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是言野也賴了床， 兩個人一前一後睡醒，外頭已經是正午。

　陸嶽池縮成一小坨，微微伸展了個懶腰， 手沒輕重就往言野腰上搭，然後就被人拿開了。陸嶽池現在還處於剛剛睡醒的懵懂時期，發不起來脾氣，把爪子收了回去， 就是神情間頗委屈。

　言野抿唇，剛準備又把陸嶽池的手放回來，寶寶就縱身一躍在兩具身體的縫隙中停下，在裡面築巢，左看看言野，右看看陸嶽池， 戴著白手套的小爪爪在床單上蹭來蹭去， 也像一隻小狗一樣搖尾巴。

　送上來的貓肚子， 不吸就不是正常人！陸嶽池一隻手把寶寶推倒在了床上， 整張臉都埋進了寶寶的肚子裡。

　寶寶的神情頗淒涼，帶著些生無可戀，嗷嗚嗷嗚奶聲奶氣叫了半天也沒能製止住陸嶽池的禽獸行徑。

　吸著吸著， 陸嶽池突然停住。

　言野還以為出了什麽事趕緊提住了小孩的後領，把整個人拉了出來。、

　陸嶽池形容呆滯， 就像是吸貓吸傻了一樣， 半天之後才說道：“出分……多久啦？”

　言野也是一愣，說道：“抱歉，我也是剛剛醒。”

　二話不說，陸嶽池去找自己的準考證，一查， 五百五十六。

　一本線也出來了，五百三十八。

　臥槽。

　陸嶽池一個沒忍住，叫出了聲。

　發覺自己說了什麽之後趕緊捂住了嘴，可憐兮兮地看著言野。

　言野對這個做什麽表態，伸手去給陸嶽池的頭髮解結，說道：“很厲害。”

　陸嶽池覺得自己現在都能出去跑個八百圈了，言野還這麽不痛不癢給自己梳頭髮，當即就問了，“你不開心嗎？”

　言野笑著說道：“開心。”

　“那你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激動呢？”

　“誰說我不激動了？”言野把手搭在了陸嶽池肩上。

　有些發抖。

　兩個人先後去洗漱，洗漱完了之後就拿著學校發的歷年分數線開始對照分數。

　陸嶽池也沒什麽別的要求，不是江北就是江北周邊小城市。

　其實已經有了意屬的學校，就他那個分也算是能穩上，但至少也是平行志願，還得以防萬一。

　言野說道：“有一所學校挺好的，你也能上，不過就是中外合資，讀了兩年得出去留學。”

　陸嶽池不是不知道言野在想什麽，學歷文憑比什麽都重要。

　陸嶽池說道：“它那個專業我學不會，還得往外走，我覺得普一師范就挺好。”

　“你不要想著跟我省錢，就算是師父也給你留了很多。”

　這句話把陸嶽池逗笑了，說道：“你還知道要花錢，有這個錢幹什麽不好？哪怕多跟我買點蛋糕吃我都得開心。”

　言野卻比以前都要嚴肅，“這是我給你提供的建議，但是我支持你的決定，我不可能……永遠都陪著你。”

　其一，陸嶽池會長大，會有他自己的家庭。其二，言野無法預測到今後的所有的危險狀況並一一規避。

　而且還大了陸嶽池那麽多，總有一天自己得先他一步走。

　這都是言野在這幾天裡想的事，可能有些多余但是也不無道理。

　陸嶽池低頭去看小冊子，一會兒才說道：“我覺得我的決定做得很好，過幾天就填志願，我想要你回去，也想跟著你走。”

　說不出來是喜悅還是什麽別的情緒，言野歎了口氣，哄道：“怎麽越來越黏人了？”

　陸嶽池張口就來，“因為以前是十九，現在是十七，做小孩得有做小孩的自覺，你說是吧？”

　“是。”言野應道。

　等到兩個人統一意見之後就出去吃了一頓好的，陸嶽池心情大好還開了一場直播，鴿了整個高三一年關注的人已經不算太多，反正也不露臉，一邊吃一邊聊也還算和平，就是偶爾言野說話的時候彈幕區會湧出一團啊啊啊。

　小陸同學別有用心，言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被迫接受陸嶽池親密的小動作，就像是在向全世界昭告主權。

　再過去了個兩三天就開放了志願通道，陸嶽池填完還沒多久言野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陸嶽池就在身邊，走開似乎不太對勁。

　言野又看到了陸嶽池嚴重的狐疑，乾脆把手機開了免提。

　對面的是一個熟悉的女聲，陸嶽池探頭一聽，仔細回想，是之前那個陳阿姨。然後捉緊言野衣角的手就更緊了。

　“言隊，青州那邊突然來了消息，說是很早之前掉了一個小孩。具體情況是父母在很早之前就得了癌症相繼去世，現在還找小孩的是家裡的老人，這些年一直都在找，不過因為年紀大了，也關注不了電子渠道，就連這個消息也是看報紙才知道的。”

　陳英說話說得很快，都沒給言野一個關掉免提的機會。

　緊接著，陳英又說道：“最近市裡也發生了一起惡性案件已經驚動大眾，市局給的期限是五天，薑處說您答應他會回來，辦公室已經跟您收拾乾淨了，還請您盡快回來。”

　陸嶽池看了言野一眼，他現在緊抿著唇。

　沒多想，陸嶽池對著手機說道：“行，知道了，馬上就回去。”

　電話那頭的人聲也頓了一下，說了聲謝謝。

　怕陳英誤會，言野添了一句，“我在。”

　很快電話被掛斷。

　言野想跟陸嶽池說些什麽又一時間無從下口。

　陸嶽池下床之後就把角落裡的旅行箱給拉了出來，說道：“還等著幹什麽呢？收拾收拾東西了快走，我給你收衣服，你看看最近的火車是哪一班。”

　“那你跟我一起去嗎？”

　“我去幹什麽？”陸嶽池也不知道該不該去。

　言野輕輕說道：“有人來找你了。”

　陸嶽池蹲在地上給言野疊衣服，說道：“見了人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再說了，也不一定就是我家，你別什麽都給我作主，我心裡也有杆秤。”

　缺失了多年的親情被衛平安和言野彌補了，也不是說不想去見到自己真正的親人，而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言野沒勉強，說道：“我一定盡快回來。”

　“行，你盡快回來。”陸嶽池開了個玩笑，也不想讓言野擔心，說道：“正好你走了我就把兩張床拚起來，以後睡大床，舒服炸了。”

　說完之後，陸嶽池又看見了呆在一邊的寶寶，一時間不知道為什麽還有點感傷，說道：“要不你把寶寶帶走吧，我什麽都不會，他跟著你才能活的長。再者說了，你來這兒一趟又要回去總得帶點什麽走，秦西小，也沒什麽土特產，你把寶寶帶回去。”

　說完，陸嶽池才覺得自己說這些話就像是小夫妻倆離婚了要分東西似的，然後就被言野揉了腦袋。

　言野：“又不是不回來了，說這麽傷感。”

　陸嶽池反駁：“花花世界迷人眼！”

　“那你也跟著去。”

　陸嶽池這下倒是很強硬，把行李箱往言野手上一遞，說道：“我不去。”

　最近的一班火車即將要發車，好在正好有人退票，言野要趕著離開，陸嶽池也跟著去送人，都沒在候車室裡怎麽做，火車站裡的廣播就開始叫喚著檢票入站。

　是先坐綠皮到秦野，再高鐵轉江北，兩個小時就能到。

　陸嶽池站在入口的地方看著言野拉著箱子往裡走，裡面都是人，結果他就是那麽顯眼，讓視線能一直定在他背後。

　心裡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像是他這一走就可能回不來，就像是兩個人之間隔上了一層膜，將自己和他的過去分隔開來。

　就好感傷的。

　陸嶽池吸了吸鼻子決定不再去看，默默轉了身。

　身後傳來了滴滴聲，最後一道提醒旅客上車的聲音也已經落下，再就是鐵塊摩擦的聲音，再就是一陣風聲，再就是——

　言野的聲音。

　陸嶽池回頭的時候驚呆了，趕緊問道：“是不是沒趕上？改簽行不行？”

　言野神情依舊嚴肅，說道：“跟我一起回去，跟我回江北，跟我回去，跟我走，好不好？”

　言野一連重複了四遍，極認真。

　原來事到如今連一刻的分離也不能忍受。

　陸嶽池心裡動搖，吸了吸鼻子，說道：“車票大好幾百呢，你怎麽說不上車就不上車？”

　“可以改簽。”

　“那你那邊不是還等著你嗎？”

　“往返半個小時，你收拾東西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有一班火車，可以嗎？小池，你回答我。”

　很快，言野又說道：“你不是很在意我以前的生活嗎，跟我回去好不好？”

　陸嶽池覺得自己腦子已經成為了一個真空的狀態，都聽不見自己說了什麽。

　下一秒，手就被牽住，兩個人分開了擁擠的人潮往外跑。

　跑到身上是汗，發絲裡是汗，就連眼睛裡也都是汗。

　沒什麽太多要收拾的東西，反正之後兩個人都還要回來拿錄取通知書，到時候才要更好收拾東西。

　沒花多長時間，兩個人就成功地坐上了去往江北的火車。

　這輩子還沒去過江北，這次都要去了，還是和言野一起去！

　陸嶽池覺得自己得念一段大悲咒清心。

　到達江北之後言野也沒做什麽停留直接帶著陸嶽池往市局走，把陸嶽池安置在了自己的辦公室後就出去跟人一起去查案卷和分析案件。

　陸嶽池抱著寶寶坐在辦公室裡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兒乾淨整潔，光一個辦公室都似乎比派出所的大廳大，外頭的人也是一個個低著頭苦乾，都沒人注意到自己，哪哪都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等到言野再次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陸嶽池已經是呵欠連天。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往外走的時候才勉強受到了一些目光，大多友善，鬧得陸嶽池還有點臉紅。

　跟在言野的背後走路，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很長。

　很快到達了言野住的地方。

　裡面被蒙上了白布，掀開之後才發現是乾乾淨淨的，也沒什麽家居，明明就是一個一居室硬生生地給人的觀感是幢大別墅。

　陸嶽池表示不敢相信，說道：“我以為你是富二代來著的。”

　“以前我一個人住，也甚至不怎麽回家，對這些沒有什麽概念，你要是——”

　陸嶽池打斷了言野的話，說道：“我不要是，我喜歡這裡。”

　寶寶已經開始在屋裡撒歡，到了新地方也不露怯。

　陸嶽池就跟領導巡視一樣把言野的家裡裡外外看了一邊，得出來了一個結論，“叔，你家只有一張床，你打算怎麽安置我？”

　“那一起睡。”

　言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