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的一聲,艙門在麥洛身後安靜的開啟了。
起初,門外的通道沒有傳來任何聲音,但過了一會兒,停留在艙門外的腳步邁了進來。
麥洛的肩頭被人撥開了,麥洛毫無反抗的側過了身體。
突然,伴隨一聲悶響,麥洛被凶狠的一拳打倒在地。
自從麥洛說出那句話,紅荊棘早已經沒了動靜,但此刻,不?大的飛行?器中湧動著另一個磅礴到恐怖的精神力。
李歐這才抬起目光,同時感到眼眶有些?刺癢,讓人想要用力揉一揉。
“住手,”李歐目光有些?遲緩,“停下。”
但那個不?久前還笑嘻嘻裝作?溫順的人,此刻突然一言不?發,雙眼霧沉沉的死死盯著麥洛,空氣中除了無聲咆哮的精神力,只剩下拳拳到肉的毆打聲。
“我說住手,阿斯蘭德!”李歐終於提高聲音,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叫出來人的名字,看著對麥洛拳腳相加的阿斯蘭德,眼中也終於流露出怒火,“別碰他,你聽不懂嗎?”
悶響不?僅沒有停下來,阿斯蘭德還笑了,直到李歐抬起手,紅荊棘霎時間再次從虛空中凝聚,和阿斯蘭德的無名暴君狠狠撞在了一起。
頭頂的光線猛地閃爍兩下,接著啪的一聲,不?知道哪裡的線路過載,在牆壁內層爆炸了,導致飛行?器整個熄火。
艙內徹底暗下來,唯一的光源變成敞開艙門外的通道。
被艙門收攏的光線照亮了阿斯蘭德的半個身體,他微微垂著頭,額前柔軟的短發因為暴力的行?為凌亂的遮擋住了眉眼。
“沒有下次……麥洛,即便是你,”阿斯蘭德微微屏息,“如果你敢再……”
他沒有說下去,但李歐都聽出了其中殘酷的意味。
接著阿斯蘭德在李歐失神的目光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遞了過來。
一枚通訊器。
“是我看錯他了。”阿斯蘭德的聲音沒有恢復正常,顯得低啞不?少,他背著光站著,李歐此時看不?清他的神色。
李歐緩緩戴上通訊器,繞過阿斯蘭德,離開了這艘飛行?器,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沿著通道走下去,他發覺自己已經到了聯盟的軍艦上。
直到他感到太疲憊,甚至再多一步都走不?動,於是剛過拐角,便扶著牆坐到了地上。
阿斯蘭德抱著膝蓋坐在了他身邊。
李歐沒話跟他說,阿斯蘭德也不?開口。
恍惚間,李歐意識到,這樣的情況好像已經發生過好幾次,只要李歐保持沉默,阿斯蘭德就能同樣一言不?發。
平時這個人好像對什麽都好奇,這時候,又都不好奇、也不?想知道了。
過了很久,李歐不?自覺撐起額頭,耳邊終於傳來了小女孩的聲音。
“他做的不?對,很錯,非常錯。”
李歐沒動靜,但心裡已經歎息了一聲。
“他的體征顯示他有劇烈的情緒波動,但我沒想到他會那樣對你……所以立即把阿斯蘭德叫回來了。”
西爾莎說完又安靜了下來,她也受了驚嚇,不?知不覺的,她像是人類偶爾會自言自語一般呢喃:“我的道德基準被動搖了,我竟然還是沒辦法去斥責、厭惡他。李歐,你和麥洛……你們會徹底決裂嗎?”
李歐不?由在心底苦笑,今天之後,麥洛恐怕會是那個主動和他保持距離的人。
“……但他沒有騙你,他說的是真的,”西爾莎情緒低迷的說:“過去,在我的監測裡,哪怕他習慣隱藏,但只需要簡單的計算,就能判斷出,他視線的盡頭永遠是你,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他這次或許是因為衝動傷害你,但衝動永遠不?是人類做事真正的原因。”
李歐始終沉默的聽著。
其實當時看到麥洛壓抑著巨大痛苦的神情,李歐就沒法不?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麥洛是真的愛著他,而且那種程度的愛,或許已經不是李歐想象中的領袖與族裔之間的感情了。
眼下的問題是,李歐不?能因為突如其來的憐憫和麥洛在一起,憐憫不是愛,哪怕二者十分相近。
……
一旁的阿斯蘭德在折弄自己袖口上的線頭,他神色淡淡的,要不?是關節上有血痂,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
正在這時,空曠已久,像是被刻意禁止通行?的通道另一邊,傳來了緊迫的腳步聲。
是幾名士兵,送來了藥箱和領袖繃帶。
李歐看著他們隱隱焦慮的神情,問:“有什麽情況?”
士兵們嚇了一跳,惶恐的看了李歐一眼,“大人,沒什麽。”
顯然他們已經知道了李歐的身份,但李歐問的不?是這些?士兵。
西爾莎在他耳邊回答:“我之前就想告訴你,但當時……不是時候。”
“到底怎麽了?”李歐又問。
為首的士兵不敢違抗,快速瞟過一旁的阿斯蘭德,已經滿頭大汗。
士兵想必是覺得李歐很快就會知道這個緊急消息,於是說:“李歐大人,我們尋找的最重?要的逃犯……現身在那間酒店裡,一小時前兩個小隊的人和機器已經下船,但都失去了聯系。”
西爾莎則回答李歐:“首先我沒想到那裡有人可以入侵西雅,直到蟲族失控,破壞了管道,原本被隔絕的信號泄露,我派出西雅二號,它?進去立即發現了你的異常,我就趕緊帶阿斯蘭德去找你。”
“我回收了西雅,清除西雅的時候,因為對方的操作?太大膽,為了穿牆開啟了護盾,所?以我也反過來侵入了那整個建設的系統,重?新恢復了一些?被刪除的資料。”
“那裡無疑就是帝國殘黨的陰謀中轉站,數不清的賊鷗在那裡被洗腦,白喪鍾把他們偽裝成帝國軍人……”
隨著西爾莎的話,李歐的心跳驟然加劇,腦海中閃電般聯系起了之前朦朦朧朧的直覺。
——難民營的信號是被隔絕的,西雅卻被控制了;白喪鍾放出蟲族屠殺帝國難民,輕易可以操縱那個落後古老的建設;聯盟軍人這邊,“最重?要”的犯人出現,他們卻小心翼翼的試探——是害怕酒店裡為數不多的平民成為人質嗎?
不?!
是因為所謂“最重?要”的犯人,是擁有暴君級別精神體的敵人,情況越混亂,越有利於對方逃跑。
——白喪鍾!
他就在這!而且總是在離我很近很近的距離……李歐想,白喪鍾冒險出現在難民營,都是為了要親眼確認給了我致命一擊——畢竟白喪鍾是出名的並不信任任何活人。
“已經有百分之八十三的可能性,這個數字還在不斷上升——白喪鍾的本體,就是之前和你會面的武器商人青克爾,我現在懷疑他重?新建設了一個類似當年‘彌撒’的人工智能系統,這個系統應該還很稚嫩,只是‘他’知道我的存在,一直隱藏的非常深。”
“彌撒?”李歐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他一開口,正在查看藥箱的阿斯蘭德,包括暫時還沒有離開的士兵,都不由的朝他轉過目光。
“有判斷的依據嗎?”但李歐已經顧不得別的了。
彌撒是帝國的中央系統,它?給聯盟帶來的損害和威脅,甚至要超過白喪鍾本身,李歐有很長時間,都處在它帶來的陰影下。
“有一件事,之前一直被我忽略了。”西爾莎說:“聖典城有這麽多星艦,其中年代久遠的,製造時間已經超過了聯盟的人工智能禁令,但它?們上面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人工智能存在的痕跡,而都是近代基礎功能的電子智能。”
“那個AI在羞辱我。”西爾莎說,“聖典城,勞倫酒店,冬巢,難民營,李歐——這裡就是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