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園站在裴先生的工作室門邊看顧可馨練半部戲的台詞，她語態，神色，表情，妝容拿捏的恰到好處，如果不是她一直看，陡然聽到，肯定會誤以為裡面是真的蕭情。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顧可馨的演技，卻第一次如此震撼。

　蕭情是娛樂圈的標杆，是這個圈子的天花板，這麽多年無數藝人模仿她卻沒有一個成功，景園記得上次看一個演技PK的綜藝，有個藝人試【白沙黃土】那段爆發戲，還沒演完藝人就出戲了，最後還感歎，蕭老師的戲太難太難，不愧是蕭神。

　是的，蕭情在所有人心裡，都是神一般，她年少成年，天生老天爺賞飯吃，任何有挑戰的角色對她而言都是信手拈來，她上能演一國之王，下能演乞丐流氓，景園也無數次臨摹，卻每次都學不來那韻，獨屬於蕭情的那股子氣韻。

　可顧可馨學出來了。

　還學的十足十，仿佛就是蕭情在景園面前。

　那股震撼強烈襲來，讓景園沒挪動腳步，就這麽愣愣站在原地看顧可馨繼續念台詞，景園記得顧可馨說自己咬字不清晰，緊張就會結巴，平時溝通沒問題，但演戲時總會暴露這個弊端，她當時不相信，回去搜顧可馨的資料時發現確實如此，而現在她面前的顧可馨，台詞清晰有力，隔這麽遠，她也能聽清顧可馨在說什麽，那熟悉的台詞如錘擊，輕輕敲在她耳膜上。

　這是蕭情最出彩的一部電影，也是她最喜歡，翻來覆去看最多的一部電影，裡面的台詞她反覆手抄，每一個專場，每一次風動，顧可馨每說一句台詞，她不用看屏幕，都知道是什麽場景。

　了然於心，也不是好事。

　太過於清晰的記憶如魔咒，倏然困住景園，她做個深呼吸往後退兩步，失魂下沒注意腳步輕重，剛轉身，身後有人叫：“景園？”

　顧可馨恢復她溫和的嗓音，和在戲中沙啞迫人的音調截然不同，景園瞬間從記憶中跳出來，她斂神，抬眼看顧可馨，點頭道：“巧。”

　“巧啊。”顧可馨目光落在她劇本上：“來練戲？”

　景園嗯聲：“把今天沒試的部分練習一下。”

　顧可馨笑開：“我陪你。”

　“不用。”景園直截了當的拒絕：“我一個人就好。”

　顧可馨卻堅持道：“今天是我耽誤試戲時間，應該的。”

　景園蹙眉，還沒回話，顧可馨又說：“早點對完戲，我們也能早點回去。”

　一句話讓景園沒了聲音，雖然楊青給她們定的時間是半個月，但如果她們半個月裡把劇本過一遍，也算培養默契，是可以早點回去。

　想到這景園沒拒絕，她說：“好。”

　語氣依舊淡漠疏離，側臉繃著，清清冷冷的姿態，她不說話不笑時和趙禾有三分相似，但趙禾比她多一分精明和幹練，景園更像是孔雀，清高倨傲，不容靠近，看著很凶，待張牙舞爪時又沒有威懾力。

　紙糊的老虎。

　顧可馨收回視線，她領景園往裡走，碩大屏幕上還放【封喉】片尾曲，是蕭情唱的，調子宛轉悠揚，插一段戲曲，猶如畫龍點睛，給人無比驚豔的感覺。

　景園記得當時這首歌刷爆朋友圈，下載量和播放量居高不下，後來還有嗩呐一響，流氓出場，蕭情開腔，天下無雙的稱讚。

　“蕭老師的作品。”顧可馨看向屏幕，說道：“你應該很熟悉吧？”

　景園側目看顧可馨，見到她和蕭情因為妝容越發相似的五官有個大膽設想，她抿唇：“你……”

　“這部戲應該沒有人沒看過。”顧可馨說：“我還挺喜歡的。”她說完低頭：“我先去換妝。”

　景園看她從身邊擦過，她想問的話還是沒能問出口，等到顧可馨離開之後景園才給趙禾發消息，第一句話就是：“媽，你知道蕭家的那件事嗎？”

　趙禾坐辦公室裡，看到景園發來的消息眉頭擰起，蕭家的事情？

　蕭家除了蕭情，其他人的事情她壓根不想關注，景園以前也從不會關注，怎麽突然這麽問？

　她立馬打個電話過來，景園瞥眼門口接起電話：“媽。”

　“什麽蕭家的事情？”趙禾放下鋼筆，揉揉眉峰，略顯疲憊，景園輕聲說：“是蕭總，她……她那個孩子……”

　趙禾了然：“怎麽突然問這個？”

　景園握緊手機，還不是很習慣在趙禾這裡說謊，發這條消息也很倉促，只是一個大膽的假設，她還沒想好應對的措辭，好在趙禾沒追著問，而是說：“她那個孩子早就不在了。”

　景園咬牙：“不在了？”

　“是啊。”趙禾聲音很低，顯然提到蕭柔的事情就不高興：“她隱婚，在外面又養了個大學生，把大學生帶回家被發現，後來她老公和女兒都死了。”

　語氣隱忍，顯然不屑提起蕭柔。

　景園整個人如雷劈中：“都死了？”

　“什麽時候的事？”

　趙禾細想：“好多年前了。”她都快要忘記準確時間了，景園心跳更快，她手心鑽出汗，黏黏膩膩，趙禾反應過來：“你今兒怎麽了？”

　這麽多年的事情，景園從來沒問過，現在問的這麽突然？

　趙禾越想越不對勁，奈何景園這次咬牙不松口，隻說：“沒事，我就是問問。”

　問問？

　誰不知道景家雖然和蕭情要好，但是和蕭柔是敵人，她這麽好奇，問蕭柔的事情？

　不對勁，很不對勁。

　趙禾沒打破砂鍋問到底，而是在景園要掛電話前岔開話題，末了她放下手機，按內線，直接讓助理進來。

　景園不知道趙禾開始調查，她皺眉收起手機，想兩秒後迅速打開瀏覽器，開始搜蕭柔，蕭柔的資料很多，大部分都是緋聞消息，她似乎男女不忌，今兒拍到和男藝人進酒店，明兒傳出和某個女藝人有私交，但都是模糊的照片，馬賽克很重，壓根看不清楚。

　她直接搜蕭柔結婚的消息，這次出來的很少，少到幾乎沒有，留言更是寥寥無幾：“蕭柔到底結婚沒？”“聽說蕭柔結婚了？”“隱婚吧？蕭柔老公是特殊身份，兩人各玩各的。”

　再一看時間，十幾年前，再搜就什麽消息都沒了。

　景園回想，從她認識蕭情開始，就從來沒聽說過蕭柔結婚的事情，後來拋夫棄女也是她媽吵架時吼出來的，她壓根不知道蕭柔有過孩子。

　隱瞞的這麽好。

　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查不到？

　這很明顯是刻意抹掉了痕跡。

　景園握緊手機，身後傳來一聲：“景園？”

　她心尖一跳，勉強鎮定後才轉頭，顧可馨卸掉妝容後和蕭情就不那麽相似了，她回房換一身淺藍色休閑服，長發隨意挽在耳後，松松垮垮，劉海遮住眉毛，那雙漂亮的眸子也藏在陰影裡，景園看不真切，她抱著劇本，聽顧可馨說：“開始對戲吧。”

　“還是山上那一場？”

　景園穩住心神，她說：“換一場吧。”

　顧可馨沒意見，她關掉投影，整個房間安靜下來，無數的塑料模特站在裡面，還頗有幾分群演的感覺，景園挑出劇本一段：“這段吧？”

　最中規中矩的一段戲。

　顧可馨靠她近，一偏頭就看到她劇本，還有景園纖細嫩白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她說：“好啊。”

　景園憋口氣，退開半步，細聞，顧可馨身上的香水味已經換了，不再是之前那款。

　她捏劇本的手慢慢放松，顧可馨說：“這段戲你是怎麽理解的？”

　景園昨晚就做好功課，現在回她得心應手，顧可馨沒出聲，只是聽景園說，結束她說：“和我想的差不多，不過我覺得這裡情緒還可以遞進……”

　她指其中一處，用紅筆圈出來的地方，旁邊有注解，景園看的認真，字太小，她要湊近看，免不了挨著，顧可馨一低頭下巴被景園秀發刮到，絲絲縷縷，有些癢，她問：“看好了嗎？”

　景園側臉就在她胸前，顧可馨垂眼看到景園側臉線條，還有白皙肌膚，沒有毛孔，沒有化妝，純天然的白皙光滑，就是太白了一些，若是眼尾浮上紅暈。

　還沒細想，景園錯開身體，她道：“看好了。”

　顧可馨斂起心神，合上劇本說：“那就開始吧。”

　景園抬眼，看她背對自己，突然喊道：“顧可馨。”

　這還是兩人鬧掰後她第一次無意識叫她名字，顧可馨轉頭，似不解：“怎麽了？”

　景園心跳迅速快起來，她捏緊劇本說：“或許——你認識蕭柔？”

　顧可馨沒說話，就這麽沉默，景園望進她那雙眸子裡，要看清裡面所有情緒，她本不是喜歡追問別人隱私的性格，可顧可馨幾次三番挑起她秘密，所以她剛剛堵一口氣，也想試探。

　面前的人一直不說話，那雙眼平靜無波，顧可馨神色都沒有變化，景園正以為她不會回答時顧可馨溫和一笑，那笑和平時不同，景園甚至能感覺到兩分悅色。

　她擰眉，聽到顧可馨開口說：“巧了，我還真認識。”她說完笑意加深，給景園解惑：“而且我和蕭總，關系匪淺。”

　景園愣在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景園：你在幹什麽？

　顧可馨：自爆啊！

　景園：神經病，把衣服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