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恆被喂了兩口, 終究是忍不下這臉皮,趕緊推了衛明桓的手。
衛明桓詫異地問道:“阿珩胃口這麽小,這就吃飽了?”
顧恆木著臉, “沒有,不過是陛下這般親昵,臣實在是受不得。”
“朕就說嘛,貴妃昨日還吃了那麽多, 怎麽早膳用一兩口就算了呢?”衛明桓倒是很愜意兩人這般親密的姿勢,仿佛他們真是相處多年的有情人一般,有那麽一刻,他也覺得自己似乎做得過頭了些。
儼然成了一個昏君的樣子。
“陛下。”顧恆掙扎著站起來,可惜尾椎讓他根本不敢大幅度動作,偏偏衛明桓不肯, 覺得這樣擁著一個人吃飯的滋味也實在太新鮮了些。
他伸手攬住顧恆的腰, 將人往自己的懷裡輕輕一帶, “貴妃起來做什麽?”
“陛下……”顧恆又掙扎了一下, 可惜身上一用力就牽扯到痛楚,他的臉都痛得有些僵硬了,身體禁不住一軟, 直接倒在了衛明桓的懷裡。
衛明桓微微垂首,嗅著顧恆的頭髮, 禁不住笑了, “阿珩這是在欲擒故縱,投懷送抱麽?”
顧恆咬著牙沒說話。
衛明桓又道:“可惜朕還要趕去早朝,實在沒時間與阿珩溫存了,你再忍耐些。”
“誰要同你溫存了?”顧恆語氣很不好,一副咬牙切齒惡狠狠的樣子。
衛明桓見得大笑, 伸手夾了一筷子菜,竟是顧恆喜歡的。
喂到顧恆的嘴邊,“好阿珩,快繼續用早膳。”
顧恆憋著一口氣,臉往旁邊一撇,衛明桓就又換了個方向,“阿珩……”
這次說話的聲音就在耳側,呼出的氣息撩得顧恆耳後癢癢的,整個人一陣酥麻。
他意識到這是種什麽情況,當即黑了臉,“陛下,望您自重!”
衛明桓更不明白了,“朕要如何自重?喂愛妃用膳也不行嗎?朕可沒聽說這會有失體統。”
他別了一下嘴角,徑直將那一筷子塞進了自己嘴裡,還故意在顧恆耳邊砸吧出聲,“嗯,好吃,禦膳房今日做的早膳,怎麽就這麽好吃呢?”
顧恆其實肚子也餓,昨晚上吃得挺多,可都隔了一夜,腹中什麽都不剩了啊。
結果衛明桓還故意這般說,隨著香味撲鼻,味蕾一下就活躍了起來。
可惡的衛狗,果然不是什麽好人。
他繃著臉,不想顯露出半點心思來,可衛明桓是什麽人,他就是有了惡趣味,就要一直逗的人。
“真不吃了嗎?”他又問了一句。
顧恆沒答話,試圖從衛明桓懷裡起來,結果被衛明桓用左手按住了腹部和腰身。
“幹嘛?”他扭頭道。
衛明桓裝作沒聽見,右手夾著吃食,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顧恆氣極了,乾脆一揮手,將衛明桓的筷子揮掉了,他撐著膳桌的邊緣,想要借力猛地一下站起來,反正也就痛那麽一下,大不了……緩一緩就好了。
衛明桓又好氣又好笑,“你做什麽自己不吃,還非讓朕也不吃?”
顧恆正要使勁,誰知衛明桓又緊跟著一句:“這才入宮一天,就拿起寵妃的勁兒來,恃寵而驕,唉,朕真是拿你沒辦法。”
衛明桓作勢歎了口氣,顧恆簡直氣死,“陛下,你說這話講點兒良心好嗎?是我要拿寵妃的勁兒嗎?是我恃寵而驕嗎?”
衛明桓見顧恆氣得很了,心裡很想笑,但卻嘴上安慰道:“是是是,是朕的錯,愛妃這般做派,都是朕慣的。”
這話就更不要臉了。
顧恆一拐子往後戳去,捅到了衛明桓的腹部,衛明桓哎喲一聲,“謀殺親夫啊!”
“陛下,你要點兒臉行嗎?大家都是什麽樣子,誰不知道誰呢,做出這洪興邵仙懟堵家副惡心人的模樣給誰看?”
這話說得就有點狠了,衛明桓這麽多年來,很少聽到過這樣戳人心窩子的話了。
他幼年的時候聽過很多惡毒的,但像這樣輕輕刺在他心上,讓他心裡難受可又沒有辦法的話,可是從來未有過。
“阿珩,你是在說朕惡心嗎?”衛明桓的語氣總算正常了,可細微之間仍帶著一絲絲無法掩飾的沉重。
衛狗心裡受傷了?
顧恆下意識第一反應,嘴唇張了張,想說什麽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他頓了下,“我是說你別這樣黏糊,我難受,怪惡心人的。”
顧恆到底還是顧忌衛明桓的心情,改了口。
衛明桓沉默了一小會兒,將人慢慢扶起來,“好了,朕不與你玩笑了,你自己用膳吧。”
顧恆撐著桌子,被衛明桓扶著,慢慢挪到了椅子上,他輕輕坐下,側著一邊的臀部,讓尾椎完全不著力,這樣就沒有那麽疼痛了。
隨後自己拿起筷子,開始慢條斯理地用早膳,衛明桓看了他一會兒,也無聲地用了起來。
一頓早膳在沉默中用完,衛明桓沒再理顧恆,徑直去了議政殿上朝。
青玉又進來伺候顧恆,扶著他回了寢殿,顧恆猜測衛明桓可能被自己一句惡心的話傷到了,所以對他很是冷漠。顧恆雖然明白對方那點小心思,可也並不在意,反正那小子皮實得很。而且顧恆私心以為,對方最好不要對他有什麽感情的好,就普通的盟友關系,這才是最可靠的。
一旦有了其他的情感牽扯,就會影響人的判斷,進而喪失思考的能力。
午膳時,衛明桓沒有回來,顧恆自己一個人用了膳。他樂得自在,雖然比平時花費的時間多一點,但沒了衛明桓那瘋狗作亂,竟是輕松痛快了不少,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晚膳時,衛明桓還是沒有回來,顧恆覺得有些奇怪了,在膳桌前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問身邊的宮人:“陛下今日很忙嗎?”
青玉回道:“陛下今日一直在議政殿南書房,許是同大臣們商討政事。”
這樣的說辭,也不知是青玉編出來的還是怎樣,顧恆算是明白了,衛明桓這是不打算來自己跟前湊熱乎了。
那正好,讓他自個兒找地方住去,反正自己住在勤政殿,又有宮人可以差使,每日就等著用膳罷了,如此快活日子,難不成難受的還是自己?
顧恆這樣想來,便不搭理衛明桓了,自顧自用了膳,晚上又看了會兒書,隨後便洗漱上床睡覺。
連衛明桓睡的地方都沒留半截兒。
亥時正,衛明桓從議政殿回來,隨行的宮人提著燈,他進了勤政殿,值夜的小宮人連忙行禮。
“暖閣的燈怎麽熄了?”衛明桓問。
小宮人回答:“貴妃殿下讓熄的,他已經睡下了。”
衛明桓一聽,眉頭微皺,“他可睡得真早。”
小宮人垂著頭,不敢再應答。
衛明桓大步走了進來,喚了熱水來洗漱,動靜鬧得還有點兒大,可惜隔壁那個男人半點反應都沒有。
屋子裡的燈就沒亮過,衛明桓覺得這小子實在太囂張了,帶著滿肚子的怨氣換下衣服,洗漱後徑直進了屋。
有個小宮人要跟進去點燈,被衛明桓瞪了一眼,幾乎用氣聲斥道:“出去。”
小宮人悻悻地告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陛下明明惱怒,卻又不許自己進去打擾,反正天子行事,總有奴才們想不明白的道理。
衛明桓借著天窗透進來的夜光,摸到了顧恆的床榻邊,床上的男人正側身躺著。
整張床榻猶如他一個人似的,一個人就佔了大部分的地方,衛明桓竟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臭小子!”衛明桓暗暗罵了一聲,伸手去推顧恆,意欲將人往裡面推去。
突然,床上的男人彈的一下揮開了他的手,“你幹嘛?”
是顧恆的聲音。
衛明桓在黑暗中,惡狠狠道:“朕的床鋪,朕還不能睡?你未免太霸道了吧!”
顧恆冷冷道:“大半夜,陛下動手動腳,臣受了驚訝,有些過激反應也是應當。”
“你那豈是受了驚嚇?”衛明桓語氣冰冷,“滾進去些,當朕是三歲小孩不成,留這麽點兒地方,讓朕睡半個身子?你可真行!”
“要不,陛下睡裡面去?”顧恆雖然動作上慢慢挪動了,可嘴上卻不饒人,“也沒哪條規定說,陛下非得睡外邊吧?要不陛下你躺裡邊去?再說了,暖閣又不止這一間屋,陛下非要跟臣擠一張床,這不是找罪受?”
“你閉嘴吧你!”衛明桓忍不住伸手捂顧恆的嘴,結果黑暗中沒看清,直接戳到了顧恆的眼睛。
顧恆氣得半死,“陛下這是要廢了臣的雙眼麽?也不知臣犯了哪條刑罰,就因為臣佔了你的龍床?”
這張嘴真是不饒人,句句戳人肺管子。
衛明桓氣得捏住顧恆的下巴,惡狠狠道:“你能不能少說兩句?朕今日在議政殿,聽朝臣們吵了一天,回來還要受你的叨叨,你是朕的妃嬪,可不是諫臣!”
顧恆愣了下,衛狗當真是忙了一天的政務,不是因為自己早膳時那句話生了怒氣,不想再看見他?
沒等他再多想,衛明桓已經在他身旁躺下了,他平躺著,規規矩矩,沒有任何動作。
顧恆靜等了一會兒,見這隻瘋狗果真安靜,便挪了一下身子,準備就這麽睡過去。
誰知衛明桓突然開口:“顧珩,你這人是不是沒良心?”
顧恆愣了,沒想到衛明桓說出這樣的話,一時沒得回答。
衛明桓又道:“果真是吧,身為朕的妃嬪,竟半點兒都不關心朕的起居飲食,朕議政殿待了一天,也不派人來問個一字半句,的確太沒良心了。”
“陛下此言差矣,議政殿豈是后宮能去的?”顧恆開口。
衛明桓沉默了下,然後才道:“你還醒著呢。”
“陛下都沒睡著,臣怎麽敢先睡?”這句話是反諷的,顧恆故意說的。
衛明桓卻像是沒聽出來,輕笑一聲,“是麽?那還算有點良心。”
“對了,今日你出恭沒有?”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顧恆壓根兒就跟不上衛明桓的腦回路,這隻瘋狗怎麽扯到這問題上了?
“陛下問這個作甚?”如此隱秘的事情,顧恆不想回答。
衛明桓又問了一遍,顧恆就不做聲了。
過了會兒,旁邊那個男人突然起身,扯了顧恆一把,“你要是不方便,朕回來了,這便帶你去。”
“什麽?”顧恆被扯得尾椎又疼了,咬牙忍道,“陛下,你到底想說什麽?”
衛明桓急道:“朕也沒成想,你肯定是不方便的,不然也不會由著那些人吵了一天。憋著可不好,咱們還是得趕緊去,否則日後得了病,會有你好受的。”
顧恆聽到這話,總算想明白了,衛明桓這是拿早膳時的話當真了。
中衣得讓他幫忙換,出恭也得他幫忙,不許旁人插手,也不想讓宮人們看見了。
拜托,他又不是傻子,還能憋著等衛明桓回來?
“不用了,陛下,臣不想出恭,您歇著吧。”顧恆弄清楚之後,忽然覺得有些難堪。
但衛明桓隻當對方不好意思,又來扯顧恆,顧恆氣極了,怒道:“我說不想就不想,陛下你別跟個老媽子似的,還要給我把屎把尿不成?”
衛明桓驚訝地反問:“難道你現在出恭,不是要人這樣麽?”
顧恆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姓衛的,是傻了吧?
素來奸詐狡猾的六皇子,先皇親封的大將軍王,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是三歲小孩嗎?”顧恆大聲質問,“我他娘又不是三歲小孩!衛明桓,你是不是有病?”
氣憤之余,是滿心滿肺的尷尬。
顧恆扯過旁邊的被子,蒙頭就蓋在了自己的腦袋上,衛明桓在黑暗中沉默地看著身邊這個暴躁的男人。
過了會兒,他終是沒忍住,又道:“阿珩,你別不好意思,我們算是最親近的人了。”
“滾開啊!”顧恆簡直要瘋,這人一定是傻了,說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