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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昏君的黑月光我當定了》第67章
蕭千雪不情不願, 嘗試撒嬌未遂,隻好哀怨地看小仙子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

 見她走遠, 微鶯才輕輕掀開窗簾,擰眉看了皇帝半晌。

 美人雪膚烏發,側臥在一襲暗黑的綢緞上, 蒼白纖細的手指蜷在烏黑的發絲上,大半張臉正對著她,如畫的眉目安靜地合著——像水墨暈出來的美人, 虛渺得仿佛一握就散。

 微鶯這麽想著, 伸手去戳了戳她的臉頰,軟的。

 美人似乎感受到手指的熱度,秀眉皺了皺, 長睫顫動兩下, 慢慢睜開眼睛。

 看到微鶯,她還沒清醒,笑著張開手:“鶯鶯, 抱抱。”

 微鶯沒有動。

 雲韶眼睛慢慢清明,意識到這不是夢時,怔了片刻,微微低下頭, 低眉順眼地笑:“我睡不著,沒有鶯鶯總是睡不好, 便找過來了,鶯鶯……鶯鶯不要怪罪,好不好?”

 每次她做小伏低的時候,微鶯總是不忍心。就算知道她這幅樣子多半是裝的, 也忍不住歎氣,手指曲起,彈了彈皇帝的額頭:“你是陛下,誰能怪罪你?”

 雲韶捂著額頭,輕輕笑了下,笑意清淺,轉瞬即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微鶯垂下來的袖子,仰頭看著她,期待地說:“那鶯鶯來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微鶯想了想,把床簾掛在金鉤上,撩起衣擺坐在床頭。

 雲韶自身後纏上她,頭抵在她的肩頭,柔若無骨的模樣。

 微鶯問:“陛下,還記得昨晚的事嗎?”

 雲韶皺起眉,不解:“昨晚的事?”她睜著一雙水眸,無辜問:“昨晚我對鶯鶯做了什麽嗎?”

 微鶯:……

 好像從皇帝的話中聽出另外一重含義。

 她偏過頭,皇帝看著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純良,於是微鶯便以為自己想多,說:“也沒什麽。”

 雲韶皺著眉繼續問:“那、那鶯鶯對我做了什麽嗎?”

 微鶯搖頭:“沒有啊。”

 說完,就聽到身後人幽幽歎了口氣,仿佛十分可惜。

 微鶯:……看來一開始根本沒有想多。

 她扭過頭,發現皇帝已經解開自己的衣領,挽起衣袖,低頭在打量著什麽。寬大龍袍半褪,露出截蒼白削瘦的肩頭,在黑夜中暈出光來。

 微鶯看了片刻,連忙移開目光,問:“陛下在幹什麽?”

 雲韶噘嘴,苦惱地說:“身上為什麽沒有痕跡呢?難道鶯鶯真的沒對我做什麽?是我喝醉的樣子太醜了麽?”

 微鶯抿著唇,扶住額頭歎口氣:“皇宮距安樂堂這麽遠,陛下是怎麽過來的?”

 雲韶環住微鶯,笑了笑,把她帶到窗口,推開窗,指著窗外。

 夜色下,馬麗蘇小梨花卓爾不群地立著,一身雪白皮毛被月華照得發亮。雷霆圍著它的身旁,不停拱著它的頭,使勁獻殷勤。

 雲韶怔了下:“雷霆怎麽也在這?”

 微鶯沒有回答,垂眸看著兩匹馬在月色下依偎在一起。雲韶偏了偏頭,往微鶯身側貼,擦著她的耳朵問:“鶯鶯看到此景,可有想到什麽?”

 “想到什麽?”微鶯問:“窗下的馬兒成雙對?”

 雲韶抿著笑了笑,又問:“那鶯鶯說,我酒醉以後做了什麽?”

 微鶯思忖片刻,說:“陛下還是不知道為好。”

 雲韶眼睛一亮,以為自己醉了終於得手,不依不饒地問:“為什麽不知道為好?難道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麽?”

 微鶯想起昨晚皇帝的醉態,點頭:“確實不能說。”

 雲韶笑得更燦爛,貼貼她,柔聲道:“朕恕鶯鶯無罪,快說。”

 “陛下讓我挖了一個坑。”

 雲韶怔住,眨了眨眼,茫然道:“什麽?”

 微鶯偷偷笑了下,繼續正色說:“不信的話,陛下可以回金屋看看,那個坑還在,奧,鐵鍬也在。”

 雲韶雙頰火辣,想跳進坑裡把自己埋了,垂頭喪氣地回到床上,悶悶縮在一角,自閉一會,她又回過頭,小聲說:“那鶯鶯來陪我睡覺好不好?”

 微鶯攤手:這裡也沒有其他的床啊。

 也許是皇帝自閉的原因,這天晚上居然睡得格外老實,沒有湊過來黏糊糊地貼貼蹭蹭。微鶯睡在另外一邊,覺得被子有些冷。

 翌日,雲韶早早醒來,摸黑離開。

 離開前,她蹲在床邊,凝視微鶯的睡顏,舍不得挪開目光。

 總不能再像那天一般誤了早朝,讓鶯鶯坐實妖妃名頭。她攥了攥微鶯垂下來的頭髮,虛虛一握,忍不住又想,如果真是妖妃……

 該多好。

 雲韶再一次懷揣著苦澀又甜蜜的情愫離開,走到樓下解開馬韁時,天空微微放亮,明月落下宮牆。

 她往上看了眼緊閉的窗門,唇角翹起,翻身騎上小梨花,策馬往養心殿放下疾奔,雷霆則自覺地跟在小梨花後面嗒嗒跑。

 策馬狂奔到一半路程,雲韶突然在宮道上撞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勒緊韁繩,慢慢放緩速度,低頭看去,然後忍不住笑了笑:“廬陵王,你怎麽在這裡?”

 廬陵王垂頭在路上走著,累到精神恍惚,一時沒有聽見皇帝的問話。

 雖然他不嬌貴,但畢竟是王侯,平時沒怎麽走路,連夜走走歇歇,還隻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垂頭喪氣宛若敗家之犬,在路上的時候一直後悔,沒有把馬要回來,更後悔的是,自己為什麽半夜沒事爬起來散心,還跑到冷宮了!

 為什麽!

 他那時候到底在想什麽?

 人一生中總要有那麽幾個後悔的時刻,而昨晚腦子劈叉出門溜,讓廬陵王人生中後悔的時刻+1。至於與“仙娥”邂逅的喜悅,早被後面怪力少女帶來的驚嚇給震退。

 他歎口氣,走了太遠,嬌嫩的腳板好像磨出水泡,走一步都鑽心的疼,隻好撐著牆,慢慢地移動。本來他想過等白日來人解救,可惜這裡宮道偏僻,也不知道會不會來人。

 廬陵王重重一捶拳,拓麻的,為什麽大半夜要出來。

 “廬陵王,在做什麽?”

 猛地聽到有人喚他,廬陵王抬起頭,眼神漸漸聚焦,然後發亮地看著皇帝……身下的馬。

 馬!他的馬!

 他想到自己不用再用腳趕路,激動得無以言表,顫聲問:“回陛、陛下,臣出來、走走。”

 雲韶挑眉,笑道:“哦?出來走走?你真有興致。”

 廬陵王對上她的笑容,心中一驚,天子身騎白馬,身後是朦朧的晨光,笑容一掃原來陰鬱,變得十分春風得意,意氣風發。

 他鮮少見過雲韶露出這樣的笑,對皇帝的印象還停留在六年前,裹在一襲龍袍裡,陰鬱又蒼白的少年天子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上地俯視他,像在看一隻無足輕重的螻蟻。

 而如今的皇帝,金袍滾浪,馬蹄春風,露出幾分快意少年人的模樣——

 讓人覺得稀奇。

 廬陵王晃神片刻,再一回神,皇帝已經騎著馬嗒嗒地跑遠了,留下一句話:“既然喜歡走,那便再走走吧!”

 小梨花嗒嗒地跑,雷霆嗒嗒地追。

 廬陵王跟在後面跑,撕心裂肺地喊:“陛下,停停,臣不要走了!給臣留下一匹馬啊!那匹馬是臣騎出來的,把它還給我啊!!!”

 “把馬還我啊!!!”

 他跟著跑了一段,終於堅持不住,腿肚子抽筋,一頭栽倒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廬陵王氣得捶地,看著兩匹馬結伴消失在視線中,悲從中來,流下男兒輕彈的淚水。

 明明有兩匹馬,連一匹都不肯讓他騎,皇帝果然還是當年那個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皇帝!這個奪馬之仇,他一定要報!

 終於走到一條有人的宮道,廬陵王腳一軟坐在地上,等了會等到一輛裝夜壺的車,被捎了一段路,代價是被熏了一路,味兒有點大。

 他再次踩上養心殿的地面時,恍若隔世,迷惘地望著眼前莊嚴建築,心想,封地那麽好,有寶馬有美人有錦衣玉食,自己為什麽要來皇宮受苦呢?

 旭日從宮闈升起,一線金光把琉璃瓦照得發亮,九重宮闈都被籠在淺金的朝陽之下,天上祥雲翻滾,火光鋪滿整片天幕。

 廬陵王仰頭望了許久,福如心至,突然道:“我悟了!”

 這一定是上天給他的磨難,皇帝無道,寵幸妖妃,他一個皇親貴胄,尚且如此受苦,何況天下黎民,蒼生百姓。

 為了救天下人於泥淖,他必須隱忍受苦,忍受種種磨難,方能等到子夜將盡,旭日東升的那天。

 廬陵王默默攥緊拳頭,感慨幾下,踏步往慈寧宮行去。路上宮女見他,連忙站在幾丈開外,遠遠就低頭拜見。

 他越發感慨自己天降大任,一身祥瑞之氣,震得尋常人不敢靠近。想著,他無視幾個欲言又止的太監,帶著自信的笑容,大步走進慈寧宮,乾脆利落地請安:“孩兒拜見母后!”

 太后聽見自己養大的孩子的聲音,臉色稍緩,笑著抬頭道:“起來吧,玨兒不必客氣,嗯?”

 映入她眼簾的不是俊逸青年,而是條灰頭土臉仿佛在田裡滾了圈的土狗。

 太后聲音顫抖:“玨兒,你、你怎弄得如此狼狽?”

 廬陵王愣了片刻,低頭看見自己灰撲撲的模樣,不在意地拍拍,往裡走:“母后,此事說來話長,我慢慢和您說。”

 沒走幾步,太后捂著鼻子,喝道:“等等!別過來,你這一身的味怎麽來的?”

 起夜掉糞坑裡了?

 廬陵王尷尬地立著,又在太后的示意下,不停往後退,一直退到門口,太后這才感覺自己能呼吸了,放下手。

 兩人離了兩間屋的距離,只能隔空喊話,傳來時聲音有些模糊。

 太后喊:“玨兒,你怎麽回事?”

 廬陵王大聲回:“母后,這不能怪我,主要是我馬沒了!”

 太后震怒:“孽畜!你罵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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