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冥月懸掛在漆黑的天幕, 沒有飄動的浮雲與璀璨的繁星,只有微涼的月色從窗外的縫隙中斑駁進寬敞的房間裡。
燭火晃動間, 淺暖色的光暈打在木製雕欄的屏風上,隱隱照出了屏風後那曼妙秀雅的身姿。
白玉砌磚修造的浴池裡冒著薄薄的白色煙霧, 潮濕的水霧彌漫到空氣裡氤氳出了曖昧的光景。
付臻紅脫下身上的衣袍,將款式簡單的素色棉麻織衣搭在屏風上,然後緩緩走進了浴池之中。
溫熱的水溫浸著付臻紅雪白的肌膚,水面輕輕漂浮著粉白的鬱金香, 付臻紅舒服的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閑暇的泡澡時光, 等待著獵物慢慢進入他的網中。
哈迪斯在得知付臻紅與明塔掉進了勒特河的時候, 正在查閱由奧林匹斯山那邊送過來的信件, 信件裡是一張圖, 關於上一代堤坦之神的藏匿點。
前來傳話的侍者說是明塔不小心掉落在水裡,厄裡斯跟著跳下去施救。
這樣的說辭哈迪斯是一個字也不信。
明塔的性格哈迪斯也算是了解,性格偏執任性, 愛耍些小手段。以往他對於明塔的那些不入流行為, 為圖個清淨,便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這次哈迪斯沒想到明塔竟然會把主意打到了厄裡斯的身上。
勒特河不是一般的河水,普通的亡靈喝下河裡的水,會忘記生前所有的記憶。
而神祇喝下忘川之水,雖不足以喪失記憶,卻也會對神識造成短暫的影響。
明塔是冥河所孕育, 對這些水能夠免疫。
哈迪斯擔心的是厄裡斯。
顧不得去責罰明塔,也沒有心思再繼續研究這份圖紙,哈迪斯將塔納托斯與修普諾斯留了下來,就迅速朝著付臻紅所住的宮殿趕去。
付臻紅的宮殿是距離冥王神殿最近的宮殿,哈迪斯很快就走進了殿內,一直走在付臻紅的房間門外才停了一下來。
靈敏的聽覺讓哈迪斯聽到了房間內緩緩流動的水聲,他也隱約感覺到了從房間裡氤氳出的熱氣。
在意識到裡面的男子可能正在沐浴之後,哈迪斯的心裡突然躥起了一股異樣感。
“誰在外面?”
是厄裡斯在說話。
那以往清冽冷幽的聲音此刻卻圓潤柔滑,輕婉又纏綣,短短的四個字裡,無端透出了幾分玉暖香濃般的膩韻與惑人。
明明和厄裡斯平日裡說話的嗓音並沒有任何的不同,然落入到哈迪斯的耳朵裡,卻因語氣的微妙差異而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綿長和輕魅。
哈迪斯薄唇輕啟,喊了一聲付臻紅的名字:“厄裡斯。”
“你進來。”
哈迪斯頓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
於是付臻紅便又說了一遍:“哈迪斯,你進來。”
哈迪斯抿著冷硬的唇角,沉吟了片刻後,最終還是推開了房間門。
方才的這幾句話已經足夠讓哈迪斯品出了厄裡斯與平日裡的不同。
果然是因為受到了勒特河裡的忘川之水的影響嗎……
哈迪斯微微擰眉,關上房門,朝著裡面走去。
走得近了,那淋淋的水流聲和氤氳出的潮濕熱氣便越發的明顯了。
哈迪斯沒有再繼續往前,而是在轉角處停了下來。
因為他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在隨著與厄裡斯逐漸距離的縮近而慢慢加快。
這種不受控制的心悸於冷靜自持的哈迪斯來說是少有的體驗,唯一的幾次都全是與厄裡斯有關。
付臻紅無聲的笑了一下,他背靠著浴池邊緣,十分隨意的用手撫動著溫熱的池水,看著這些飽滿的花瓣隨著蕩開的漣漪輕輕的漂浮。
明明哈迪斯什麽也沒有看到,此刻卻仿佛感覺到了付臻紅的所有動作。
這位冥府之主半闔著漆黑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的俊臉上帶著一種沉靜與克制,“厄裡斯,勒特河裡的水會讓……”
“你過來,幫我擦擦背。”他卻是不甚在意的打斷了哈迪斯。
哈迪斯微微怔了一下:“擦背?”
“我的手夠不著。”付臻紅說完,見哈迪斯未曾有任何動靜,語氣便冷了下來,頗為不悅的說道:“有什麽問題嗎?”
[小紅,你這樣哈迪斯會過來嗎?]
[會。]
無論是因為藏匿在內心深處的那一份隱秘的悸動,還是因為對於他喝了勒特河的忘川之水後的擔憂,哈迪斯都會過來。
從他踏進房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房間裡十分安靜,只有水流的聲音是那麽的清晰可聞。
沉寂了良久之後,哈迪斯走過了轉角,映入他眼簾的便是一障屏風。
屏風遮擋住了一部分燭火的光暈,光線變得有些昏黃,空氣中彌漫出的熱氣也越發的濕潤而粘稠。
哈迪斯聽到了屏風後那輕淺的呼吸聲,這聲音像是縈繞在了他的耳旁,讓哈迪斯一向冷靜自持的內心有了輕微的動搖。
“你過來。”
付臻紅再一次開了口。
哈迪斯薄唇微動,額前的幾縷發絲垂落了下了,隨著燭火的晃動,仿佛在他的眉宇之間點染了一片沉韻濃黑的陰影,這暗色的陰影覆蓋著他的眼神,幽暗得讓人看不清他眸底深處的情緒。
他沒辦法拒絕厄裡斯。
哈迪斯垂在身側的手攥成了拳,遂又很快松開,抬腳繞過了屏風。
付臻紅正抬起右手,用手掌心捧住一汪溫水從自己的左肩膀緩緩往下滴落,於是哈迪斯便看到這瑩潤透亮的水珠在付臻紅如藕般白皙細膩的手臂上緩緩流動。
黑色的發絲黏住那渾圓光潔的肩頭,似凝脂、似溫玉、黑與白的交織,無不透出了一種纏綿誘人的柔綣與曖昧。
哈迪斯的身體顯而易見地僵直了起來,原本就修長筆直的黑色衣袍將他高挑挺拔的身軀顯得更加的棱界分明。
不過即便如此,他的面色卻依舊是肅禁的,凜然沉默,不動聲色。
這便是哈迪斯的魅力,成熟、自持、冷靜又不可侵犯。
付臻紅勾了勾唇角,他要做的就是打破讓這位冥府之主的禁欲與威肅,讓他燥熱、讓他發狂。
付臻紅往前遊了一步,將披散在身後的發絲全部攏到了胸前,於是白皙光潔的後背便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了哈迪斯的面前。
這突然映入眼底的一片雪白讓哈迪斯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那線條優美的背部沒有一點瑕疵,每一寸都精致而完美,欣長卻不瘦削,瑩潤的水珠順著後頸滴落,緩緩滾過背脊最後沒入進被鬱金香花瓣遮擋住的溫液之下。
他知道厄裡斯的意思,哈迪斯的眸色變深,眉間的冷靜與克制也逐漸變成了一種凝重,他的薄唇緊閉成了一條直直的線,下頜便顯得越發的剛毅,連頸脖的線條都繃緊了起來。
這是一種內心再變得緊張的表現。
哈迪斯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裡躥起的情緒,拿起織帕走到浴池邊,然後蹲下身開始幫付臻紅擦拭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細致又不失溫柔,控制著力道,不讓自己的手指觸碰到付臻紅的肌膚。
隔著一層濕潤的織帕,付臻紅能明顯感覺到哈迪斯拿著織帕的那隻手的溫度在由最初的微涼變得越來越熱。
在哈迪斯的手來到付臻紅的後頸窩的時候,付臻紅突然往又轉了一下,於是哈迪斯的那修剪的圓潤整齊的指甲便一下刮到了付臻紅溫熱的肌膚。
“啊……嗯?”付臻紅溢出了一聲低吟,微微上揚的尾音如同一把小刷子在哈迪斯的心臟輕輕掃了一下。
哈迪斯的手猛地僵住了。
付臻紅低低的笑了起來,下一秒,趁著哈迪斯還在恍神的空擋,握住他的手腕將哈迪斯整個人拖進了浴池裡。
“砰”得一聲,哈迪斯猝不及防的被拉了下來,濺起了一片水花。
這下付臻紅終於笑出了聲,低低的、有些隨性散漫的軟,纏綣的笑聲裡夾雜著戲謔與慵懶,又有幾分惑人的細綿與春情。
哈迪斯很快就冒出了水面,他的臉上、頭髮上正滴著水,濃長的烏睫上也浸著透亮光澤的水流。
此刻,他那那冷峻的面容上難得浮現出了一抹無措,睫毛輕輕煽動的這一瞬間,竟無端透出了一絲楚楚可憐的茫然。
讓人想要好好欺負她……
付臻紅又靠近了哈迪斯些許,與他面對著面,視線也平視到了一起,兩人的距離便隻相隔了十厘米左右。
隨著付臻紅的靠近,哈迪斯的鼻尖湧入進了一股熟悉的鬱金花的香味,他不知是來這池水裡漂浮的花瓣的味道更濃鬱一些,還是來面前這個男子肌膚裡散發出的香息更悶人。
這香息與池水裡漂浮出的霧氣氤氳到了一起,變得濕潤,溫熱,縈繞在哈迪斯的鼻息之間,讓哈迪斯有種自己被什麽攀附上來的錯覺。
哈迪斯正想著,付臻紅的便伸出了手環住了哈迪斯的脖頸。
這一下,哈迪斯是真的被纏住了。
被一雙看似柔軟無骨實則修長柔韌的手臂給攀附住了,很輕,並沒有用什麽力道,卻讓哈迪斯掙脫不開。
他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了脖頸處那濕潤又溫熱的肌膚,對上付臻紅微微彎起的眼眸,那平日裡清冷漂亮的眼眸裡此刻是滿是勾人的風情與嫵媚,笑意吟吟,旖豔含春。
厄裡斯很少笑,偶爾一個溫和的、帶著點點笑意的眼神就能讓人心生喜悅,更不用說如現在這般笑得明豔又惑人。
於是哈迪斯那一向自持冷靜的心,便也在這近在咫尺的笑容裡,開始輕輕的顫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