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漾聲音沙啞，但語速極快，如果不是沈檸若看見了來電是邱漾瞬間就清醒過來，她興許都聽不清邱漾在說什麽。

　沈檸若的精神高度集中，她聽見邱漾的哭腔，以及讓她懵了下的一句話。

　-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啊。

　沈檸若的心裡複述了一遍，頓時覺得心像是被人挖出來了一樣，她立馬給了答案：“不會。”

　這句話的裡的每一個字都有極大的殺傷力。

　“是嗎？”邱漾問輕飄飄地問了句，就吸了下自己的鼻子，像是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和沈檸若之間氛圍不對，她也就不等沈檸若回答，又說了個“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就將電話掐斷。

　沈檸若不再管其他的，她現在隻想出現在邱漾身邊，早知道邱漾感冒成這樣了，她昨晚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門口發了“晚安”就離開。

　她生病的時候，邱漾一直在身邊，但她現在又在做什麽混蛋事情呢？

　在姚瑤面前許下豪言壯語，想把世界都給邱漾，可是到頭來，卻是她在傷害邱漾。

　凌晨五點的雲城車和人不多，但有的早餐店已經開始營業，在一條漆黑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明亮。

　沈檸若驅車趕往邱漾那裡，轎車的速度有些快，氣流將地上的葉子卷起來拖了很遠。

　她一路上腦子都有些發懵，以及在不斷地自責和悔恨。

　邱漾能在凌晨給她打電話來，多半都是因為做了噩夢，夢裡的內容肯定是關於童年的那些陰影，因此才會給她打電話來問一番。

　這不是多清醒的狀態，但是邱漾卻第一時間想到了她，而她呢？

　這時候就連睡了個好夢，沈檸若都覺得自己不配。

　這次比昨晚更快就到達了邱漾住的小區，沈檸若已經冷靜下來，可依舊在受著煎熬。

　只是這點煎熬和邱漾所經受的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地下停車場此刻昏暗潮濕，冷得讓她在開車門的那瞬間不禁打了個顫。

　一切都很安靜，沈檸若來過這裡那麽多次，早已輕車熟路。

　沒幾分鍾，她就站在了邱漾的房間門口。

　走廊的溫度低得不行，沈檸若無暇顧及，她抬了抬手，按了門鈴。

　不知道邱漾能不能聽見，她又拿起手機給邱漾撥電話過去。

　邱漾掛斷了。

　她又打一次。

　邱漾再次掛斷。

　沈檸若又撥了第三次，這次邱漾沒掛斷，接聽了，但一個字沒說。

　沈檸若焦急地道：“我在你門口。”

　“哦。”邱漾聽完，又把電話掛斷了。

　這次通話不過就三秒鍾時間。

　沈檸若怔了怔，深深地吸了口氣，又一次給邱漾撥電話過去。

　邱漾這次依舊是選擇了掛斷，像是從混沌的狀態抽離過來，又擁有了清醒一般。

　沈檸若意識到這一點，就知道邱漾這次生的氣很嚴重，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

　也是，她們才認識一個月出頭，一直順風順水，能經歷多少呢？

　這才是開始而已。

　沈檸若沒有想要放棄，她又打算按一次門鈴，但剛抬手，門就開了個縫。

　客廳的燈沒開，邱漾持著手機靠著屏幕的亮光走了過來，門鎖一開，她就轉過身，也不等沈檸若什麽反應，自己就往前走。

　沈檸若掰著門，將縫隙越拉越大，她一腳踏了進去，將門帶上了。

　在一片漆黑的空間裡，她沒看見邱漾的身影，她打起手機的電筒，不準備開燈。

　怕光線讓邱漾不適應。

　邱漾一向都很心軟，沈檸若知道這一點，更有些眼眶發熱。

　她換了拖鞋，剛站起來，就見面前多了個小小的身影，瓶子聽到動靜來她面前了。

　像是確定了她對身份一般，瓶子由蹲著站了起來，到她的小腿邊用腦袋蹭著，還“喵”了兩聲。

　沈檸若吸了下鼻子，又蹲下來摸了摸它的腦袋，低聲說：“對不起啊，讓你媽媽傷心了。”

　“我不是故意的，胖胖。”

　瓶子現在也不想和沈檸若爭論自己又被叫“胖胖”這件事，它擁尾巴扇了下沈檸若的掌心，就搖晃著身體往裡走去吃貓糧了。

　沈檸若經過這麽一緩解，緊張的感覺消失了一些，她打著燈走到邱漾的臥室門口，又呼出一口氣，才敢擰門把鎖。

　門開了，邱漾沒鎖。

　沈檸若用手指捂住了手機的燈，只露出了一點點縫隙來照亮，她看見邱漾裹著被子，背對著她。

　沈檸若現在不敢說話，她輕輕地走過去，把手機的燈關掉扣在一邊，就掀開被子鑽進被窩，將邱漾從身後抱住。

　邱漾的身體僵了一下，沈檸若明顯感覺到了，她又將邱漾抱緊了一點，嘴唇都碰到了邱漾的後頸，她才低聲說：“我來晚了。”

　邱漾沒回，但呼吸有些不穩定，沈檸若聽著她有些喘不過氣的呼吸，懷疑是自己將邱漾抱太緊了，於是松了些許自己的臂膀。

　“你不要松開。”

　現在離得更近了，更能聽出邱漾聲音裡不複平時的軟糯，只有沙啞。

　“好，我不松。”沈檸若果真抱得更緊點，“對不起對不起。”

　邱漾的鼻尖又泛酸了，眼眶也在發熱，但她不想讓沈檸若知道，於是就這樣忍著，聽沈檸若在自己耳邊道歉，她現在嗓子極其不舒服，也不知道講些什麽好，在沈檸若又說了兩次“對不起”之後，她才開口：“我現在不想聽。”

　她沒說原諒，也沒說其他的。

　沈檸若愣了下，也不覺得意外，因此點了頭：“好。”

　這房間的朝向很好，清晨會有陽光直射，而且現在已經不是初春，太陽也要勤奮一點，沈檸若睡不著，她覺得時間也沒過去多久，陽光就已經一點一點地摸進了臥室。

　邱漾昨天一整天都在睡覺，窗簾拉沒拉也沒什麽區別。

　害怕邱漾會被曬醒，沈檸若緩緩地松開了自己的手，準備起來把窗簾拉上。

　邱漾卻一下就驚醒過來，並且拉住了她的手，意外很明顯了。

　沈檸若抿了抿唇：“好。”

　時間又走到了七點，路過了八點，最後停在了九點。

　沈檸若的手臂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麻了一陣，又恢復到了正常。

　她依舊沒睡，腦子裡閃過了很多個和邱漾相處的畫面，最終只是湊過去，在邱漾的發間親了一下。

　邱漾早就松開了她的手，像是睡著了，沈檸若的眉頭蹙著，又緩緩地把手臂抽開，這回邱漾沒有再攔著她，她順利地從床上下來，躡手躡腳地到了客廳。

　瓶子在客廳窗戶上的掛床上曬太陽，聽到臥室開門的動靜之後，就翻了個身倒著看出來的人是誰，她眼睛睜得圓圓的。

　沈檸若一出來就看見了它，走過來蹲下，揉了揉它的腦袋，瓶子舒服地眯起眼睛，就聽見面前的人說：“你應該比我更能給你媽媽溫暖吧。”

　瓶子是一隻聰明又可愛的貓，像是能察覺到人的情緒，會在邱漾不開心的時候陪在邱漾身邊，平時邱漾不在家去上班的時候，它也自己會乖乖地吃飯睡覺等人回來，不會在家裡搞破壞。

　瓶子這回聽不懂了，但它覺得自己需要叫一聲，於是就“喵”了一下。

　沈檸若撓了撓它的下巴：“我給你媽媽點粥。”

　“喵。”

　生病的人忌口很多，沈檸若給邱漾點了白粥的外賣，也給自己點了一份，隨後又起來燒熱水。

　瓶子已經起床了，就一直跟著她，沈檸若走到哪兒它跟到哪兒，像是覺得好玩，尾巴也一甩一甩的。

　邱漾從房間出來，就看見瓶子站著扒拉沈檸若的小腿，她一出現，一人一貓都看了過來。

　其實很和諧。

　邱漾和沈檸若四目相對，但她現在不想說什麽，默默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撐著疲憊的身體去了洗手間。

　沈檸若低下頭，和瓶子大眼瞪小眼，她抿了下唇，開始緊張起來。

　等邱漾一出來，沈檸若張了張嘴，有些局促地道了句：“點了白粥，就快到了。”

　“嗯。”邱漾沒看她，用鼻音發出一個單音節，又進了臥室。

　沈檸若望著關上的房門，垂了垂眼瞼。

　她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當初和那個初戀男生在一起，也不是沒有過矛盾，而且有一次是她做錯了事情，可是她不道歉，都是對方來向她先低頭。

　沈檸若一向覺得，在感情上要佔據上風，就算是她的不對，可是她也要當女王揚起高傲的頭顱。

　可是這次她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原來做錯了事情卻不被原諒的滋味那麽難受，沈檸若攥了下自己的衣擺，有些無措起來。

　她道歉的經驗著實不夠多，哄人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點開了微信，想要谘詢一下姚瑤，但是一想起姚瑤比她還沒出息的樣子，這個打算也就作罷。

　外賣在幾分鍾後送達了，沈檸若先打開感受了下溫度。

　好燙，需要些時間等它不那麽燙了才能讓邱漾吃下。

　陽光越來越強烈，瓶子已經回到了掛床上躺下，露出肚皮繼續曬太陽。

　但一旦窗外有鳥在叫，它又會機警地站起來，盯著那些飛著的鳥，激動一點的話還會抖下巴，發出想戰鬥的聲音。

　沈檸若沒了解過貓的習慣，第一次見貓這樣，以為瓶子出什麽問題了，她連忙進臥室，走到邱漾的面前，一臉的擔心：“胖胖好像抽抽了。”

　邱漾的眼睛睜開：“抽抽了？”

　“是。”

　“下巴在狂抖。”

　“還要發出叫聲。”

　邱漾把被子一拉，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沈檸若依舊緊張著：“一會兒下巴抖掉了的話……”

　“沈檸若。”邱漾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

　“嗯？”

　“怎麽了？”

　“你怎麽還不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