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也算是上了年紀， 被這麽一叫先是笑了半天，正好有小護士從這邊經過，護士長就讓人把面前這兩人都帶到了急診的診室裡面。

　言野先進了一號簾子裡， 陸嶽池有心生氣，沒跟著進去，跟著人去看望楚厲去了，楚厲就在二號， 兩個診室中間隔著一道大的簾子，言野那邊冷冷清清，楚厲這邊歡聲笑語。

　沒想到的是楚厲趴著也能和醫生聊上天，還是很熟的樣子，陸嶽池一來，楚厲還有些驚訝， 說道：“你怎麽來了？”過了一會兒又問道：“言哥呢？”

　陸嶽池過去撩了撩楚厲身上的布， 倒吸了一口涼氣， 說道：“專程來看你的， 怎麽，他是我叔你就不是我叔啦？看都看不得？剛剛多危險啊，往裡頭衝， 你說管不著誰你總想著等你發達了，這還有個我嗷嗷待哺等著你投喂呢嘛。”

　楚厲笑了半天， 笑著笑著就拉著了身上的傷口， “你怎麽這麽有趣呢啊？”

　陸嶽池揚了聲音，“對著有趣的人就有趣唄，對著沒意思的人那我說得再多那不也沒意思？”

　才說完，本來僅僅關著的簾子就從外面被打開了，還伴隨著隔壁醫生的抱怨， “上藥上到一半你跑什麽跑，你以為你是警察就可以什麽都不管了？那你怎麽不上天去？”

　光罵還不夠還追了過來。

　陸嶽池照舊沒分言野一個眼神繼續對著楚厲說話，楚厲這下可嚇得不輕，要從床上下來，陸嶽池一把把人的手摁著，說道：“怎麽？你也要上天？”

　“言哥。”楚厲泄氣地叫了一聲。

　言野臉都黑了，坐到了二號床邊的椅子上，說道：“抱歉，有公事，我看傷也不是很重，就在這兒上藥行不行？”

　醫生哪還能說什麽，吹眉毛瞪眼睛地把藥端到了這邊來。

　楚厲也挺愧疚的，問道：“怎麽回事，救回來沒？”

　言野直接把現場的情況跟楚厲全部說了一道，末了添了一句，“以後別往裡衝，總有人惦記著你。”

　陸嶽池添了一句，“我惦記你。”

　然後病房裡的氣壓又低了那麽一點兒，楚厲打了個寒顫，陸嶽池特殷勤地去問了醫生，“好像有點冷，我叔這樣能蓋毯子在身上嗎？”

　“現在肯定是不能。”醫生才說完這句話外頭就來了叫喚聲，走之前說道：“小楚你好好休息，這不是有人來照顧你了嘛，有些事有人操心了你就別上趕著湊。”

　陸嶽池又坐回了楚厲邊上，撐著腦袋看人，用手戳了戳楚厲還算好的皮膚，說道：“平常你穿著衣服還看不出來呢啊，現在覺得你身上還挺貼肉的。”

　現在急診病房裡就三個人，楚厲總覺得跟陸嶽池說話渾身不自在，問道：“你下午沒課啊？”

　陸嶽池給楚厲打了一杯溫水來，說道：“出這麽大的事了我還去上課那顯得我多沒心沒肺，溫的，你要不要吸管？”

　“別！”

　楚厲握緊了杯子一飲而盡。

　病房裡的製冷源終於開口，“小楚你和這裡的醫生很熟嗎？感覺聊得還挺好的。”

　“嗯。”楚厲看著言野就有點發怵，說道：“之前我養父母得病了就在這兒，一住就是好幾年，我經常來照顧他們，天天見面嘛，總混了個熟臉。”

　言野走近了楚厲，問道：“感覺怎麽樣？”

　“感覺還行，剛剛也問了，再修養個兩三天就上藥就行。還是我進去遲了，要能早點興許能救個人出來，哥，剛剛也謝謝你了，要沒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從裡面出來。”

　“你盡力了。”言野頓了頓，繼續說道：“剛剛醫生說我現在回去就行，之後擦擦藥注意一點就好。”

　“那哥您快回去吧，是我添了麻煩，過幾天了我就回所裡，小池！小池你怎麽突然不理人，快回去上課，要高考了不是？”

　陸嶽池極不情願地回了頭，話都說這麽明白了陸嶽池再不跟著走就看起來挺作的。

　跟著走是跟著走了，半道上沒說一句話，等到被言野送到家之後陸嶽池才發現他壓根就沒托鞋，就站在門外頭，也就是自己又盯了他半天他才反應過來換了鞋走進家裡反手關了門。

　兩個人沒說話，就一直站在原地。

　陸嶽池終於沒繃住，就看著言野，沒一會兒眼睛紅了，鼻頭也紅了，都不需要眨眼睛眼淚就往下唰唰掉，言野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

　“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情懷，你的情操，你自己的職業素養，我知道，我知道你這麽做很對，以後提起來還能有人說你看那誰誰警察直接衝進去救人，是個英雄。”陸嶽池沒低頭，就一直看著言野，抽噎說道：“你做好事之前你哪怕想想我啊……”

　“哪怕是想個兩秒三秒也不至於衝那麽快。”

　“我……我算什麽啊……以前我犯渾你教訓我，現在你犯渾就明目張膽就有恃無恐了是不是？”

　陸嶽池說一句身子聳一下，臉上都是紅暈，也不往後退，言野走過去抱住了陸嶽池，小聲說道：“哪兒有恃無恐了，現在不是你在教訓我呢？”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教訓你你哪次聽了？”陸嶽池去推言野，說道：“我沒說的你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你就事事都要我跟你說的明明白白？你誰啊你啊，抱著誰呢啊？放手，我跟你說讓你放手，我報警的啊，說你他媽的騷.擾我。”

　“這不算騷.擾，這是認錯了要哄人，警察都這麽說。”言野擦了擦陸嶽池掛在臉上的眼淚，說道：“真錯了，真知道錯了，下次真不這樣了。”

　“你他媽的還想有下次啊，你可真說得出口啊，言野你是不是隻長了腦子不長心眼？”

　“嗯。”現在的狀態是順陸者昌逆陸者亡，乾脆順著陸嶽池的話說，言野自己心裡也心虛，尤其聽著他跟楚厲說話的時候心裡不好受。

　“你有病！”陸嶽池掙扎了兩下，身體還是軟了，總覺得自己特沒底線，每次就是他說兩句了自己就特開心，然後就原諒他。

　言野笑了笑，說道：“確實有點兒。”

　陸嶽池哼哼兩聲，問道：“疼不疼？”

　“我皮糙肉厚，不疼。”

　陸嶽池繼續哼哼，用手撚了撚言野還有些濕的額發，再摸了摸有些潮的衣服，嘀嘀咕咕：“什麽破醫院啊，都不給換身衣服。”

　說完陸嶽池就跑去房間裡拿了一條大浴巾出來包住了言野，說道：“一隻手換的好衣服嗎？”

　言野低頭看了看手臂，說道：“我盡量嘗試。”

　“那我給你穿？”陸嶽池覺得自己不生氣了也不會是因為可以揩油。

　“你願意就好。”

　“噢。”

　陸嶽池也有點害羞，拉著言野往房間裡跑，慢慢卷起言野的衣服下擺，順著腰線給他往上擼，夠不著了就跪在床上繼續往上拉。

　陸嶽池覺得自己很端莊，沒有看言野的哪兒，也沒有碰他的哪兒，只是在專心地給他脫衣服，脫到一半才發現他的一截袖管都讓護士給剪了，這個衣服就是個爛衣服。

　陸嶽池照例怪言野不提醒他，言野這次也是腦袋裡不知道裝了什麽沒有及時發現於是坦然承認，乾脆讓陸嶽池拿了個剪刀來把衣服剪了。

　陸嶽池趁機把言野身上的水珠都給擦乾淨了給人套上了在衣櫃裡找著的衣服，然後……然後……陸嶽池抬頭看了一眼言野。

　“這個我可以自己來……”

　“噢。”

　陸嶽池沒閉眼睛，也沒人去強調把簾子給拉了，言野覺得有不對的地方也沒細想。

　哢噠一聲，皮帶扣就被他單手給解開了。

　就……看起來又A又少兒不宜的那種。

　陸嶽池很上道，默默送去了言野的褲子，掐準了他不敢說順道又看了幾眼。

　然後徹底臉紅紅，覺得自己就是個臭流氓，一直低著頭沒敢再說話，最後覺得這個顯得自己有點不太上道，關鍵是嘴裡就跟糊了膠水一樣蹦不出來一個字，最後腦子短路說了一句，“叔，你好大。”

　“嗯？”

　“很棒。”

　言野終於意識到陸嶽池在說什麽，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回了聲謝謝。

　然後氣氛一度很尷尬，比那天陸嶽池看了小視頻之後還要尷尬。

　陸嶽池想要挽尊，說道：“要不你快去所裡吧我看大家都很需要你我待會兒去學校就行跟著你也不是一回事，你要之後洗澡不得行我也可以幫你洗但是你得求我跟你乾這件事畢竟這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還有你真的得記清楚了遇到事情多想想我再去做，我剛剛說的那麽多你聽到了沒有？”

　陸嶽池就跟連環炮一樣把這些話說了出來，言野顯示一愣，說道：“謝謝你，然後我記住了。”

　裴俊一邊檢查著帶回派出所的證物一邊和鄭遠交代，“我和小楚還走過那辦公室後頭了呢，那時候還好好的，也沒聽見有小孩在裡面的聲音，然後我倆就去跟院方交涉去了，壓根就沒想到這地方能著火。”

　鄭遠把東西都分攤了讓專人先過來取證照相，就看到言野從大門口走進來了，也不準備迎，直接說道：“醫用酒精的瓶蓋兒，你說要校長辦公室備著這個那肯定正常，可是就那麽一小瓶也不是起火的主要原因，得是往地上澆，暫時不排除是倆小孩自己帶進去的。”

　裴俊插嘴，“要是小孩自己帶進去的怎麽可能不及時跑出來呢？”

　“是，門鎖還是從外面強行破開的。”

　林保國坐在一邊頗有些憂鬱，慢慢說道：“之前看個新聞還說人體會自燃。”

　“哪來這麽玄乎的事？”

　“沒這麽玄乎裡面也被燒得什麽都不剩了，電器還爆炸過呢，火場裡那能是咱們人為能乾預的呢，沒把那倆小孩救出來小楚不還在醫院躺著呢嗎？”

　就這麽七嘴八舌的更加鬧得人心煩，言野默默走去了一邊，緊接著有一份報告送到了派出所。

　屍檢報告顯示兩個小孩的腰部燒傷程度明顯高於身體其他部位，身體內的器官甚至有炸裂現象，就像是接近了易爆物。

　或許不是不願跑。

　而是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