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陸嶽池沒認出來,主要是這個大高個和自己第一次見他的形象完全不同,眼睛看過來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花了好幾秒才總嘴裡蹦出來了幾個字,“您有何貴乾?”
薑臨嘿嘿一笑就坐在了陸嶽池旁邊的椅子上,還沒說一句話就開始從包裡掏東西,陸嶽池倒想看看他要幹什麽,結果看到了好幾個藥瓶子,裡面是渾濁的藥水。
陸嶽池眯著眼睛往天邊看了一眼,沒太陽,沒辦法斷定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唯一可以斷定的是薑臨給自己送這些來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麽太好的心。
就是薑臨笑得太憨了把自己感染了一下,眼角也彎了彎。
薑臨一看,立馬說道:“哥,這頓我請了,以後你有什麽事找我就行,我爸開拳館的,這都是配的秘製藥,一塗就能好。”
陸嶽池看了陳星兩眼,對方也是一臉懵,嘴裡的那塊餛飩沒晾涼,滿口哈氣。
像是察覺了陸嶽池的滿頭問號,薑臨看了看陸嶽池的手,說道:“昨天多謝哥了,要不是哥,我後腦杓那兒還得來一個疤,到時候就不好看了。”
本來這話說出來沒什麽歧義,關鍵是從薑臨的嘴裡說出來就覺得不太美觀,陸嶽池也仔細想了想,問道:“我感覺你是那種挺會打的啊。”
“你哪兒看出來的?”
陸嶽池揚了揚下巴,“你額頭上那疤,打架弄的?”
“不是。”薑臨摳了摳桌子,說道:“小時候沒注意摔下樓了在樓梯上磕的。”
陳星直接從嘴裡噴出來了兩段蔥花,鼻子上都不忘打了個泡,陸嶽池頓時一隻手把碗抬了起來,“禿兒,你皮癢了。”
陳星不敢看薑臨也不敢看陸嶽池,自己轉了個身,說道:“你倆繼續聊。”
陸嶽池也想笑,但是看著薑臨真摯的眼神忍住了。
薑臨可能就是剛剛來這兒,然後長得也比較凶就當了老大,那天找自己可能就是想立立威,就……也會打架但是基本就亂打,人也可能有那麽一點小慫,但是心不壞。
就和薑臨聊天的這麽一會兒面湯都有點涼了,上面浮了一層油陸嶽池就不想吃了,笑著說道:“這些東西你拿回去,我手好得差不多了,回去上課去吧。”
說完,陸嶽池就拽了陳星一起走。
就算是他心不壞那也是剛剛認識的人,人送來的東西不能亂收。
陳星跟著陸嶽池進了教室,才把屁股搭在座位上早讀鈴聲就響了,陸嶽池從包裡掏了書出來就開始讀,看起來認真其實書裡藏了面小鏡子。
剛剛在樓梯走廊那裡的反光玻璃那兒自己就看見了,自己頭上缺了一塊色兒,才幾天時間就長出來了一截黑頭髮,陸嶽池在頭髮裡面扒來扒去,在右邊頭髮裡找到了一條長長的疤,手指在疤上順著摸了摸,終於低頭放手把小鏡子放了回去。
整個人顯得有點落寞。
這種落寞的情緒感染到了前桌坐著的陳星,轉頭拿書擋著了臉,問道:“哥,你不舒服啊?”
“沒。”陸嶽池言簡意賅。
“我剛剛聽間雅萱姐姐跟咱嫂子說咱們元宵節提前放假,放兩天半,就今兒下午到大後天,元宵當天不僅放假還多出來一天,哥,開心不。”
陸嶽池敲了敲陳星的腦袋,說道:“還嫂子呢,人女生同意了嗎就亂叫,你們這群人沒臉沒皮的,別惹人家不高興。”
“行,聽哥的聽哥的。”陳星轉了回去,轉頭就跟他口中的“雅萱姐姐”視線交匯了一道,趕快埋頭讀書。
陸嶽池對著羅雅萱微微笑了笑也讀書,一首《逍遙遊》到現在還只能背一句“北冥有魚”,嘴裡念著念著,手不自覺的又去往後腦杓摸,那兒還有一道疤,突出著,比頭頂上的小一點。
陸嶽池偏頭能在窗戶上看到自己的倒影,窗戶裡頭有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在看著自己。
不過其實讀書不讀書都對自己沒什麽所謂。
衛平安剛來這兒就把自己從街尾的垃圾桶邊上拖回去洗了澡,陸嶽池吃了他的飯吃了小十年,自己答應他好好讀完書,等成年了再做決定。剛成年衛平安就沒了,他來的時候就是個小老頭,無兒無女,再後來言野來了,一切都是他給衛平安操持的,那個時候陸嶽池才知道自己早就跟衛平安呆在一個戶口本上了,骨灰是自己親自放進公墓裡的。
秦西的天就是一床發黑了的壞棉被,把活在這裡的人捂在裡頭,不透氣,走了的人也逃不開,被子裡的氧氣被吸完了人就跟衛平安一樣沒了。
有時候陸嶽池都覺得衛平安如果不是來了秦西會活得更久一些。
更沒想到言野會主動留在這裡,把自己打到趴下,再拖了要休學的自己來了學校裡面,跟自己講了一大堆道理讓自己好好讀下去。
還說要照顧自己。
如果自己願意的話能一輩子。
缺心眼。
今天的課陸嶽池把腦袋埋在臂彎裡頭勉勉強強聽了一些進腦子,前幾天做不出來的圓錐方程有了頭緒兩筆給解出來了,做完了把筆一丟,打下課鈴了。
教室裡頭叫得特別開心,陸嶽池就坐在角落裡看著大家開心,也扯了扯嘴角。
陳星潘誠他們要去打籃球,陸嶽池也跟著去了,投了幾個三分之後覺得沒什麽意思就去了醫院一趟結果白歌在睡覺,聽白歌他媽說昨天陳星一夥人也來看白歌了再就寒暄幾句往回走,走到了半道想起來了自己在早自習計劃好的事,轉身就往小市場去。
秦西的小市場叫.春風市場,裡頭賣的東西跟大地方賣的東西一樣,但是便宜很多,私人經營,更容易砍價。
在琳琅滿目的商品裡頭挑了一個一次性染發劑出來,上面還寫的是日本字,一看就很高級。
陸嶽池拿著染發劑去結帳,老板娘撩了撩眼皮,從大紅色的嘴唇裡吐了兩個鏗鏘有力的字,“六十。”
陸嶽池用手在桌子上扣了扣,毫不留情,“三十。”
“小夥子,這日本進口的,你這樣我成本都賺不回來呀!”
“二十五。”
“不是。”老板娘上上下下把陸嶽池打量了半天,說道:“真賺不回來本啦,小本生意,都互相體諒體諒,四十五我直接給你了行不行?”
陸嶽池二話不說就往外走,在心裡數了五個數,終於聽到了自己背後的挽留聲,“三十就三十,真的成本價了,我一分錢都沒賺到啊!”
陸嶽池轉頭就回來,盯著老板娘一邊嘟嘟囔囔一邊把染發劑往黑色袋子裡裝,老板娘說道:“沒見過您這麽會精打細算的小夥子,比小姑娘家還會計較,一分錢都沒給余地啊。”
陸嶽池一改剛才的面貌,露了個人畜無害的笑出來,接過了袋子,“謝謝姐姐,祝姐姐天天開心,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老板娘一下噗了一聲出來,“行,借你吉言,上面有說明說你小心點用別傷著頭皮了。”
“行,謝謝姐。”
陸嶽池拿著染發劑就往回走,路上還收到了薑臨的好友申請,陸嶽池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反正加個好友也不影響什麽,潦草應和了幾句就把手機丟在了床上。性子急,捧著說明書看了好久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廁所門口就開始進行這項偉大的工程。
……
到底木霞還是帶了文婷來看文強,手機也如願以償送到了文婷的手上去,一家子哭得心都稀碎,即使這樣也要將文強送走。
秦野太遠言野肯定不能一路跟過去,隻跟著鄭遠護送到了兩地中間的一個城,安排了警力換了專門關押犯人的車回去。
言野也不是什麽鋼鐵巨人,會累,算作是提早休假回了家裡,才開門就嗅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第一反應是家裡煤氣漏了,然後就看見陸嶽池光著個背坐在廁所門口,不知道在往頭上抹什麽東西。
言野沒見過這些東西,慢慢走到了陸嶽池的身邊去,自己穿了衣服都冷,他這麽怕冷一個人還光著膀子,又覺得他白得晃眼睛,把他甩在沙發上的衣服披到了他的身上。
才一走近就看到陸嶽池背後的小骨頭縮了一下,再就是看到了他一隻亮晶晶的眼睛,額頭上還有流下來的一股黃色的水,讓他閉上了一隻眼睛,他手上帶著塑料手套上面沾著白色的泡沫,旁邊是瓶瓶罐罐,跟在做什麽實驗似的,就是實驗對象是他的腦袋。
“叔,好人有好報。”陸嶽池發覺自己染發的局面已經逐漸失控,言野回來了那就是上天聽到了自己內心的呼告派天使來拯救自己了,這好比雪中送炭坑中送紙,感動。
言野抽了一張紙巾替陸嶽池把臉上的水給擦了叫他能睜開眼睛,聽到他叫自己回了一聲,“嗯?”
“叔,我真弄不好了。”
見到言野沒反應,陸嶽池又添了一句,“叔,你最帥了,我長這麽大沒見過跟你一樣帥的人,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