抬頭,正前方七八米之外,某個辦公室門口,一道熟悉的身影靜靜地矗立著,面帶訝然。

 從煦看著對方,回視著,邊走邊笑了一下。

 裴苑一臉不敢相信。

 從煦氣定神閑,走了幾步,低聲問旁邊的陸慎非:“裴苑進你公司了?”

 陸慎非:“嗯。”

 從煦想到什麽就直接問了:“他什麽時候進鹿橙的。”

 陸慎非平時忙得要死,根本不會記這些瑣事,但裴苑不一樣,因為他是從煦當年推薦過來的,來得早,留得久,陸慎非有點印象:“剛畢業的時候。”

 從煦:“我推薦的?”

 陸慎非:“嗯。”

 說著,辦公室到了,陸慎非握著把手,推開門,側身站在門前,從煦目光抬起,默默地回視著不遠處的裴苑,彎了彎唇角,從陸慎非身前走進了辦公室。

 那一瞬間,裴苑困惑不已,因為這和他過去幾年聽說的從煦完全不同。

 不是說他從來不來鹿橙,待人冷淡、疏離,也很陰鬱冷漠的嗎?

 這是和陸慎非離婚的從煦?

 這副神態,這個表情,不就是大學時的從煦嗎!

 裴苑抬步,下意識往陸慎非的辦公室,頓了頓,轉身去了費鵬程那裡。

 費鵬程正分著腿、握著球杆,對著一個仿真綠墊打室內高爾夫,本來十拿九穩,身後門忽然一開,他一個激靈,把球推歪了。

 費鵬程毛都炸了,裴苑幾步走近:“從煦來了。”

 費鵬程抬頭:“啊?!”

 裴苑很肯定:“你們在C市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麽,對嗎,從煦現在看起來,和之前我聽人說的,完全不一樣。”

 費鵬程抬手掩唇,另外一手握著杆子,撐著地,低頭想了想,再抬頭:嗨,關他什麽事。

 費鵬程彎腰,把球撿回來,心道他可不要管了,反正陸慎非都已經回來上班了。

 何況現在的從煦明顯難搞得多,陸慎非心又在他那兒,這兩人難說又要因為失憶進展到什麽關系,可不能亂攙和。

 裴苑還在問:“肯定有什麽,對嗎?他們真的準備複婚了?”

 費鵬程煩不勝煩:“管那麽多呢?我還是那句話,要麽去工作,要麽去工作。”

 裴苑:“程哥。”

 費鵬程:“你喊我爸爸都沒用。”嘀咕:“你那麽忌憚從煦幹嘛?你再怎麽樣,也是學弟,不比和我關系好多了。”

 裴苑:“我不是忌憚他,我就是……”頓了頓,“太多年沒見他了,不知道該怎麽相處。”

 費鵬程隨口:“是嗎。”

 握著杆子,推著球,不走心地聊著:“當初可是從煦建議陸慎非,讓你去S市那邊的。”

 裴苑愕然:“什麽?”

 “你不知道?”費鵬程抬了抬眼,繼續隨口說著:“就陸總媽媽剛去世那會兒,那段時間,不是需要人去S市麽,我原來定了別人,從煦和陸慎非說的,讓你去。”

 這一去,就是五年多,直到三個月前,因為業務調整,公司在S市的分部撤走,才回了總公司。

 同批進來、一直留在公司的其他元老,分股的分股,要麽是有實權的負責人,只有裴苑,因為多年駐扎S市,又是不怎麽重要的部門,即便資歷老、做到了經理,被人客氣地稱一聲“裴總”,在鹿橙,也沒什麽了不起。

 不會帶項目,也沒有在多年的工作中,積累足夠的經驗和人脈。

 俗稱,被邊緣化。

 裴苑:“……”

 隔壁,陸慎非辦公室。

 從煦坐在沙發裡,喝著茶,閑來無事,手機摸出來,隨手刷著兩下。

 刷的是劍虹上的《常歡喜》。

 某章節的評論區,某條評論:

 【總覺得作者安排這種遠走高飛的劇情,對徐慕慕這種人,真的是便宜她了!太便宜她了!

 可是這種人,你說她壞,她即沒有勾引誰,也沒有做小三翹人家牆角,就是太有野心,喜歡覬覦,也容易嫉妒,還愛多管閑事。

 所以沒辦法像對待爽文裡的反派那樣回擊,又不能放任不管,惡心自己。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怎麽都不痛快。

 作者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個角色,所以就安排了辭職離開的劇情啊。】

 從煦看著自己多年前的回復,只有兩個字:流放。

 這條回復,這兩個字,從煦剛下飛機就看到了。

 看到了,便很快想到:也是,他能在《常歡喜》裡寫徐慕慕這個角色,說明當年的他,已經對裴苑有所洞悉,明白他的野心、掙扎、不甘,也清楚那些暗地裡的嫉妒、覬覦、越界。

 何況小說裡,寫到徐慕慕的時候,他當年還用了這麽一段描寫:

 她是真的能夠理解他上司,覺得他處在親情工作的難以平衡中?

 不是。

 她只是自身太痛苦了,痛苦於以貧窮扎根在大城市,極力想要通過自身努力和工作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因為有了這樣的立場,她看她因為工作沒有來得及回去參加葬禮的上司的時候,便自動帶入了自己的立場,覺得工作更重要,覺得理智下的努力更高貴。

 即便是血緣親情,也該給這些讓路。

 她在聊她的上司?

 不,她其實是在闡述自己。

 就像她對歡喜說,你不上班、不賺錢,你該全身心地去理解你拚命工作的丈夫一樣。

 從頭到尾,她的偏執、她的越界,看似是在維護誰,實則都是在表達自己。

 徐慕慕,她真的,太想成功了。

 如同想要有番作為的裴苑。

 流放……

 從煦收起手機,心想:裴苑這樣的人,他既然很早以前就看清楚了,就不會留在身邊。他當年,應該是做了點什麽。

 但裴苑如今又確實還在公司……

 從煦抬頭,看陸慎非:“裴苑這麽多年,一直在公司,沒跳槽?”

 陸慎非坐在對面,剛掛掉一個電話,聞言抬頭:“他之前在S市,剛調回來。”

 這樣。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開,門一推,站在門口的,赫然就是裴苑。

 裴苑抬步進來,看著屋內,反手在身後合上門,看看陸慎非:“陸總。”看看從煦,眼底隱著幾乎要克制不住的風暴:“學長。”

 陸慎非沒什麽反應,以為是來溝通工作的,從煦端著茶,抬了抬眼皮,喲一聲,笑了笑:“人生導師來了。”

 裴苑:“……”

 陸慎非:“?”

 從煦拿出當初告狀費鵬程的從容優雅,更熟練地當面來了一刀——

 他看看陸慎非:“以前好像因為什麽事,人裴總當著我的面,替你說了不少話。”

 從煦抿著茶,幽幽的:“那些話,可真是讓我茅塞頓開、醍醐灌頂啊。”

 陸慎非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轉向了門口,審視著,淡淡的:“說什麽了?”

 裴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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