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電話的聲音猶如催命符那般, 不斷在空曠的房間內響起。
每次的響動,都猶如一把懸吊在心口的刀子。
隨著電話鈴聲的逼近,心臟也隨之抽搐。
喬弋舟的呼吸急促, 雙腿無力站直。快要跌坐到地上時, 他用手肘撐在了桌上。
意識逐漸變得黑暗, 鼻翼間有溫熱的血液流出, 滴落到了手指的指縫之間。
段雪泉嚇了一大跳:“喬、喬弋舟……”
喬弋舟這才回過神, 緩緩挪近了手, 眼前猶如蒙了一層霧氣那樣,唯有湊近時才能看到那一抹刺紅。
——是血。
所有人都慌了,楚燎扶著他:“快躺平!”
他頭一次對失去健康的概念那麽清楚, 卻寧願永遠不要清楚。
楚燎緊緊拽著他的手, 寒星般的眼瞳閃爍著痛苦。
傅雲秋:“如果不是去亡靈賭場,他何至於變成這樣?明明有你跟著,為什麽遊戲還會輸!?”
面對傅雲秋的指責, 楚燎卻沉默不語。
楚燎拿出了道具, 玻璃瓶裡裝著白色的藥片,他將藥片送到了喬弋舟的唇邊:“乖, 快含著。”
喬弋舟緊擰著眉, 眼睛也死死閉著。耳膜咚咚作響,已經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了。
段雪泉:“這樣做沒用的, 硬塞啊!”
楚燎捏緊了手, 玻璃瓶都因壓力而炸開,碎渣刺入到他的手掌, 鮮血順著那修長的手指緩緩滴下。
楚燎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喬弋舟出事,比他遇到最難的遊戲, 還要令人感到恐懼。
他吞進了藥片,喝了一口水,強行喂到喬弋舟的唇裡。
直到數秒後,楚燎才將他抱在了懷裡,小心的拍著他的背。
喬弋舟才吃了進去,那種不適感才減輕了許多。
喬弋舟張了張嘴,想要朝兩人道謝。
可剛一開口,唇間便溢出了許多血來,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這藥吃下去有用啊,身體舒服多了,為什麽還會吐血!
難道是剛才沒吐乾淨的?
然而他根本無法解釋,所有人都有了過激的反應。
楚燎的氣壓徹底沉了下去:“放心,這關遊戲的boss,我不會讓他好過。”連向來溫和的傅雲秋,面上也帶著幾分狠意。
“舟舟,我知道你現在難受,先別說話。這個遊戲,我一定會帶你通過的。”
他開始迅速尋找起線索,動作也帶上了急躁。
喬弋舟:“……”
傅雲秋臉上隻余陰沉的表情。
之前都是喬弋舟負責找線索,他們從未這麽絞盡腦汁過。
現在喬弋舟的身體出了岔子,所有人反倒充當起了保護者的角色。
段雪泉一邊翻看,一邊歎息:“要是賀哥看到了,還不準兒得鬧翻天,一定會暴躁發狂的。”
傅雲秋:“……你這話形容楚燎也可以。”
段雪泉:“???”
你剛才不是還懟人家嗎!
自從明白了主區等級劃分後,段雪泉就對楚燎有了絕對的敬仰,發生天大的事她也不敢懟啊。
沒想到……絕對理智的傅哥,也有不理智的時候。
段雪泉悄悄的回望了一眼,發現楚燎臉上陰雲密布,像是一張被拉到極致的弓弦,隨時都有可能崩裂開來。
和陸執那個隨時都會發瘋的小混蛋不同,平日裡冷靜的人發瘋,可比陸執恐怖太多了!
段雪泉打了個寒顫,動作更快了,這個密室可經不起楚大神的折騰!
如果房間毀了,還找個屁線索?
時間一點點過去,桌上的電話聲竟然還沒有斷,還越來越急促。
喬弋舟不能說話,便指著電話線,又著急的拍了拍楚燎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希望把自己的意思傳遞給他。
楚燎讀懂了他的意思,走上前去,很快便扯斷了電話線。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電話聲仍然在響。
喬弋舟面露驚色,從四周涼薄的空氣裡緊逼而來的,是深深的恐懼感。
——鬼連麥。
這是人生電影院終幕的標題。
電話線都被扯斷了,鈴聲竟然還在響。不用想也知道,對面打電話過來的是鬼。
這個認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所有的地方都被傅雲秋翻看完了,唯一的線索,都集中到了桌上的鬼來電裡。
來遊戲之前,陸執便把規則告訴了他,如何選擇都在他一念之間。
是他非要算計段雪泉,想要通過記憶連接,重現當年爺爺死亡的場景,又一次背叛了C38隊。
不僅如此,還牽連了舟舟。
傅雲秋滿心愧疚,緩緩靠近了電話。
正當他快拿起時,段雪泉的身體也感受到了不適。
她像是身處在強壓之下,雙腿都驟然跪地。
段雪泉驀然反應了過來:“是壓力!”
由於沒人接電話,空氣裡的壓力變得越來越重,雖然暫時沒對傅雲秋和楚燎產生影響,可喬弋舟脆弱的身體,卻首先有了反應。
喬弋舟:“你是說,不接通電話,我們最後都會……?”
段雪泉點頭。
如果不接電話,就是慢性自殺。等到壓力過強的時候,他們五髒六腑都會出現問題;
而如果接通,那可是鬼來電,無異於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和上個密室一樣,幾乎相同的模式。
生與死。
生存永遠伴隨著死亡,他們是夾縫裡求生!
傅雲秋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汗水順著雙鬢,從下顎緩緩滑落。
喬弋舟:“雲秋?要不換我來接吧。”
傅雲秋輕輕的搖了搖頭,下一秒就接通了電話。
當電話被拿起時,喬弋舟清晰的看見,從電話線那邊,竄起了藍色的鬼火,一直抵達了傅雲秋的身體。
傅雲秋臉色煞白的半跪在地上,心臟抽搐,那團鬼火已經竄到了他的身體裡。
喬弋舟:“鬼上身!”
段雪泉:“什麽?”
喬弋舟詫異的說:“你沒看到嗎?沿著電話線鑽出來的。”
段雪泉滿是茫然:“我什麽都沒看見。”
喬弋舟微怔,忽然想起自己在過去的遊戲世界,也是這樣感知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但這種感覺時靈時不靈,他根本沒在意過。
喬弋舟:[你不會又給我開了金手指吧!]
系統:[……你想多了。]
喬弋舟:[那我為什麽突然跟聽力進化者一樣?那種細微的聲音我都能聽到了?]
系統:[哦,我之前忘了,你去過去的世界太危險,我好像跟你開過。]
喬弋舟:[……]
信你個鬼!
喬弋舟心臟狂跳,自己逐漸模糊的記憶,一定被動了手腳。
接通電話後,房間裡已經沒有那種壓力了。
喬弋舟站起了身,便想要拉傅雲秋一把,卻被楚燎給擋住:“鬼上身,你過去,也會被影響。”喬弋舟:“那怎麽辦?”
楚燎:“那隻鬼需要一個容器,除非我們這裡面有人願意把身體給他。”
喬弋舟捏白了手,這是逼他們獻出一個人!
楚燎貼在他的耳側說道:“那只是一團鬼火,靈異類的武器都無法傷害到他。只有真正上了人的身體,才有機會對付。”
喬弋舟:“可……”
楚燎:“靜觀其變。”
縱然知道楚燎說得有道理,他卻做不到像楚燎那樣冷靜。
喬弋舟緊張的盯著這一幕,生怕傅雲秋的身體會出什麽事。
在兩人交談的時候,傅雲秋的臉色已經變得青白,那隻鬼儼然已經霸佔了他的身體。
等到傅雲秋再次站起身時,所有人都發現他的腳尖向下,腳掌離地。
那雙眼瞳,也變得只剩下發青的顏色,只剩下森森的鬼氣。
他緩緩張了口,吐出了白色的霧氣,連房間的溫度也降低了幾分。
長著黑色指甲的手指,指向了喬弋舟。
喬弋舟頭皮發麻,畢竟這是傅雲秋的身體,現在被厲鬼做出這種事情來,像是撕破了往日溫柔的表皮那般,變得陰森可怖了起來。
在他做出這個動作後,所有人都戒備了起來。
楚燎甚至操縱著鎖鏈,悄然間拿出了靈異類的武器,隨時準備對他動手。
楚燎:“上個密室,我給你的刀刃,記得拿好。”
喬弋舟點頭。
他曾經用那把武器傷到黑線蟲,便知那是專門針對靈異類的武器。
戰鬥一觸即發,頭頂的燈光閃爍了起來,忽明忽暗,將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明明他們都已經這種反應了,然而奇怪的是,那隻鬼卻並未攻擊,反而一直指著喬弋舟。
喬弋舟很是奇怪,忽然想起自己手裡拿著那張A4紙,便從口袋裡拿了出來:“你想要這個?”
他緩緩點了點頭,動作猶如放緩的慢鏡頭,青白的面皮上,有冰水滲出。
喬弋舟本不想交出去,指腹摩挲著紙張。
除去那行‘死亡原因調查結果’外,還有許多字,呈現鏡面,必須要用鏡子才能知曉上面究竟寫了什麽。
這顯然是關鍵線索,卻沒時間解出謎底。此刻要把東西拱手相讓,到底心有不甘。
可思緒再三,想起鬼上了傅雲秋的身。
給,還是不給?
到最後,喬弋舟還是忍痛將東西給了出去。
那隻鬼在得到了這半張紙後,竟忽然開了口:“找了好久,沒想到在這裡。”
喬弋舟僵硬的表情逐漸變得詫異:“你說找了好久,那這張紙難道是你的東西?”
段雪泉瞪大了眼,顫巍巍的喊出了那個稱呼:“傅教授。”
喬弋舟的腦子轉得真快!
她都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到僵硬了,根本沒朝著這方面去想!
氣氛比之前傅雲秋被鬼上身時,還要凝重幾分。
喬弋舟悄聲對楚燎說:“你先別管我,不能分神,先看住傅教授。”
在經過那些逃生遊戲後,他們不敢再有任何大意。就算是親屬關系,對方可是人生電影院終幕的boss,怎麽可能這麽好應付的?
傅教授緩緩朝另一邊伸出了手,似乎在傳遞著什麽訊息。
喬弋舟緊盯著boss,生怕看漏了什麽:“段雪泉,你過去看看。”
段雪泉:“好。”
她小心翼翼的貼著牆壁,緩步來到了窗戶前。
段雪泉這才發現,窗戶被上了鎖:“這裡就是密室出口!只要在裡面找到鑰匙,我們就能出去了!興許還能和賀哥他們會合!”
喬弋舟松了口氣,而那邊段雪泉似乎又發現了什麽。
她扣開了窗紙,露出小小的一個孔。
借由那個孔,她望向了外面,才發現一雙赤紅的眼睛,早在偷窺他們似的。她剛一貼上去,那隻眼睛便移了過來。
段雪泉嚇得連忙倒退了好幾步,心臟都快驟停。
喬弋舟:“發生什麽事了?”
段雪泉:“外面……有鬼。”
喬弋舟表情微變,大步走到了那邊,透過那個小孔看到的不是長滿黑線蟲的鬼,而是賀聞宣和胖子從對面的密室走出。
那隻鬼本就趴在天花板上,隨後倒立而下,唇角微微勾起,看他們時的神色猶如在看獵物一般。
胖子:“啊啊啊——”
賀聞宣:“艸!”
兩人拔腿就跑,可這幾間密室乃是兩個的回形建築的拚接,四面都是走廊,連通在了一起。無論怎麽跑,到最後都會回到這個房間。
喬弋舟冷汗直流,陰寒的驚悚感,黏上就無法掙脫。
對面密室,竟然又是鏡面格局!
那隻鬼進不來這裡,看來這裡是安全的!
喬弋舟大步走到傅教授面前:“告訴我鑰匙在哪裡!”
賀聞宣和胖子要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