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阿斯蘭德發呆的對自己說。
我好像真的要犯下難以饒恕的罪行了。
他假裝內心驟然升起的狂熱並非欲望。
他強行控制著自己,才能讓自己看似安靜的望著不遠處那個人的面容。
眼前這人的側顏和五官,與深深刻在自己腦海裡的臉有些微的不同,寥寥數筆而已,就讓對方漠然寂寥的神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正如此刻,對方沉靜的雙眼映照著上方毫無瑕疵、寶石般的晴空,其中明明沒有面前的自己的影子,唇邊的笑容卻是阿斯蘭德從前沒見過的揶揄自在。
“我聽說……”阿斯蘭德克制的——深深的吸了口氣,目光先是若無其事的垂下,可雙手也不知道怎麽的,總是不聽話的想伸向李歐,實在痛苦不堪的他只能中途轉移目標,摳起了李歐的袖口。
呼——
阿斯蘭德憋的想要大叫,花費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沒有太大的威脅性:
“……即便不直接結契,也會很?……快樂的。那些嘗試過的人,他們都想一遍一遍的嘗試……真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嗯……也從來沒有試過,要不然我們……?”
阿斯蘭德把一輩子的無辜都用在了此刻,但他內心巨大的期待,簡直比以往更加折磨他一千倍,難以言說的渴望好像要自行從喉嚨裡衝出來,讓他隻想狠狠的咬住眼前這個人的脖頸,來回舔舐。
“我……會努力……讓你……”阿斯蘭德斟酌著每個字,慢騰騰的說。
讓你失神,讓你沉迷發狂。
會努力,會用盡全力,全部都給你,會纏著你到你再?也受不了……
李歐看著他,聽著他說話,眼裡的笑意莫名的更深了,說:“就這麽想要嗎?”
阿斯蘭德呼吸一窒,輕聲回答:“恩,真的好想……”
李歐坦率的神色卻突然露出了一絲疑惑,支起身體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阿斯蘭德眼睜睜看著李歐抬起手來,其中一根手指,顯然落在了自己的眼角上,阿斯蘭德感覺到了一陣清涼——
“想要到掉眼淚嗎?”
李歐突然笑起來,那眼神似乎是覺得他淫蕩到不可理喻。
真是的。這個人。
阿斯蘭德想。
笑的我心軟了。
而且,不是“想要”到掉眼淚,是要不到才掉眼淚。
“李歐……”
“恩?”李歐還?是漫不經心的。
阿斯蘭德近乎貪婪的看著他,從發絲到睫羽,到鼻尖、到臉頰,到耳垂,到下頜,到脖頸,到肩頭,到指尖,阿斯蘭德輕輕觸及了那幾根再也與世無爭的手指,隨後他彎下腰,在那指節上深深一吻。
“等我。”
……
李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看著空蕩蕩的眼前,心說這個人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現就出現,根本摸不著規律啊。
長歎一聲,李歐又重?新躺下了。
也是,阿斯蘭德不在,自己就可以清淨清淨了。
就算躺的無聊了,那家夥應該也會再?出現吧。
……
阿斯蘭德睜開眼的時候,周圍一片昏暗,只有眼前平緩流動的修複液散發著幽暗的藍色光芒。
他從修複液裡站起身,面前是一把特殊的座椅,安置在修複液的池水裡,上面靜靜的躺著一個面容沉靜的人,只有臉部露在空氣中。
阿斯蘭德湊近了對方,湊近再?湊近,胸口洶湧襲來的感受才減輕了一些。
“大人……”
身後有人低聲的提醒,阿斯蘭德聽不出對方是誰——是誰都無所謂。
“出去。”
“大人……”
說話的研究員已經感到後悔來這裡了,戰事緊急的情況下,所有人都陷入了無比的混亂,他是被臨時派過來叫醒對方的。雖然阿斯蘭德這位新暴君,目前沒有對任何人發過火,但眼前這幅壓抑的場面,還?是讓人心頭感到強烈的酸楚和不忍。
“出去。”新暴君又一次命令。
研究員渾身一顫,腳步慌亂的往外走。
直到快要走出這間特殊的艙室時,他才條件反射的回頭看了一眼——內心再?次倒抽一口涼氣。
修複液還是沒有效果。
而身體變成了那樣,他竟然還活著。
研究員的目光燙到似的收回來,但腦海中的畫面還是揮之不去——
新暴君的整個後背、渾身上下——都已經被可怕的烏紫覆蓋,那些觸目驚心的血瘀已經愈發擴散,現在連脖頸都無法幸免了。
是啊,那麽密集的對抗,長官們都一個個重?傷累倒,阿斯蘭德大人固然強大,但在面對白喪鍾的時候,也很?難全身而退。
恐怕只有……但那樣的勝利恐怕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
研究員恐慌的冒出了冷汗,不自覺加快腳步,他還?要快點把阿斯蘭德順利醒來的消息告訴單渲學者——可讓新暴君又一次奔赴前線,結果會是什麽呢?
阿斯蘭德……會活下來嗎?
聯盟……還有明天嗎?
……
阿斯蘭德撫著李歐的發際,忍不住將腦門兒靠了過去,落在了對方的額角上。
接觸到的皮膚是溫熱的、光潔的,頃刻間撫平了他緊攥的胃部,減輕了身體的疼痛。
好一會兒,阿斯蘭德再?次直起身體,最後凝視那兩片安靜的唇瓣一眼,他離開了這個特殊的修複池。
接著他慢條斯理的穿上製服,又坐在藍瑩瑩的池邊台階上蹬上靴子,這時候新的消息來了,他看完後站起身,身體突然搖晃,不由嘭的一聲,他五指緊緊摳住了一旁的修複池邊緣,靜候片刻,他重?新站穩,輕輕吹了兩聲口哨。
周圍和平時一樣安靜,但就在他準備打開門的時候,異常發生了,那門始終緊閉著,無論是手動還是口令,都沒有開啟的跡象。
阿斯蘭德站立在原地思考了許久,忽然開口:“你就是西爾莎嗎?”
空氣凝固了數秒,接著,如他所願的,響起了一個成年女人的聲音。
“別出去,阿斯蘭德。”
阿斯蘭德不由笑起來:“你一直在這嗎?還?好我沒有對他做一些過分的事。”
那個初次聽聞的女人的聲音,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緩緩的說:“現在一切都已經難以逆轉了,你即便繼續使用暴君級別的精神體,也只能對抗白喪鍾,卻不能對抗那種武器,聯盟已經走到盡頭了……”
“不會的,”阿斯蘭德隨意的反駁了西爾莎的憂鬱,“我們會找到原因的,問題會一個一個解決掉。”
“可你的身體或許連這一次都無法承受了。”
阿斯蘭德似乎對她的話感到意外,笑道?:“我其實還?感覺不錯。”
西爾莎沉默了片刻,問:“剛才……你真的又見到他了嗎,他真的還?在嗎?”阿斯蘭德不由回頭,看了看沉睡的李歐,說:“我還?會再?見到他的。”
這次,門緩慢的開了,阿斯蘭德走出去之?前,聽到對方又問:“你真的……是他?”
阿斯蘭德向下輕拽外套,捋平下擺,邊走邊無所謂的說:“誰知道呢。”
……
當?昏暗幽藍的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後,女人也跟著消失了,半晌,才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響起來,輕聲細語的說:
“李歐……”
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