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內心糟糕的猜測， 混雜著那是鬱文崢看著自己腳踝的視線……不停的上湧著。

　就仿佛有一道道的寒氣，直直的逼入著自己的身體。

　——鬱文崢的食欲……到底有沒有被進一步的激發？

　杜林在心頭如此想到。

　…………

　下課的鈴聲終於響起。

　主角攻衛肅明和主角受肖曉沐接下來都分別有不同的課，兩人也都看著自己看了很久。

　衛肅明還不敢見他， 但肖曉沐可沒有這樣的顧慮。

　他直接笑盈盈的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將皮筋解開。

　長長的如同絲綢的黑發就這樣垂落了下來……

　肖曉沐將橡皮筋套在了杜林的手腕上。

　對著那白皙的手腕， 就像是帶著一絲綁縛的意味……

　“送你的禮物哦。”

　長長的發絲輕輕的擦過杜林的臉頰， 肖曉沐在他的耳旁邊， 用一種曖昧迷離的聲音說道，“既然決定要開始追求你了， 以後每次見面， 我都爭取會給你一定的驚喜， 小杜林。”

　杜林：可別是驚嚇。

　起碼今天碰到的這具有問題的大體老師……完全就是正宗走了狗屎運的驚“嚇”。

　…………

　下課之後，杜林來到了講台前，詢問著美育課的老師。

　那具屍體腳腕處， 有著像是被切割的傷口。

　老師似乎有些意外杜林會問這個和藝術完全無關的問題，微笑著說道， “這是車禍造成的。”

　……所以只是單純的巧合嗎。

　杜林松了一口氣。

　一個單純的去黑市購買食材，烹飪人肉的鬱文崢……一定比主動從屍體上切割下人肉的鬱文崢要好對付得多。

　然而，杜林根本就不知道， 他向老師緊張的詢問著屍體傷口的樣子……被另外一個人看見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男人就這樣倚在教室門邊上，眉眼含笑的看著他。

　“你倒是真在意這具屍體。”

　話絲微涼， 似乎是帶著幾分揣度的意味。

　溫和的聲音緩緩的響起，杜林隻感覺到頭皮好似都要被炸開。

　這個人是……

　美育課的老師崇敬的說道，“鬱教授！”

　他快步的朝著那個倚靠在牆邊的男人走去。

　“感謝您聯系了解剖學院的學生送來的這具屍體，讓同學們在描摹的時候對人體的構造有了非常清晰的認識……我以前還從來都沒有想過，可以這樣二次利用醫學院的實驗素材呢。”

　——這具屍體……是鬱文崢主動送過來的？

　杜林終於明白了那一絲奇怪的違和感。

　為什麽今天的美育課， 會特地拎出一具大體老師來讓人描摹。

　是他條件反射的……看到一具被截肢了的屍體，就聯想到了砍斷軀體食肉的事情。

　是自己衝動了。

　但仔細想想，被深深的浸泡過福爾馬林，由青大醫學院的學生精心處理過的屍體，無論是從美學上，口味上，還是打草驚蛇的謹慎度來看……都不符合鬱文崢教授的口味。

　所以，那個男人……他是故意的。

　這是鬱文崢的試探。

　他是在試探自己到底有沒有窺探出男人那幅優雅皮囊下的異食癖。

　鬱文崢……是什麽時候懷疑自己的？

　男人慢慢的來到杜林的課桌前。

　他瞥了一眼杜林桌上的畫，眼裡閃過了更多饒有興致的情緒。

　畫中的筆觸線條流暢，顯現出了過人的天賦。

　“不愧是杜林同學……以前都沒有怎麽握過畫筆，第1次畫畫，就展現出了這樣驚人的技術。”

　鬱文崢微笑著回頭看了一眼杜林，輕飄飄的話語之中似乎是含著無限的深意。

　杜林在這一刻，身子猛的一頓。

　糟糕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堪稱致命。

　原主久居深山之中，大山裡頭沒什麽資源，就連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都是瞎貓撞上死耗子，運氣好，被梁教授從深山裡頭挖出來的。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學過繪畫？

　杜林沒有什麽印象，記憶被悉數抽取了，但他估計在現實生活中，那個叫杜允炆的監護人，曾經讓自己有進行過這方面的學習。

　——因為肌肉已經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的創作能力。

　鬱文崢一步步的走到杜林的面前，笑意盈盈的彎下了腰，看著面前面容有些發白的漂亮少年。

　他伸手極為溫柔的撫摸著杜林的發頂，語氣卻帶著一種殘酷的意味。

　“我知道你想解釋，不過，乖，不是在這裡。”

　最先說的是一句氣聲。

　“我是想要問你一點東西，但我會給你留點面子的，不讓旁人看到——”

　“小東西，牽著我的手，到我辦公室來。”

　…………

　鬱文崢的辦公室是獨立的，要比梁教授上大上不少。

　一進入辦公室，男人就卸下了那副在外頭儒雅溫和的樣子，直接扣噠一聲將門鎖上，微笑著捏住了杜林細弱精致的下巴。

　“杜林同學……你還想瞞我什麽呢？”

　“裝乖倒是挺會的。”

　…………

　【此刻人皮紙的聲音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宿主，看樣子，你終於要翻車了這一回。】

　【杜林：……不，我拒絕翻車。】

　…………

　鬱文崢饒有興致的看著面前身體不斷發顫的杜林。

　他在等，等小東西的解釋。

　如果解釋的不滿意的話……

　也許就要提前考慮製造第一道美食了。

　畢竟實驗組的計劃即將開始，他可不允許有任何將這個計劃潛在破壞的人存在。

　但一想到一旦面前的人會過早的死去，那雙如同含著水霧一般朦朧豔麗的眉眼，頃刻之間會失去所有的光彩，無助的閉上眼瞳，就像是發條毀掉的破布娃娃……

　鬱文崢總覺得，心裡劃過了一絲不適的感覺。

　所以……

　這一次他倒是希望，這個孩子的大腦沒有那麽敏銳，不要那麽的聰明。

　笨一點也好。

　起碼就能在他的身邊，活得久一點了。

　鬱文崢靜靜的等待著杜林的解釋。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下一秒，少年那過於一塵不染的眼瞳慢慢、慢慢的沁出了些許水汽。

　就像是迷離的晨光，將清晨的甘露折射了出來。

　漂亮的不可思議。

　他……哭了？

　一個有些莫名的念頭劃過了鬱文崢的腦海。

　不是為什麽在這一刻想到的，不是品嘗一下那泛著鹹味的眼球……

　而是突然有點想，單純的吻去他的眼淚。

　“你哭什麽？”鬱文崢皺了皺眉頭，為那莫名其妙的念頭而感到難得有些煩躁。

　面前的少年突然慢慢伸手，捏了捏鬱教授的褲腳管，輕聲啜泣道。

　“我小的時候……出過一場車禍。”

　“我看到，我看到車子的輪胎碾過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的腿，鮮血流了一地……所以在美育課上，我只要看到那樣的傷口，我就覺得很難受。”

　怯怯弱弱的，不斷抽泣的口吻，就仿佛能夠輕而易舉的把人帶到那個血腥的現場。

　如同真的有人……腳踝被車輛深深的碾過，倒在了他的面前。

　要不是知道杜林沒有任何的角色記憶，聽著宿主繪聲繪色的口吻，人皮紙在那一瞬間都以為他說的是真的了。

　人皮紙開始鼓掌：【宿主，你的演技可真不錯，奧斯卡缺你一個小金人。】

　無論面上怎麽慌亂，看上去可憐可愛無辜的很，杜林在腦海那人臉上的神情仍然顯得淡淡的。

　【杜林：小金人……小金人能幫我渡過這一關嗎？我需要的是小金人嗎？什麽時候人皮紙你也能給我一些強有力的可用的道具，這一次的反派鬱文崢，可不像葉秀寧那樣好糊弄。】

　當然，杜林找的借口是故意模糊了時間線。

　原主久居深山的身份的確差點給自己挖了一個坑，但同時也能為自己的借口上了一層良好的保護色。

　他所說的車禍也發生在閉塞的深山裡頭，鬱文崢就算起了疑心，也很難調查出什麽。

　更何況，如果他真的去調查了，那原主的身世之謎也可以順帶便一石二鳥的被解決。

　——這也是杜林的布局。

　鬱文崢皺著眉頭看著少年這副有些可憐巴巴的模樣，就像是被欺負的狠了似的，哭的眼淚珠子都沒停過。

　一道又一道的淚痕在他瓷白的面頰上劃過，精致小巧的鼻尖也紅紅的。

　沒見過那麽能哭的。

　坐在辦公室的座椅上，面色不顯，英俊儒雅的面龐之中，露出了一個約莫是笑的表情。

　“聽起來可真可憐……”

　鬱文崢挑了挑眉頭，看他的眼神沒有什麽其他波瀾的情緒，只是又微笑著，將杜林在課堂上畫的那幅人體素描圖拿了出來。

　“真是讓人值得同情的經歷，杜林同學，所以，這張畫，你又打算如何解釋呢？”

　杜琳抽抽噎噎的看了鬱文崢一眼，嘴唇蠕動了一下，輕聲說，“如果我解釋的話，你會生氣的。”

　鬱文崢挑了挑眉，“哦？”

　“為什麽。”

　“因為……藝術系2班的肖曉沐同學……在追求我。”

　說完這句話那一瞬間，杜林能夠感覺到，辦公室的氣氛就好像是突然凍結了一層冰似的。

　“我和他有幾次碰面，他，他教了我很多關於藝術和繪圖方面的知識……還是手把手親自教的。”

　少年輕聲說道。

　這段話倒也沒有完全撒謊。

　因為在外面不怕生碰到了肖曉沐之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通過校園樹洞或者什麽其他的渠道，知道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總是會給自己發一些非常有趣的內容。

　明面上是圖繪，實際上都帶著幾分撩騷性質的引誘。

　如同一隻搖著尾巴……心思不純的大灰狼，試圖引誘純潔無瑕的白兔。

　哪裡想到這隻白兔的心也髒的很，為了圓過自己的借口，直接把灰狼賣給了獵人。

　鬱文崢神色莫辨的聽著杜林的這一段話。

　看樣子他的小獵物的確很受歡迎。

　不僅有衛肅明學弟……還有個藝術系的學生。

　但杜林說得那麽懇切和真誠，鬱文崢卻也隻信了一半。

　不，也許是更低。

　“行了，我相信你。”

　他眼神有些幽深的看著杜林那哭的一片緋色的臉頰。

　他已經有些認定了，這是一個小騙子的幾率很大。

　這個少年猜到的一些關於自己的東西……應該要比他想的，要多很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聽他講了那麽多借口，他看著那張生動鮮明，不斷哭泣的臉龐，倒反而覺得自己從未有過那麽一次，把一個人的臉深深的記在了腦海之中，而不是評判著它的肉質。

　這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而這種體驗給他帶來的感覺……不太壞。

　“我信你，別哭了，杜林同學。”

　他輕輕地拍了拍杜林的後背，然而，少年抽噎的聲音似乎更大聲了幾分。

　淚滴沒有停過。

　一點一點的劃過他的面頰。

　晶潤的，漂亮的，美麗而又純粹……讓人在那張臉上就仿佛只能看到最夢幻的情緒。

　——真麻煩啊。

　既然已經打算縱容這個小騙子了，那就縱容下去好了。

　鬱文崢在心頭歎了一口氣，有些遺憾……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美食。

　“好了，別哭了。”

　手指尖優雅的撫過了杜林的面頰，將少年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然後，慢慢的吻著他臉上鹹濕的淚痕。

　鬱文崢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看不出任何衝動和心疼的情緒。

　仍然是理智的，就像是帶著高高在上的施舍和靜靜旁觀的漠然。

　與其說這是個吻，還不如說只是在嘗試著用唇“觸碰”著他的臉頰。

　只是單純的想品嘗，淚水的味道。

　但杜林能夠感覺到……

　當唇覆觸碰到那極其嫩滑的肌膚時，男人的動作，似乎有了那麽一分伸出豔紅舌尖的跡象。

　——他對我有衝動了。

　一個念頭飛快的劃過了杜林的腦海。

　——不是出於豬玀的食欲……是出於人性最原始的，欲望的衝動。

　【叮——檢測——檢測——】

　【反派教授食人魔鬱文崢——好感度：55%——黑化值：50%——】

　【角色自述：真遺憾……一道美味的大腦前菜，也許就要束之高閣了。】

　【不過，眼淚的味道混雜著人體的溫度，竟然也棒極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嘗試，人肉以外的東西呢，體驗意外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鬱文崢:【意味深長】終於有那麽一點不一樣的食♂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