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樣說, 微鶯忍不住撲哧笑出來,“陛下真有趣。”
不愧是狗皇帝,狗到她都自愧弗如。
宮鬥姬:……您還是謙虛了, 誰能比得上您呀。
雲韶見她笑了,也浮現淡淡笑意, 身子微微松弛下來。
仿佛突然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差生,終於蒙對正確的答案, 幾分如釋重負。
她思忖片刻, 又補充道:“若你不喜歡與她們周旋,那我……”
微鶯打斷,笑著說:“我喜歡呀,婕妤和淑妃多可愛呀, 若是沒有她們,生活豈不會無趣許多?”
況且,要是沒有反派上下蹦躂,她的抽卡大業就會遭到巨大阻礙!
雲韶垂著眼睛,薄唇抿住,看著月光下的荷塘。
圓而大的荷葉舒展,碧綠的荷葉中,冒出幾朵雪白的菡萏,被月光照得通透。水面泛起層迷蒙的霧氣, 在風中輕輕飄蕩。
她又抬起頭。
深藍的天空上, 明亮月輪旁幾縷蕭疏的薄雲。
薄霧淡雲, 蜻蜓螢火,她悄悄側過頭,謹慎又貪婪地望著微鶯,並在微鶯轉頭之時, 迅速地重新看向池塘。
微鶯伸個懶腰:“陛下,天都這麽晚了,該回去睡啦,你不困嗎?”
雲韶點點頭。
微鶯下意識伸出手,習慣性地想去揉她一把,只是手伸到一半,猛地意識到對面不是蕭千雪,而是狗皇帝,便又收回來了。收回手,她就發現皇帝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手,露出很明顯的惋惜之色。
微鶯:……
皇帝看著她,黑亮濕漉的眼睛像是渴慕得到愛撫的小狗。
她伸出手,皇帝的眼睛又亮起來了,然後她把手收回,皇帝的眸光立馬黯淡。
微鶯就像找到新樂子一樣,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看著對面皇帝的眼睛一亮一暗一亮……就像是按某個隱秘的開關。
哎嘿,我來摸你了!
哎嘿,我又不摸了!
最後雲韶終於按捺不住,伸手牽住微鶯的手腕,輕聲說:“鶯鶯,你在做什麽?”
微鶯笑彎眼睛:“玩玩呀。”
“玩玩?”雲韶深吸一口氣,想說什麽,臉頰突然被飛快揉了一把,她瞪圓眼睛,像是怔住般,任由微鶯伸出另一隻手揉她的臉。
微鶯揉著覺得手感上佳,又多揉了一小會,然後收回手,“不玩啦,陛下,你想說什麽?”
雲韶暈乎乎地搖搖頭,“沒、沒什麽……”
微鶯低頭看自己的手腕:“陛下,我要去睡覺,你拉著我的手啦。”
雲韶也低著頭,看了片刻,慢慢松開手,改扯住微鶯的袖子。
微鶯往裡面走,雲韶跟在後面往裡走,最後穿過大廳,來到雕花木門前。
她回頭:“陛下?”
還跟過來嗎?
雲韶紅著臉,支吾半天,小聲說:“我的病已經好了。”
微鶯看著雲韶。
“不會把病氣過給鶯鶯。”
微鶯:“所以?”
雲韶趁著微鶯沒反應過來,飛快溜進門內,站在床頭,把衣領的扣子松開幾顆,朝她說道:“我來侍寢。”
微鶯沉默著走進房間,“陛下。”
雲韶把外衣脫下,寬敞的中衣領口露出晶瑩如玉的雪白肌膚,再往下,是許多白色繃帶緊緊裹住的胸口,也許是裹得太緊,旁邊的肌膚有點不正常的泛青。
微鶯聽到宮鬥姬提醒,才發現自己盯著人家的胸看了很久。雲韶羞紅地低下頭,卻又解開了一個扣子。
微鶯忍不住問:“不疼嗎?”
雲韶怔了怔,眼神有些茫然:“什麽疼?”她順著微鶯的目光往下,落下層層疊疊的裹胸上面,手指戳了下,然後抬起頭,“嗯?這不是傷口,不疼的。”
微鶯想想,慢慢說:“這是傷口。”
雲韶看著她,好像不能理解的模樣,像又被老師抽查的差生,努力搜索腦內的正確答案,隔了很久,才點了點頭,道:“很久以前是疼的,不過現在不疼了。”
微鶯對上雲韶的目光。
皇帝的眼神困惑又不安,雙手捏著袖角,很緊張的模樣。她雙眼霧蒙蒙的,不覺得自己從小裹住胸口裝成男人很疼,卻因回答不好微鶯隨口的一句話,而差點落下淚來。
一時間,微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低下頭,發現燈盞上有個小黑點,便拿出手帕去擦銅燈盞,靠近的時候,才發現黑點不是灰塵,而是隻撲火死掉的小蟲子。每到夏日,這樣撲火的飛蟲就特別多,就算宮娥們拿著紗罩住燈火,也總能讓這些不怕死的小蟲子找到機會義無反顧衝入火海裡。
真是不講道理。
她繼續擦,一直把燈盞擦得發亮,心中卻想起某個飛蛾撲火的解釋:
其實飛蛾撲向燈火,只是把燈火錯認為月亮。可是月亮離它太遠了,窮其一生也無法飛上,飛到疲倦,便把燈火當成月光,奮不顧身地投入火中。
也許真的是太累了吧。
雲韶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她。
隔了半晌,微鶯才開口:“夜裡睡覺的時候把裹胸解下來吧,裹得太緊,對身子不好。”
雲韶咬唇,露出糾結的神色,難得微弱地拒絕了一下。
“解開的話,很麻煩。”
但是沒等微鶯說什麽,她的手已經放在裹胸上面,慢慢去解開一層又一層的布條,臉色微微發白。
解開以後,她小聲喊了微鶯一聲。
微鶯沒有抬眸,把黃銅燈盞擦到仿佛要上層釉,油光發亮的。
雲韶坐在床頭,雙手搭在膝蓋,解開的雪白布條松散堆在竹席上。她身體蒼白而瘦削,腰很細,修長的脖頸線連著纖細的鎖骨。大抵是因為常年裹胸,有點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少女情態。
她坐了許久,覺得有點冷,抬眸看眼專心擦燈的微鶯,脫下羅襪,縮進床榻的被窩裡,只露出雙深黑的眼睛。
“還不來睡嗎?”她問。
微鶯終於放下手帕和燈盞,停止自己的擦燈大業,轉身就往外面走。
雲韶急得坐起來,用被子包住身子,“鶯鶯,你要去哪裡?”
微鶯笑了:“陛下,我去睡覺呀。”
雲韶:“你不在這裡睡嗎?”
微鶯老實回答:“可是陛下,這裡不是我睡覺的地方呀。”她眨眨眼,忍不住笑起來,“這裡是客房,我睡在隔壁。”
雲韶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微鶯往後面退,雲韶想要追出來,礙於身上的裹胸已經解開,無法立刻上去攔住少女。待到門口時,微鶯笑道:“不過,裹胸太緊真的對身子不好,我是認真的,陛下睡覺的時候要解開哦。客房一般無人過來,陛下明日可以稍微起晚一點。”
雲韶喊住她:“鶯鶯。”
微鶯耐心回頭:“還有什麽事嗎?”
被褥滑至美人的胸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她看著微鶯,再次問:“不睡在這裡麽?”
微鶯想想,念了幾句話。
雲韶沒聽明白,蹙眉:“什麽?”
微鶯:“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娑婆呵。是心經,陛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要多翻翻佛經呀。”
雲韶:……
等到少女離開,她面無表情地坐起來,慢慢把裹胸束緊,雙手用力扯住布條,臉色微微發白,不自覺擰了擰眉。
其實是有點疼的。
她來到桌前,注意到那條拿來擦燈盞的手帕還放在桌上,便拿起來,把絲絹手帕絞在掌心。燃燒的燭火外,是層微鶯剛才放上去的絲質燈罩,幾隻小飛蟲在燈罩外焦急地打著圈。
雲韶把燈罩拿起,小飛蟲便義無反顧地衝著火焰飛去,滋滋聲響,極細的青煙在火焰上方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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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微鶯特意起早了點,趕在宮人們來灑掃前去客房看了眼,以免皇帝的身份被戳破。但客房空空蕩蕩,皇帝已經離開了。
微鶯注意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帕已經不見。她看著空蕩的桌面一會,直到綠蠟推門而入,訝異地喊了聲:“主子?”
綠蠟:“主子昨晚睡在這裡嗎?”
微鶯瞥眼凌亂的被褥,伸個懶腰,笑道:“是呀,不過半夜睡不著,又回自己房睡下了。”
綠蠟點點頭,“難怪我看主子的寢殿亮了一會燈,這邊也亮了會燈。”
微鶯打過招呼,拿起魚竿準備進入賢者模式,結果釣魚釣到下午,又被不死心的淑妃給拉到老地方。
宮貝奴步伐邁小點,故意與她並肩走,小聲對她說:“我姐請了個和尚過來,聽說可厲害了,你、你小心點呀。”
微鶯吃驚地睜大眼睛,偏頭看了她一眼。
好像還沒用口是心非來著?
宮貝奴立馬不高興了:“你看我做什麽?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好心當成驢肝肺!”
微鶯立馬沉默地攤手表示無辜。
淑妃一扭頭,發現走在自己旁邊的妹妹不知什麽時候膩在微鶯附近,揪住她的耳朵把她給揪回來,叮囑:“你可別說話了。”
宮貝奴努嘴。
淑妃:“說讓你不要過來,非要來,等會出什麽事就跟在我後面,別亂跑了。”
宮貝奴繼續努嘴。
淑妃靠近她,小聲說:“也別離段微鶯太近。”
宮貝奴嘴巴翹得老長,回頭悄悄看了微鶯一眼,微鶯溫和地朝她笑了下。
園中依舊站著圈宮人,看向微鶯過來,他們的眼神已經不像從前輕慢,變得有些敬畏。張天師一身長袍立在供桌旁,附近還有個慈眉善目的胖和尚。
淑妃朝微鶯笑:“妹妹,昨日的事太蹊蹺,我懷疑有什麽不對勁的事,便請大師再來看看,你不介意吧?”
微鶯也笑,翹起唇角,眼睛彎著。
她的樂子過來了。
胖和尚朝她笑了笑,合攏掌心,“施主。”
微鶯頷首。
淑妃急忙問:“大師看出什麽了嗎?”
胖和尚眼裡閃過一抹冷光,點了點頭,“這位確乎與常人不同。”
淑妃露出欣喜的神色,繼續問:“那她是?”
一張卡牌無聲地飛到他的身上,胖和尚身子一震,指著微鶯,張口道:“這位是佛陀轉世啊。”
淑妃愣住,笑容僵在臉上,像是沒聽明白,偏偏頭,耳朵朝向和尚的一側:“大師說什麽?”
胖和尚:“這位施主是佛陀轉世啊!”
眾人:!!!
看向微鶯的眼神立馬變得不同起來,充斥著敬畏!
宮貝奴小聲對淑妃說:“你看,我早就說過她不是妖孽啦?”
淑妃滿頭問號,又揪了她耳朵一把。
突然,一聲怒吼打破周圍死寂,張天師憤然而起,烏木劍指向和尚,“好你個臭和尚在這裡亂放屁騙人,她哪裡是什麽佛陀轉世了?”
淑妃像看救星般看向張天師,點頭:“天師說得對,大師你——”
張天師喝聲道:“她明明是真仙下凡!”
作者有話要說: 佛道永遠在互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