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德一連聲尖叫, 外頭?守夜的丫鬟驚醒,趕忙進來:“少爺您怎麽了?”
徐元德臉色煞白,一雙眼睛直愣愣的, 死死盯著秦九寂消失的地方。
消失了……
他憑空消失了!
鬼……
秦九寂變成鬼來向他索命了!
丫鬟見他滿頭?大汗,以為他做了噩夢, 拿了熱帕子上前:“少爺別怕,沒事?的, 是夢。”
她正?想給他擦擦汗, 誰知她一靠近, 徐元德驚了一跳, 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滾!滾出去!我要娘,我要我娘!”
小丫鬟也不過才十二三歲, 嫩白的小臉上被這一巴掌給扇出紅痕, 可她連眉都不敢蹙一蹙,隻柔聲哄著:“夫人已經歇下了,少爺……”
徐元德用力踹她一腳:“你算個什麽東西,滾開!”
別看徐元德年紀不大, 生得卻結實,這一腳直把小丫鬟給踹的小腹青紫, 她疼得唇瓣打顫:“少爺……”
徐元德尖叫:“娘!我要我娘!”說著, 他裹了被子下床, 竟是要衝出去。
小丫鬟哪裡攔得住, 等徐元德跑到門外,看到外頭?黑漆漆一片, 再看到一抹站在樹枝上的白色身影,更是嚇瘋了:“娘!娘!”
他發瘋一樣地往主屋跑。
徐氏剛睡下沒多久,她這一天也是勞心勞肺, 折騰得不輕,很想睡上一會兒。誰知她剛合眼,就聽到了徐元德的喊叫。
嬤嬤連忙給她披了個外衣,徐氏坐起?來:“是德兒?”
她起?身下床,徐元德光著腳,裹著棉被,頭?發散亂著撲了過來:“娘!秦九寂沒死,不,是秦九寂的魂魄沒散,他來找我索命了!”
這般喊叫,是嫌旁人不知道你乾的事?嗎!
徐氏心中?煩躁,看了身邊嬤嬤一眼,嬤嬤忙去查看今晚當值的仆人,提防有?人胡言亂語地傳話。
徐氏壓住心緒,擺出溫柔模樣:“好?了好?了,這是做噩夢了?”
徐元德神經質般地搖頭?:“不是,不是夢,兒子真的看到他了,他還問我為什麽把他推入冰湖!娘,秦九寂的魂魄還在,他變成……變成邪肆了!”說出這話,徐元德腦中?浮現出那具骷髏,整個人都是一抖,嚇破了膽。徐氏耐著性子哄他:“別把夢當真,秦九寂早就魂飛魄散,哪能變成什麽邪肆?”
徐元德:“我真的看見了,他就在我屋裡,穿著一身喪服,手腕……手腕還有?一串骷髏頭?……”越想越怕,徐元德越抖得厲害。
徐氏有?點壓不住火氣了,聲音強硬道:“別胡說八道,那都是你的夢!”
李浩初早就把秦九寂的魂魄除掉了,哪會有?什麽鬼,再說了,即便?秦九寂的魂還在,也不可能這麽短時間成了邪肆。
德兒這孩子,怎麽膽子這般小!
徐元德驚訝地看著徐氏:“娘你凶我。”
徐氏一頓。
徐元德鬧起?來了:“你根本沒把秦九寂的魂魄弄散,你根本沒處理好?,你騙我!你還凶我,我要去找祖母,我要祖母!”
祖母祖母祖母。
聽到徐元德喊這個,徐氏本就煩躁的心緒越發火上澆油:“找你祖母作甚,我才是你娘!”說罷她抬手給了徐元德一巴掌。
這清脆的一巴掌,把母子二人都給扇懵了。
徐元德半晌才回過神,不止置信地看著她:“你打我……”
徐氏想到那位強勢的婆婆,心一緊道:“德兒,娘不是故意……”
徐元德更瘋了:“你居然打我!我要找祖母,我要告訴祖母你竟然打我。”
徐氏倒吸口氣,拉住他小臂道:“這麽晚了,祖母早歇下了,你這般胡鬧,祖母會生氣的。”
徐元德:“祖母才不會生我的氣,祖母最疼我了!”說著,徐元德更覺憋屈,氣道:“還是祖母待我好?,我要祖母,我不要你了!”
這話像刺一樣穿透了徐氏竭力憋著的滿腔怒氣,她沉聲道:“你今晚哪都別想去。”
徐元德睜大了眼。
徐氏盯了眼旁邊伺候的丫鬟:“看好?了,不準讓少爺離開這屋子。”
丫鬟們連忙應下:“是。”
徐元德尖聲道:“你放我出去,我要見祖母,我……”
啪地一聲,徐氏關門出屋,落了鎖。
看了這一幕的白小谷瑟瑟發抖,他手腳並用地抱著骨鏈,顫巍巍道:“這個娘親好?凶。”
秦九輕知道他害怕,他把手鏈褪下來放在掌心,小骷髏連忙改為抱他手指。秦九輕摸著小白骨的小腦袋,安撫著害怕的小家夥。
世人都說徐氏愛孩子,把徐元德放到了心尖上疼,可其實她根本不愛他。
真正?的愛不是把孩子當做立身的籌碼;不是將自己的期望加諸於孩子身上;更不是把榮華富貴堆到他面?前,卻壓根沒想過了解他。
徐元德怕邪肆。
徐氏不知道。
十歲孩童對於這種怪力亂神的恐懼,成年人不靜下心去體會,是沒辦法感同身受的。
徐氏對徐元德的無理取鬧一味縱容,對徐元德真正?的訴求卻視若罔聞。
這種愛,比純粹的惡更危險。
秦九輕再度現出身形,他直直地看向徐元德。
徐元德剛剛陷在對母親的憤怒中?,暫時忘了恐懼,這會兒又?看到這白色身影,整個人一哆嗦,放聲尖叫:“別過來,你別過來!”
秦九輕徑直走向他。
月光映在他烏黑的長發上,像被冰水浸泡一般柔滑地垂到腿彎,好?似在輕輕滴水;
他面?龐本就是瓷白色,因匿在暗處,平添冷調;
雪一樣森冷的白衣袖口處恰好?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掛著一串和膚色相得益彰的骨鏈,骨鏈松松垂在手背,垂著的是根根分明的手指,那指骨細長,白得仿佛開了刃的刀鋒,能輕松劃破人的喉嚨。
徐元德怕得要瘋了:“我沒殺你,秦九寂,我沒有?……”
秦九輕湊近他,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低語:“你知道冰湖裡有?多冷嗎?”
說著他碰了徐元德的手背,指尖冰涼刺骨,猶如寒冰。
徐元德放聲尖叫。
在外屋候著的丫鬟趕緊衝進來:“少爺!”
徐元德指著床角:“他在那,他就在那兒,看到沒有?,他就在那!”
丫鬟們紛紛看過去,床角唯有?繁複厚重的床帷,哪有?半個人影。
秦九輕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沉默地看著徐元德。
徐元德大叫:“秦九寂啊,秦九寂在那兒啊!你們瞎了嗎!”
丫鬟們苦笑道:“少爺,那裡沒有?人……”
這話無疑加深了徐元德恐懼,他對靠近的丫鬟拳打腳踢,一會兒喊著要祖母,一會喊著要娘親,眼淚鼻涕直流,嗓子喊得嘶啞。
丫鬟們也沒有?辦法,只能努力哄他,盡量讓他別撞到硬物。
雖說徐氏把他關在這裡,但徐元德真有?個磕磕碰碰,她們都少不了要受罰。
徐氏把徐元德關了一宿。
徐元德又?哭又?鬧,發了一夜瘋。
秦九輕當然沒一直待在屋裡,他隻偶爾在徐元德筋疲力盡的時候,進來和他說句話。
說的也不是什麽可怕的事?,無非是給他講一句掉進冰湖的感受。
更多的時間,秦九輕帶著小白骨在屋頂看星星。
小白骨早被漫天星辰給奪去了注意力,興致勃勃地問起?來。
秦九輕看過不少相關書籍,一點點講給他聽。
小白骨聽得火瞳直閃爍:“九大寂你懂好?多,”
秦九輕:“不過是些旁門左道。”
小白骨:“我聽都沒聽過!”神書裡沒寫過這些。
秦九輕:“你喜歡的話,以後我說給你聽。”
白小谷骨頭?甜滋滋的:“好?!”
秦九輕留在皇安城,不只要讓徐家自食惡果,更要收拾一下李浩初。
徐家好?說,李浩初那邊他需要稍微提升一下自己的境界。
萬靈根的好?處在此時展露無疑:
為什麽那麽多人對好?資質趨之?若鶩,為什麽秦九輕一入仙山便?一鳴驚人。
因為他這體質,修行起?來一日千裡。
皇安城靈氣不足,按理說是極不利於修行的。
在十二仙山普通修士可能要三載入練氣,十載可築基,但在俗世,這個數字要翻十倍不止。修士若在俗世修行,三十年能入練氣,一百年能築基就不錯了。
緣由便?是靈氣的充盈度。
十二仙山像一汪靈氣海,修行者浸泡其中?,自然事?半功倍;俗世則是荒蕪的靈氣沙漠,修行者在這根本汲不到靈氣,談何修行。
可秦九輕不一樣,萬靈根廣納百川,哪怕身處沙漠亦能發現綠洲。
秦九輕在皇安城,也能三日入練氣。
萬靈根在本就悟性遠高旁人的秦九輕身上,就是如此霸道的存在。
當然哪怕入了練氣,秦九輕不用竊天也不可能斬殺築基境四重的李浩初。
但足夠讓他貪心不足,咎由自取。
秦九輕問白小谷:“想不想試試修行?”
這話落到小骨頭?耳朵裡,和調情沒什麽區別,他糯糯道:“不太好?吧……”他明明骨有?所屬,可九大寂總誘惑他,這誰受得了!
秦九輕意識到他不對勁……
白小谷赧聲赧氣:“雙修、雙修這事?……”好?歹得先給他找個身體吧!
秦九輕懂了:“想什麽呢?”他點他小腦袋一下。
白小谷瞪他:“是你先說的。”
秦九輕糾正?他:“我說的是修行。”
白小谷邏輯分明:“是啊,你修行我修行,不就是你和我雙修。”
秦九輕:“…………”
白小谷說得每個字都對,連在一起?全不對了,偏偏他沒法向這小骨頭?解釋。
解釋不了,但可以換個說法,秦九輕:“我是說教你精怪修行的法門。”
白小谷:“早說嘛!”
搞得那麽惹骨誤會幹嘛,真是的,他還以為九大寂有?什麽和骨頭?雙修的奇怪招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