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電影裡, 主角在看到熟悉的舊物時,常常會下意識地回首往事,腦海裡掠過種種畫面, 有快樂的、酸澀的、痛苦彷徨的……最後化為點點滴滴關於人或事的影子。
段宜恩曾經天真的以為, 對方會一直站在原地, 溫柔地注視著他, 無論他怎麽揚帆遠航, 怎麽扎根在一個新的家庭內, 對方都不會離開。結果對方卻突然消失了,從他的生命中瀟灑退場, 再也找尋不到。
狠狠地刺激了段宜恩一把。
直到段箏離開後的第五年, 他那被人調侃過的名字徹底成為了禁忌。
“我找一個叫‘段箏’的男人。”
“段箏,怎麽寫?”
“大理段氏的段,風箏的箏。”
“嘖嘖, 姓段的都不是簡單的角色, 如果說人如其名,那他應該如風箏一般飛遠了。”
“……你他媽再說一句?”
教訓完那個口無遮攔的人, 段宜恩苦笑著閉上眼睛。
這些年他正式繼承了江家, 帶領集團更上了一層樓, 但是心卻越發空虛, 尤其是隨著那老房子即將拆遷的消息傳來, 那一天他開始酗酒, 喝得爛醉如泥。
如果段箏不走,他還意識不到自己已經變質的感情, 他會肆無忌憚地反抗江擎宇,反抗對方給他規劃的路線,當然了, 在他發泄完青春的衝動後,他也有可能是妥協。畢竟他已經擁有了正常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家業財富,他也許會走一條正常的路,最終為了家業選擇聯姻,生子,培養下一代,一個不算轟轟烈烈但是又圓滿的人生。
但段箏一走,他腦海裡的弦斷了,心裡的山也倒了,陷入無窮無盡的懊悔。
他討厭江寒英,因為對方帶來的真相,擾亂了平靜的湖水。但他更加怨恨江擎宇,因為他懷疑,段箏的突然出走,跟對方有關,其中可能有對方動的手腳,那一天江擎宇別有深意的口吻透露著別樣的端倪。
豪門父子之爭,從此拉開了帷幕。
另一邊假少爺江寒英被人安排了相親。
對方陳小姐是房地產巨頭的女兒,還是他大學同窗了四年的同學,郎才女貌,大家對他們的結合相當看好。
在飯桌上,為了害怕冷場,他們以曾經大學的生活為話題,聊了一些大學的輕松八卦,聊了曾經的同學和導師。
陳小姐顯然深諳聊天的技巧,本來彼此氣氛還有些生疏,漸漸的就緩和了,只是她在提到“風雲人物段宜恩”、“兩個校草勢同水火,卻又同時選修了一門服裝設計課程,天天上課畫圖織毛衣”時,江寒英就魂不守舍了。
當她說到,自己業余愛好是美術,最喜歡拿起畫筆,為身邊人或物畫素描時,對方突然紳士地會心一笑,只是慢慢的,眼神又飄忽了。
她著迷地看著男人的臉龐,很想喚回對方的心神,只能努力開啟話匣子,但她努力提及的話題,卻讓男人更加遊神,徹底沉浸進自己的世界裡,臉上閃過微笑、痛楚和哀求。
漸漸的,她的心也涼了。
知道長輩費盡心思安排的會面,徹底沒戲了,男人對她的美貌和身家不感興趣,甚至對方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在一個男人年少時就捷足先登,又悄然離開的人,不管是否是最完美、最有魅力的,但離開時的姿態一定足夠瀟灑,才會在一個男人心底變成一道影子。
陳小姐遺憾地心想。
默默哀悼自己這場大學四年沒有緣分,畢業了也無法產生聯系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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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附中舉辦了高中同學聚會,老同學見老同學,感情深的自然兩眼淚汪汪,大家畢業後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回憶曾經都感喟不已。
有人考上了名牌大學,留在了競爭激烈快節奏的城市努力往上爬;有的人家裡有礦,混日子了一段時間後,在眾人的豔羨目光中回去繼承了家業;有的人二十七八了還願意繼續攻讀碩士博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當然了段宜恩豪門少爺的成名經歷,報紙上都扒遍了,沒什麽新意就不提了。
關於感情經歷,大家也各自精彩。
陳三兒愛上了一個離異的女人,對方大了他七八歲,他說:“你們不要對姐姐抱有偏見,她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只是年輕時候遇到了一個人渣。”
“可她都有孩子了。”
“幫她養小孩我也願意啊。小孩子很可愛,會叫我叔叔呢。”陳三兒錢包裡有照片,迫不及待地翻開給大家夥兒看。
“哇,是好可愛。”
段宜恩算半個知情人士,他松了松束縛自己喉結的領帶,有些厭惡道:“你倒是忠心耿耿,可她什麽時候正眼看過你一眼?”追在一個女人背後跑幾年了,對方一直不給回復,今年才終於點頭,陳三兒還樂在其中。
一聽這話,陳三兒不高興了:“段哥你不懂,如果不是真的愛她,誰願意這樣付出呢。你還不是被段叔叔這樣養大的,如果段叔叔不愛阿姨,也沒你現在了。”
沒想到會被小弟回懟,段宜恩神色愣了一下,聽清內容後,他嘴唇微微開闔,心也不規則地跳動起來,他低頭喝了杯悶酒。是啊,他想起了段箏,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為了一個女人,心甘情願幫人養孩子的,充分演繹了何為一愛就是一輩子。
年少時期的他,抱錯的事還沒被披露,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隻覺得很羨慕他媽被人這樣認真地放在心底喜歡,也很喜歡喊段箏的名字,一開口心就撲通撲通地跳,哪怕被段箏溫柔訓斥沒大沒小,他也只顧著嬉皮笑臉,覺得日子有滋有味。
經過歲月的沉澱,他才知道這是一段什麽樣的感情。
想到這裡,段宜恩心裡有些微微的酸澀和嫉妒,習慣了高檔的香檳紅酒,突然喝這種廉價的小酒,隻覺得苦酒辣喉,眼眶發疼。
“對不起哥。”看到他恍惚的臉,陳三兒驚覺自己口誤,趕緊道歉。
“那你們下一步要去哪啊?你這才大學剛畢業呢。”
“姐姐說A市節奏太快了,她要回老家,我要跟著去,在那裡發展。”陳三兒說出了自己的安排,引起酒桌上小夥伴的驚呼。
“她老家不是那窮鄉僻壤的B市嗎,你是不是傻啊,在A市有車有房的,居然還要跟著去。”他們破口大罵。
“我愛她啊,那是她土生土長的城市,我當然願意去。”陳三兒樂呵呵一笑,“你們別說了,我有分寸,B市離A市不遠,到時候我和姐姐結婚,會給你們發請帖的。”
勸阻無能,兄弟幾個只能答應下來,拚命灌他酒:“去去去,你在B市人生地不熟的,到時候哥幾個一定會去,給你這個新郎官撐場面。”
寸頭搖頭道:“你真是愛屋及烏,喜歡一個女人,幫她養前任的孩子也就算了,居然還願意在她所在的城市待到養老。我只能祝你們天長地久了。”B市雖然經濟不發達,但是風景很美,是著名的旅遊養老城市,也不怪大家這樣說。
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段宜恩本來正喝悶酒的頭顱慢慢抬起,沉鬱的心臟,像是突然被一道亮光戳破了天窗,瞬間豁然敞亮,發熱的眼眶慢慢抖下兩滴淚。
他知道那人可能在哪裡了。
哪怕找不到,他也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去尋找。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又請假了。
過幾個小時,放另一個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