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羲打車到北開大學， 果不其然看見一個人站在校門口仰著頭像個傻子一樣。

　邊羲又氣又急，走到她的身後，輕拍她的肩膀喊了一句：“江寅七， 回家過年了。”

　江寅七顫了一下， 迅速回頭看向來人， 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邊羲？”

　邊羲看著她點點頭，又歎了口氣， “叔叔阿姨找我倆了。”

　江寅七呆呆地看著， 生怕面前的人是幻影，只要一觸碰就會化為泡影。

　邊羲忍不住拍了她的頭，不悅地說道：“愣著幹嘛呀？回家！”

　頭頂輕微的痛感喚醒了江寅七，眼睛驀然一亮， 隨後緊緊拉住邊羲的手， 緊張又無措地望著她， 好像忘記了接下來該幹嘛。

　邊羲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手也從江寅七的手心抽出來，自己一個人拄著拐杖往前走。

　江寅七也連忙跟上去， “我開了車。”

　“好。”

　“車在那邊。”

　江寅七指了另一個方向。

　“……”

　裝高冷失敗，這也太尷尬了！

　那邊的保安看到在校門口等了大半個學期的女生終於等到自己想等的人了， 心中頓覺欣慰，好像是自己的女兒要嫁出去了一般。

　“真不錯啊，不錯。感人， 真感人， 爺哭了。”

　邊羲沒有坐副駕駛，而是躲在後座江寅七的視線盲區。

　江爸爸江媽媽回來了，邊羲並不想因為自己和江寅七僵持的關系而打擾到兩位長輩，就算演戲也得糊弄過去。

　江寅七這會兒沒喝酒， 沒有任何追人經驗的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活躍氣氛。每次抬頭看鏡子，都只能看見邊羲的外套和放在手邊的拐杖。

　北開大學距離別墅不是太遠，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在和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內，兩人沒有一句話。

　江寅七停車，輕聲道：“到了。”

　“好。”

　邊羲推開車門，拄上拐杖自顧自走進家裡。

　江寅七手上捏著車鑰匙默不作聲跟在身後，直到爸媽一聲驚呼：“哎呀小羲，你的腳怎麽了？寅七，你怎麽沒有照顧好小羲啊！”

　“啊？”

　天降黑鍋，江寅七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邊羲也嚇了一跳，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跟寅七沒關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腿裡面裝了鋼板，今年夏天就可以拆了。”

　江寅七被那一句“寅七”吸引了神思，邊羲和爸媽的對話再也聽不進去。心裡滿載著喜悅，就算這喜悅的源頭是虛假的、是邊羲故意演出來的。

　邊羲坐在江爸爸江媽媽之間，半胡謅半實話糊弄著：“這段時間我可能不會經常在家，我一個要好的朋友受傷住院了，她還是外地人，所以我得常去看看。這大過年的，她一個人在醫院怪可憐的是吧？”

　“那是得常去看，沒關系，你放心去吧。家裡有寅七陪著我們，她這幾個月都沒什麽工作，今年春晚也沒去，有時間。”

　邊羲笑容僵硬，怎麽也笑不出來了。她多希望自己能像木亥淳那樣蠢，好讓自己察覺不到江寅七停工作的原因。

　邊羲和兩位聊了幾句後，他們就去廚房做飯了，客廳只剩下邊羲和江寅七兩人。

　江寅七本是坐在邊羲對面的沙發上，趁著邊羲低頭看手機的時候，偷偷坐到她的身邊。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個手臂。

　邊羲有些不自在，可惜自己已經貼在扶手那兒了，再移也移不到哪裡去了。

　江寅七能察覺到邊羲對自己的排斥，自尊心讓她想退後，欲望讓她想前進。兩股力量交織，最終是欲望佔了上風，甚至是握住了邊羲的手。

　“不要躲……”

　江寅七對上邊羲的視線，拇指輕揉她的手背，“你不要拒絕好嗎？好歹在我爸媽面前，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你放心，我不會把這段時間我們的相處當真，你演你的就是，我不會……不會當真的。”

　邊羲的尾指動了動，江寅七如此卑微的話語讓她的心一陣一陣地不舒服，她寧願江寅七像以前一樣霸道強勢不講理一些。

　“你不要這樣，江寅七……你不該是這樣的！”

　江寅七一點一點挪近邊羲，將邊羲整個人圈進懷裡，語氣溫緩沒有什麽起伏。

　“哪樣？我不該喜歡你嗎？可是我就是喜歡你，我改不了。”

　邊羲靠在江寅七的肩膀上沒有掙開，狀似親密的背後是一句一句無情的話：“我早就說過，我們不合適。

　“你的未來不會再有我，我的未來也與你無關。若我們還是朋友，我可以像國柳那樣伴你一生。可現在，我們只能如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再無交集。

　“我希望你可以早點走出來，不要再想起我，抬起頭往前看，不要再將視線放在我的身上。你會有……啊疼疼疼！”

　邊羲話還沒說完，江寅七就沒忍住怒氣張口咬在她的肩膀上，聽到喊疼聲也不願意松口。

　“啊啊疼啊疼啊！”

　廚房裡的江媽媽應聲跑出來，就看見自己的女兒在咬人，連忙跑過去拉開，“寅七你幹嘛咬……你怎麽哭了？”

　邊羲捂著肩膀愣愣地看著江寅七，江寅七紅著眼睛盯著邊羲，眼裡沒有心疼和自責，盡是不滿和憤怒。

　江媽媽也愣住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江寅七這個模樣。媽媽終究是心疼自己女兒的，上手擦了擦江寅七的眼淚，溫柔地問：“寅七，怎麽了？”

　江寅七仰起頭吸了吸鼻子，隨後推開江媽媽強硬地拉起邊羲，不顧她受傷的腿生拉著她去後院。

　江媽媽想追過去，被後面來的江爸爸攔住了，“兩個孩子應該是出了點問題，讓她們自己解決吧。”

　“這到底是怎麽了啊？從小到大也沒見她們鬧成這樣啊！”

　──

　邊羲被江寅七狠狠摔在院子的椅子上，木製的椅子上發出木頭產生裂縫的聲音。在邊羲掙扎著要起來時，江寅七的手便用力撐在她的肩膀上禁錮住她。

　“邊羲，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你才滿意！”

　江寅七像是失了理智的老虎，幾個月的憋屈在此刻通通爆發出來。

　“你的未來與我無關是什麽意思？就因為你不喜歡我，你就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嗎？”

　“江寅七，你……”

　“你閉嘴！”

　江寅七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邊羲的胸口衣服上，一句一句的質問砸在邊羲的頭上：“你可以去喜歡那些和你無親無故的山區孩子，你可以和性格惡劣的章莫木亥淳玩在一起……那為什麽我不可以？就因為我喜歡你嗎？還是我有什麽不可原諒的地方讓你這麽排斥我？

　“記得去年你說過，說我為人太被動，還問我是不是不懂拒絕別人。那時候的我確實是，可是我現在已經改了啊！

　“你說我不懂拒絕，可我現在再也沒有搭理過任何一個追求者，答應她們任何一個有理無理的請求。

　“你說我被動，我這幾個月每天給你打幾十個電話，發幾十條短信。

　“臉皮一向薄的我，天天開車好幾個小時去你的學校門口等著，不顧北開大學那麽多學生的眼光，像一個沒人要的女人站在校門口站一天。

　“不愛和陌生人說話的我，也鼓起勇氣天天去逮馬媛和蔣玥，就為了能和你有幾句交流，哪怕見不到面，傳達一句我的意思也好。”

　江寅七的手狠狠揉著邊羲的肩膀，終於是崩潰地趴在邊羲的肩頭，淚水浸透毛衣滲進衣服內，“你還要我怎麽樣？邊羲，你要我做到什麽地步？為了追你，為了讓你能考慮考慮我，我也做了很多啊，你還想要我做到什麽地步？我都可以去做，你倒是告訴我該怎麽做啊！

　“我也是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你告訴告訴我啊……”

　江寅七的話就像一把尖刀戳在邊羲的心口，好像長久固定的信念正在被這把刀從底部一點一點削去。

　“你不要，你不要這樣，你別哭啊……”

　邊羲抱住她，江寅七半推半就地就坐在了邊羲懷裡。

　“我不逼你和我在一起了，你……你也不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好不好？”

　懷裡的江寅七哭到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邊羲隻覺得心疼。

　邊羲的手指勾住座椅的邊緣，有些後悔剛剛和江寅七說了那麽重的話。

　天上本不大的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但江寅七的頭頂上還是落了一些雪在上面，裸露的脖子也帶了一些濕意。

　邊羲輕輕拍掉江寅七頭上的雪，用手背蹭掉她脖子上的雪水。

　為了貪戀這一點點溫柔，江寅七雙手抱著邊羲的脖子，窩在她的懷裡遲遲不願意起來。

　或許是邊羲的懷抱給了她安全感，疲倦許久的江寅七漸漸闔上眼簾，毫無顧忌地睡了過去。

　邊羲沒有叫醒她，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等她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抱著她起來。

　瘦了好多……

　邊羲抿了抿唇，眼眶再次濕潤，拐杖就這麽被她丟在院子，瘸著腿抱著江寅七回到客廳。

　一直擔心著兩人的江爸爸江媽媽坐在客廳等著，見到邊羲抱著江寅七進來了趕緊過去搭把手。

　“老婆，你快去把小羲的拐杖拿過來。”

　說著曲下膝蓋，輕聲道：“小羲，寅七我抱著吧。”

　“好，謝謝叔叔。”

　江寅七被江爸爸抱在懷裡後，邊羲才抽出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江叔叔，對不起，我要先走了，我朋友她還在醫院，我得去看看。”

　江爸爸想挽留，但他心知肚明現在是怎麽也留不住了，隻好歎了口氣，“去吧，記得要回來，不要忘了我們……還有寅七。”

　江媽媽把拐杖遞到邊羲的手邊，問：“小羲這就要走了？不吃晚飯嗎？”

　“不了吧，我要走了。江叔叔，江阿姨，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見……”

　說完邊羲客套地鞠了一個躬，以前陽光開朗的人如今身上像是蒙上一層霾，讓人不由自主去猜這段時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江媽媽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麽留下邊羲，隻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江爸爸看了看懷裡臉上還留著淚痕的江寅七，心疼得不得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了……”

　“抱寅七回樓上睡覺吧。”

　“好。”

　江寅七已經很久沒睡過一次好覺了，這次一睡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放在枕邊的手機彈出一條窗口，寫著睡眠結束，夢話9條。

　這是國柳不久前推薦江寅七下載的，沒想到今天才用上。

　江寅七撐著額頭點開這個app，看到那九條夢話，便點開一一聽。

　九條夢話，九句話，沒有一句離開“邊羲”二字。

　“讓我不要再想起你，可是怎麽做得到啊……我連夢裡都是你，夢話也全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寅七改變還不夠，要給邊羲安全感才行，不過也快了……

　感覺這個月可以完結？蕪湖～

　我已經想好她們結婚的場景了，太搞笑了，可惜這兩還沒在一起，我好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