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文崢對著鏡子， 優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領口的扣子便走了。

　這一出門，又是那個風度翩翩，毫無瑕疵的青大教授。

　完全看不出任何一分那藏在完美皮囊下……惡劣可怖的樣子。

　手指有些顫抖著扶著牆， 將那衛生間維護檢修的招牌重新撤掉之後， 杜林面無表情的嘗試著挺直著腰。

　“我被擺了一道。”

　人皮紙嘻嘻笑了笑：【沒錯，你剛剛差點被爆炒一頓。】

　“……我說的不是指這個。”

　杜林的眉頭皺的很深， 漂亮的眼瞳裡閃爍著不悅的神色。

　“大體老師的計劃失敗了……我不知道在學校引起了足夠重視的前提條件之下， 他是怎麽做到仍然動手殺了人……並且碎屍處理好了一切， 混在了你所投放的屍塊之中。”

　手指不由自主的微微用力了幾分，在牆壁之上留下了一個灰撲撲的印子。

　他那張嫣紅的唇上還覆蓋著破碎的傷口精致細嫩的下巴就像是被什麽人用手捏了很長的時間一般……說話都有些含糊。

　人皮紙沉默了一下，隱晦的點著：【也許，時間點上不太對。】

　杜林的睫毛輕輕的顫抖了一下。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這個人也許是鬱文崢進行實驗組計劃之前就已經殺了的，在我行動之前。”

　“原文劇情沒有提過……他才是第一個受害者。”

　【叮——檢測——檢測——】

　【主線任務2：副本劇情探索度——73%——】

　腦海內響起的聲音肯定了他的猜測。

　杜林捏緊了自己的手指。

　是什麽時候呢？也許更早。

　他接下來要和一個真真正正走向藝術成熟的食人魔進行鬥爭了呢……

　而且， 這個人還變態的很， 想出了一種對待普通豬玀不同的奇怪遊戲， 來折磨杜林。

　杜林用舌尖抵著牙齒。

　他總覺得嘴裡似乎有股怪味。

　像含著血。

　杜林突然在腦海內對著羊皮紙出聲問道：【最近的超市在哪？或者售水點也行， 我總覺得嘴裡有股怪味， 想要用水衝一下。】

　人皮紙頓了一下，明白了杜林的意思：【宿主你可以去其他樓層的廁所。】

　“不了。”

　杜林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短時間內，對於青大學校裡的廁所，都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估計近期是不會去了。”

　…………

　順著人皮紙的指引， 摸到了青大的飲料售賣機， 原主很窮， 沒什麽錢， 杜林隨意的買了一瓶最便宜的礦泉水，用來衝嘴。

　用了一兩瓶，嗓子眼更疼了些，杜林卻覺得嘴裡的那股味兒淡了點，滿意的把空了的瓶子扔在了垃圾桶內。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垃圾桶。

　運氣沒有那麽背，裡面只是一些空蕩蕩的飲料罐。

　如果這都能碰到鬱文崢投放屍塊的點，那麽那個男人簡直就是陰魂不散的纏著他……

　還好沒有那麽倒霉。

　口袋裡的手機仍然發出了一道道響聲。

　而此刻……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仿佛就在他後邊響起似的。

　……後邊？

　杜林像是想到了什麽。

　他接起電話，迅速代入了角色，怯生生的說了句“喂？”

　電話那頭傳的是一句有些沙啞的聲音。

　“你剛剛，去了哪。”

　就在不遠處的角落裡響起。

　回頭便看到一張清冷的臉。

　衛肅明的唇緊緊的抿著，像是在壓抑著什麽，那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著手機。

　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了杜林有些汗濕的黑發上，再緩緩的滑落……慢慢的聚焦在了那紅的有些不正常的唇。

　像是被什麽人狠狠的咬過。

　胸口那種焦慮煩躁的感覺，並沒有再找到那莫名失蹤的少年時好轉了幾分……

　反而更多了些。

　衛肅明目光沉沉的走了過來，看著被少年用來衝嘴倒了一地的水。

　那粼粼的水花落在地上，還不小心濺濕了杜林的褲腳管……將那淺藍色的牛仔褲顏色變深了些。

　“課上了一半，突然走了，怎麽打你電話都不接……剛剛發生什麽了。”

　無論心裡百轉千回有著怎樣惱人的關切，衛肅明面上還是僵硬著一張臉，冷冷出聲問道。

　面前的少年通紅著眼睛，並不怎麽搭理他，只是皺了皺那精致的鼻子。

　像是被什麽人欺負了似的。

　衛肅明沉默著，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查看一下少年嘴角處那不正常的傷口，但在伸出手的那一刻……看到杜林像隻小動物一般顫抖著閉退了幾分，他的動作頓了頓，一下子停住了手。

　——他還是……很討厭我的接近和觸碰。

　少年沒有理他，只是輕輕的垂著那似乎擁有著氤氳霧氣的眼睫，想要作勢離開。

　“別走——”

　衛肅明下意識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細細小小，過分瘦弱，像是稍微用力就能折斷了似的。

　等等——

　衛肅明的目光有著一瞬間的凝滯。

　那細瘦的手腕上，本身肌膚就白得晃眼，而現在覆蓋著的是一道猙獰的有些紅腫的傷口……像是被什麽人，用布條狠狠的綁過一般。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口中詢問的話語有些含糊，混雜著一種異樣的情緒。

　“沒什麽……”

　回答他的是少年一如既往，悶悶的語氣。

　…………

　【杜林：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雖說死去的人注定死去，但按照主角攻在這個副本的人設，如果更早的引導他了解到鬱文崢的真面目，也許他會成為我們的助力。】

　【實在不行，他在暗地裡搞事，也能夠分散食人魔的注意力。】

　【人皮紙：……隨便你，宿主，但你可不要再多玩什麽花樣。】

　【你這具身體，可經不起你作死試探鬱文崢……再得到幾次遊戲式的懲罰。】

　【杜林：你放心，穩的。】

　杜林彎唇笑了笑，那張漂亮的臉上似乎帶著淡淡的涼意，【他現在那麽崇拜和敬佩鬱文崢……但我也能感覺到，他也很喜歡我。】

　【感情線崩了救不回來也就認命，但我可以利用他對我的喜歡和佔有欲……以此來引導他認清反派。】

　【就像鬱文崢剛剛在廁所裡對我做的那些事情一樣……能成為絕佳的催化劑。】

　…………

　和人皮紙的溝通在現實中沒有停留太久，少年那張豔麗的臉上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這股沉默卻讓衛肅明的胸口有些焦躁的鼓了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

　青年放緩了聲音，“你要跟我說……才能解決問題，我不會害你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杜林，我發誓。”

　他學會了耐心，沒有像之前在寢室裡那樣，輕易的誤會他，詢問的語氣逼得又氣又急。

　就像是為了他，放下了孤高的自我……單膝跪地，垂下了毛茸茸的腦袋。

　“是，是鬱教授……”

　少年那張小臉有些蒼白。

　他的眼神躲閃著，原本明亮如秋水一般的雙瞳，帶著幾分不安的情緒。

　“我……我很喜歡鬱教授，沒有其他意思……但他突然在思修上課的時候突然跟我說，有課題組實驗室的事情找我，讓我去廁所……”

　【人皮紙：宿主他又開始演了。】

　【順便還一石二鳥點出實驗組的問題來提醒主角攻，思路很分明啊。】

　“結果，結果……”少年怯生生的咬著嘴唇。

　結果發生了什麽不言而鬱。

　看看那張的豔麗的唇，那張過分驚慌蒼白無助的臉，那被捏的下巴都有些合不上的嘴……就能夠猜到什麽。

　衛肅明隻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了一下。

　漿糊似的不能思考。

　……是鬱文崢？

　他在那一瞬間有些茫然，沒辦法把杜林怯生生的口吻中的教授和曾經在學術課堂上風光霽月的男人聯系在一起——

　不，不對。

　腦海之間猛然喚起的，又是那一日，鬱教授鬱學長來寢室接少年的那一畫面。

　明明仍然是優雅溫柔的臉龐，在看著自己禁錮似的抱著杜林的那一刹那……眼裡劃過的涼意。

　——“他不是因為討厭你……他是為了我，才想要搬離寢室的呢。”

　那時的他下意識的為誤會了杜林，傷害了少年……看著他匆忙躲在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背後而感到有些難過。

　卻忽略了……那個男人眼底戲謔卻又隱藏著敵對氣氛的眼眸。

　就仿佛是自己碰到了他最為珍愛的收藏品，讓男人感到了下意識的不悅。

　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對學生關心，具有著愛才的慧眼，風度翩翩的教授，所應擁有的情緒。

　衛肅明隻感覺到自己好像接觸到了什麽東西——

　就像是觸碰到了這個校園裡面某個不可說的一隅。

　然而無論腦海中的思緒怎麽紛亂，衛肅明還是走到了杜林的面前，捏住了他纖瘦的手腕。

　嘴上淡淡的警告著——

　“最近青大的校園亂的很……鬱教授，如果真的是鬱教授的話，下次找你再做什麽實驗組的事情，多長一個心眼，別去了……”

　“你太單純了，容易被騙。”

　目光在杜林的手腕上停頓了一下，就像是怕那裡的痕跡在他的眼皮上搔癢一樣，很快的移開。

　“我帶你去醫務室給你找點藥，讓人幫你上藥……手腕有些破皮了。”

　衛肅明的耳尖微微泛紅。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開口的聲音有些艱難。

　“嗯。”回應他的是少年怯生生的聲音。

　乍一聽，隻覺得無比乖巧，惹人憐愛。

　人皮紙：【……太單純，容易被騙？】

　我們碰到的真的是一個宿主嗎，才剛剛被反派擺了一道就又開始布局。】

　杜林：【沒事，只要你對鬱文崢的實驗組也產生戒備就好，被誤會我也不介意:)】

　捏著少年軟軟的小手，一路走向醫務室，雙腳踩在小徑的鵝卵石上，衛肅明隻覺得整個人都帶著一種柔和的，像是被風溫暖了的氣息。

　真想一直都牽著他的手……用一種更為合理的身份。

　不遠處，似乎又傳來了一陣恐慌的驚叫聲——

　杜林朝那個方向看過去，視線頓了頓，微微眯起了眼睛。

　察覺到了杜林小動物般的視線，衛肅明低低的聲音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方響起。

　“我說了，最近青大學校內亂的很。”

　“之前的惡作劇也就算了，警方查到那些屍塊的編碼都來自於隔壁的醫學院……”

　聲音輕了又輕，就像是怕嚇著身旁的少年似的。

　如同隻小心翼翼趴伏在主人膝邊的犬類生物。

　“但今天早上發現的屍體，是新鮮的，要不是超出了人體數量的手指，還不會被人那麽快發現。”

　“下落不明，查不到源頭，像是被人刻意混在了裡面。”

　“——希望……只是又一起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