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廷差點被他氣笑。
他這個哥哥大腦發達,智商很高,但隻限於在科研室時。
他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更別說對人微妙心理的理解。
席廷也不欲跟他解釋,隻問:“他是誰?”
席海猶豫了一下,“你管那麽多,你又不認識!”
席廷站了起來,走向他。
成年後席廷就比他還高了,在聯邦軍部的人和他這個在實驗室的人,體力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站起來後更加明顯。
給人的壓迫感極強,只是向他走了兩步,侵略感就密密麻麻地壓過來。
“我、我他麽是你哥!”
席廷停住腳步。
席海再次找到底氣,挺起胸膛,“怎麽地,你還想用在聯邦死獄那套來對付我?你信不信我告訴你們元帥,我們的爺爺?”
席廷眉眼下壓,舌尖抵了下腮,似有些不耐。
“你還記得我是你哥哥嗎?記得時光機是我發明的嗎?”席海指著屏幕,憤慨:“記得那是我兒子嗎!”
他想到剛才的不對勁,“我兒子為什麽那麽依賴你,在意你?你想把我兒子養成你的菟絲花嗎!”
席廷一頓,漠然片刻,坐回座位。
席海氣焰更加囂張,“你還想控制我新時光機定位的人,你怎麽不控制聯邦,控制宇宙?”
席廷不知在想什麽,沒理他。
在弟弟面前耀武揚威了一番,席海異常滿足。
他掃一眼異常沉默的弟弟,咳了一聲,聲音低了不少,“都怪你當時烏鴉嘴,全被你說中了,位置偏了,也沒定位到一個小天使。”
說完,他發現席廷還是沒理會他,不知道在思考什麽問題,異常專注。
眼珠轉了半圈,席海悄悄後退,偷偷溜了。
離開最後一眼,看到席廷漠然的側身,他心裡稍稍生出一點後悔。
他把終端給他,讓這樣一個可愛柔軟的崽崽陪他這個沒有童年的人,還不讓他生出佔有欲是太過了點。
席海沒怎麽睡好。
席廷沒怎麽睡覺。
只有鬱寧睡得特別香,一身輕松,一夜無夢。
早上早早就起來,神清氣爽。
他洗漱後,先在書桌的小本子上寫著什麽,直到天書出現才收筆。
然後進行天書上的人最喜歡的活動,澆花。
冬季沒什麽花,天寒地凍也不能常澆水,鬱寧稍微給梅花樹澆了點水,掃了掃落花。
吃了早飯,背上書袋去學堂。
【早啊崽崽,今天又是美貌在線的一天。】
【崽崽的美貌開啟我愉悅的一天。】
【我發現崽崽又長高了一點,應該有165以上了吧。】【崽崽加油,多喝牛乳,爭取再長10厘米。】
鬱寧想了想,看他皇兄和太學院的男孩,他應該還有四五年的長高時間,10厘米或許可以,他問:“那就很高了嗎?”
【嗯……】
【對崽崽來說很高了。】
【碧沙公主:高!和我差不多高了!】
鬱寧:“……”
鬱寧一路安靜到太學。
他今天來得早,學堂還沒幾個人,見他落座後,三五個少年跑到前排來,問他關於邊境戰事和火藥的事。
鬱寧跟他們說著他知道的,視線不時落在學堂門口。
進學堂的人越來越多。
沒一會兒小皇女鬱圓擠進來,拉著他的袖子崇拜地看著他。
接著,太子和六皇子來了。
堵在六皇子座位上的兩個少年忙給他讓開。
太子在他面前站定。
鬱寧知他有話說,昨天中午就想說,被來接他的父皇打斷。
“小七,希望你理解。”很多人看著,最終他隻歎了口氣,說了這句話。
鬱寧點頭,“我知道。”
他們只是立場不同。
他們身份不同,目的不同,考慮問題站在不同的角度很正常。
鬱寧自然不會因此怨恨他。
只是,他那天晚上曾想問,如果公主換成六皇子,太子也依然如此堅決嗎?
不過都是虛念。
鬱寧對他笑了一下。
太子松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在隔壁桌坐下。
六皇子也在他身邊落座。
快要開始上課,其他人見狀紛紛回去。
鬱寧看了一眼同桌六皇子。
六皇子正看向前方,從側面看睫毛更長更直,少年氣十足。
鬱寧從書袋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在桌子下偷偷塞給他。
六皇子疑惑地眨了下眼。
鬱寧示意他打開看。
先生正向這邊走,六皇子悄悄打開,低頭在桌下看。
“噗!”
六皇子忙捂住嘴巴,沒再發出笑聲,不過笑得肩膀發顫。
那本小冊子上全是鬱寧寫的笑話。
平時天書上的人會講笑話逗他開心,鬱寧把這些笑話結合大晟實情改了改,寫在小本子上,一頁一個笑話,一直寫到今天早上才寫滿。
他把它送給六皇子,希望他能多笑笑。
最近六皇子話少了,情緒也很低落。
鬱寧知道,不是因為六皇子不想理他,而是因為公主和親這件事後,他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六皇子從小就活在皇后編織的囚籠中,長大後,他們更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憂慮,要面對很多東西。
但是,鬱寧希望他們之間的感情還和小時候一樣。
六皇子翻了一頁,又笑了起來。
鬱寧拉拉他的手,他抬起頭看向鬱寧。
他臉上還是無法做出大笑的表情,但細微的表情已經能表現出來,此時的笑意很明顯。
鬱寧對他笑笑。
他忽然垂眸不看鬱寧,只是桌下,和小時候一樣跟鬱寧牽手。
他還和小時候一樣,看著有點呆,一顆心乾淨澄澈。
但凡他有些心思,不會不跟鬱寧說話,而是會聽皇后的跟鬱寧說話,多替太子解釋。
他們從小坐在一起,午睡在一張床上,互相能使對方安心,互相懂得彼此的安靜。
鬱寧一直很喜歡他。
他以前曾想,以後出宮了他們倆的王府不要太遠,一起做閑散王爺,沒事一起發發呆,安靜地曬曬太陽。
或許他不行了,但他還是希望六皇子可以。
鬱寧手指在他手背上蹭了一下,六皇子緊緊抓住不讓他亂動,抬頭對他笑。
“咳,上課注意點。”先生在前面說:“多大了還手牽手。”
兩個人立即坐直身體。
小心地抓著笑話本藏在桌下,不讓先生發現,還不能弄皺。
就像,很久之前,小心抓著大皇子傳過來的,寫著林妃幾首詩的紙。
學堂上傳出幾道笑聲,太子看過來時,滿眼輕松笑意。
中午午休時,六皇子又拿著笑話本噗噗笑,好不容易在太學午休的鬱寧聽了一會兒,一把把笑話本奪過來塞到枕頭底下。
六皇子愣了一下,笑盈盈地抓住鬱寧的手,頭貼了過來。
“六皇兄開心嗎?”
“嗯。”
“以後不要悶悶不樂,不管發生什麽,我們一直像小時候那樣,好嗎?”
“好。”
兩個少年頭貼著頭,像小時候一樣安靜睡去。
鬱寧下午隻上了一堂武課,他剛走出太學大門,就看到了正等在外面的連順總管。
“七皇子,皇上吩咐老奴來接您。”
他身邊有六個太監抬著步輦,還有兩個宮女手持華蓋。
大可不必。
這個距離完全可以走過去,真沒這必要。
連順總管小心地把鬱寧扶上步輦,又對抬輦的人仔細吩咐一通,好像鬱寧得了什麽大病。
鬱寧的臉逐漸六皇子化。
【我本來覺得很煩,但看到崽崽的臉忍不住大笑出聲。】【崽崽呆滯.jpg】
【崽崽又要去見大豬蹄子了。】
鬱寧直接被抬到金華宮。
金華宮很大,前後分成一動一靜兩大苑,前苑用於皇上批閱奏章、召見大臣和舉行宴筵,後苑是皇上寢宮,又分成一個主殿和兩個偏殿。
鬱寧被抬到一個偏殿中。
“七皇子,這偏殿共有六間暖閣,兩個布置成寢房,一個書房,一個茶房,一個樂室,一個花閣,您看看滿意嗎?”連順總管說。
鬱寧:“?”
“若是滿意,您以後住在這裡可好?”
鬱寧:“……”
【皇上把崽崽當成天使石錘了。】
【要把天使留在身邊,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鬱寧推拒了一下,“恐影響父皇休息。”
他非常實誠,“連順總管,您知道我並不安靜。”
經常莫名其妙對空說話。
連順總管恭敬地笑著,“皇上就喜歡您這份不安靜。”
鬱寧:“……”
連順總管以為鬱寧還要拒絕,說:“五年前老奴就給七皇子換過寢宮,七皇子最後答應了老奴,老奴可開心好久。”
鬱寧:“那能和五年前一樣嗎?”
連順總管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鬱寧:“……都要。”
連順總管:“……”
五年前連順總管要給鬱寧換個好點的住處,嬤嬤不讓鬱寧離開白夏苑,於是鬱寧留在白夏苑的同時,跟他要了晚翠園。
這裡已經準備好了,說明皇上心意已決,他無法拒絕,不如故技重施,走個漏。
何況,他並不排斥偶爾住在金華宮,住這裡對他有好處。
清寧宮都住過了,金華宮住一住又何妨。
“我從小住在白夏苑,不舍得那裡,望總管理解。”
連順總管連連彎腰,“自然自然,容老奴跟皇上稟告一聲。”
他聽出鬱寧是兩邊都想住,哪敢擅自決定,卻也不敢拒絕鬱寧。
皇上此時不在金華宮,他好久沒去后宮了,沒有重大煩惱的他不是在見大臣,就是在見嬪妃。
鬱寧趁機離開,連順總管不敢攔他,還親自送他。
鬱寧總覺得連順總管對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不是因皇上重視而討好,而是一種敬畏。
鬱寧當晚從金華宮逃走後,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他的抗拒,皇上竟沒找過他。
沒再讓連順總管去接太學接他,也沒召見他。
鬱寧覺得有點奇怪。
戰後確實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要調遣軍隊,要重建被燒搶的城市,要準備接見匈奴使臣等。
可這些事不足以忙到讓皇上忘記他。
不是鬱寧自戀,他站在皇上角度考慮,皇上應該很想多跟他聊聊才對。
【皇上不對勁。】
【他竟然不把天使崽崽隨時裝進兜裡?】
【難道這就是欲擒故縱?】
【不簡單,有陰謀。】
這樣的安靜一直持續到十天后,公主和鬱北征他們回到晟都。
太子帶皇子親自去接他們。
鬱寧早早催太子出發,太子無奈提前半個時辰就到城門口了。
鬱寧不嫌累,不嫌冷,站在城門口翹首以待。
和公主一起回來的,除了鬱北征和黎世子,還有四個將軍,以及上萬大軍,和匈奴使臣。
鬱寧先看到大晟絳紅色的軍旗迎風招展,接著是由身著堅硬黑甲,氣勢凌厲的軍人組成的軍隊,踏著一地飛塵,由遠及近。
軍隊在他們面前停下,步調一致地下馬、上前、跪地,給太子見禮。
鬱寧墊著腳向前看,在看到越來越近的鬱北征時,臉上露出一個明亮的笑。
“北征哥哥!”
“小寧弟弟!”
鬱北征一下馬就跑到鬱寧面前,打量他片刻,終是沒忍住上前抱了一下他,“小寧弟弟。”
黎世子在他身後,笑道:“四皇子特意跑到馬車上換了身衣服,原來是為了抱七皇子。”
鬱北征耳尖有點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說話能憋死你嗎?”
衣服確實是嶄新乾淨的,沒有一點長途跋涉的灰塵不說,還有一股熏香。
鬱寧彎了彎眼睛。
“皇姐呢?”
“皇姐在隊伍中間,馬上到。”
鬱寧向前走了幾步,看到了公主的轎子後,直接走過去,伸手扶公主下轎,“皇姐。”
當他看到轎中還有一個少女時,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秦小姐。”
公主和秦小姐相繼下車,都看向鬱寧。
公主見他身體無恙,不由松了口氣。
兩人相視而笑,一樣的開心。
秦曼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鬱寧,看得眼睛發亮,“七皇子真的是神仙一樣的容貌。”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臉一紅。
公主笑得不行,每個女孩見到小七都差不多是這樣的反應,連秦曼這個小怪胎也一樣。
鬱寧還是不太習慣如此直白的當面誇讚,他後退一步,側開臉。
視線一側開,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公主的馬車在軍隊中心,最安全的地方,前後全是將士。
他們原本是個個騎在戰馬上的,不知何時,全從戰馬上下來,正用一種奇怪的視線看著他,異常火熱。
鬱寧:“……”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在初見女孩時,是有加分,她們看他的眼神大多明亮火熱。
可這是第一次被一群男的這樣看著。
再仔細一看,又有些不同,他們火熱的視線裡,更多的是敬畏。
鬱寧更加茫然了。
聽前面有人喊,鬱寧上前走了一步。
前面將士立即繃直身體給他讓出道,一個接一個,一直延伸幾百米到太子那裡。
像是平原上忽然裂開一條道。
每個軍人都站得筆直,神情緊繃。
鬱寧:“……”
他本是打算從旁邊走過去的。
要是不從他們讓出的中間這條道走過去,好像他們會崩。
鬱寧看似一臉淡定,從一個個將士面前走過,其實心裡一直很懵。
他感覺到,每經過一個士兵,那人就會變得極為緊張,有人甚至臉都紅了,差點沒站穩。
【……】
【不太對。】
【我合理懷疑這群士兵被碧沙星人魂穿了。】
【說得很有道理。】
鬱寧麻木地走到太子身邊,因為後面人的興奮,他感覺後背都熱了一層。
太子或許也察覺到不對,他掃了軍隊一眼,對鬱寧說:“時間不早了,讓他們早早回去休整一番,明日還要覲見父皇。”
鬱寧點頭。
十幾天的舟車勞頓,確實要好好休息,鬱寧沒再耽誤他們的時間,所以當天一直沒弄清這群將士到底怎麽回事。
第二天太學本來應該上課,皇上設宴慶功,同時接見匈奴使臣,把太學院的皇子和眾公子也叫去了。
鬱寧直覺不太妙,像是平靜了這麽多天的湖面,終於要掀出大浪。
當他看到不只是百官,待賞將士,匈奴使臣,連幾個平時裡很少露面的宗親都在時,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小七,坐這邊。”皇上指著他身邊的座位說。
一般這種場合,他身邊坐都是太子和三皇子,鬱寧作為最小的皇子都是坐在最末尾。
百官和宗親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心思各異。
他們都知道邊境能大獲全勝,全靠七皇子的火藥。
作為大功臣,坐在皇上身邊也沒什麽問題,想必皇上要好好獎勵他一番。
鬱寧硬著頭皮走過去。
太子臉上帶著得體的笑,三皇子挑了下眉毛,剛回皇宮的鬱北征一臉茫然。
皇上坐的位置自然高其他人一等,他身邊的坐位也一樣。
鬱寧坐下後一眼看盡下方群臣百態。
他們坐下後,宮女們開始有序上酒上菜。
皇上先跟匈奴使臣說了幾乎話。
匈奴戰敗,單於都差點被殺了,跪得明明白白,卻沒想到皇上對他們態度如此和善,心裡非但不放松,反而更緊張了。
皇上將他們的神態攬於眼底,輕笑一聲,向外看去。
時刻關注他的百官宗親也向外看了看。
外面風和日麗,陽光正好。
皇上說了一句讓幾乎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話,“欽天監不是說今日天陰有雨嗎?”
鬱寧:“……”
欽天監隻來了一位官員,太史令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告罪。
眾人皆知風雨難測,測不準也正常。
太史令摸不著頭腦,這種場合下隻敢告罪,不敢多辯解一句。
群臣一樣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在這樣一個有外使在的慶功宴上,皇上為何會突然把欽天監的人叫出來。
在外使面前責備本國欽天監實在是奇怪。
說奇怪是因尊敬。
欽天監在地位不凡,深受敬畏,在外使面前說欽天監不行,說句不好聽的,簡直就是打自己臉。
皇上喝了口酒,情緒不明道:“重新觀測何時降雨。”
剛站起來的太史令直接又跪下了,“皇上,這一時……”
□□,直接在大殿內如何觀測。
他這下知道皇上是真的在當著群臣外使的面為難他了。
皇上不言。
不少官員見狀為太史令說話,這確實有點強人所難,要是看一眼天就知道風雨,那得是神仙了。
見越來越多的官員為太史令說話,連幾個匈奴使臣都想開口了,皇上笑了一聲,“不可能?”
他看向身邊安靜的七皇子,說:“小七,你來試一下。”
鬱寧默了一下。
其實,皇上這句話讓他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並不覺得多奇怪。
更讓他奇怪的是,當皇上對他說出這句話時,朝堂上百官皆是茫然,而從邊境回來等待受賞的將士們,卻是用火熱激動的眼神看向他,好像在等待神仙顯靈。
鬱寧:“……”
作者有話要說:崽崽:我只是一個天氣預報工具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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