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寂嗤笑:“本座比你大二百余歲!”
江舸溫和地笑笑:“年齡算不得什麽。”
秦九寂彼時只是個小豆丁,被這句話給戳到了痛處。
他若非餓的很了,又怎會是這般身高?
這修士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誰!
隨著長時間相處,秦九寂發現江舸不只是看起來不太聰明,實際上也不太聰明。
但不太聰明的江舸,卻很有一副做父親的樣子。
他實實在在地把秦九寂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哪怕他是個魔族,他也在竭盡全力地照顧他。
天地煞氣不多,江舸想盡辦法給秦九寂弄來吃的。
秦九寂雖不喜被小自己二百多歲的人族當成兒子,但他實在太餓了,再不吃點煞氣,可能會直接餓死。
在世真魔越來越少,他不能死得如此窩囊!
江舸不僅給他吃的,還教他劍術,雖說在秦九寂眼中,他那劍術只是不成樣子的憋腳功夫。
看在他給他弄吃的的份上,秦九寂勉強學學,順便指點他一二。江舸次次驚訝:“悟性真高啊!”
秦九寂冷笑:“是你太蠢。”
江舸也不會生氣,反倒揉揉他的黑發:“你畢竟是魔神嘛……”
秦九寂甩開他的手:“你既知道本座身份,就不該如此造次!”
江舸捧腹大笑。
他們相處了不過百年功夫,秦九寂雖一直討厭人族,但並不討厭江舸。
江舸待他如親子,給了他從沒想過的長輩的溫情和關懷。
如果只是這樣,再過百年秦九寂也許真的會把江歌當成父親,可惜這一切只是一場騙局。
江舸騙了他。
騙他魂魄離體,騙他走進陣法,騙他被七絕塔鎮壓了整整七千年。
想到這些,秦九寂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
然而,江舸早在六千多年前便已魂飛魄散。
死因是為了保護秦九寂。
許諾的聲音顫了下,道出了問道宗長達七年前的漫長守護。
源自最初的那位師祖,綿延了二十三代,始終如一的堅持。
七千年前人族崛起,顛覆了世界格局。
真魔被趕下神壇,甚至被圍剿至死,新生的人族早已忘記歷史。
神不再是神。
魔成為邪惡的代名詞。
真魔二字早已和毀天滅地劃上等號。
連旁支魔族都不得不躲進地下苟延殘喘。
時間風蝕了記憶,留下的‘真實’早已面目全非。
唯有江舸創下的問道宗,立於時間之上,倔強地等待信仰歸來。
江舸沒有告訴秦九寂的是――
他是被一位真魔養大的人族。
他資質愚笨,頭腦也不機靈,但收養他的真魔一直待他如親子,從未計較過他如螻蟻般短暫的生命,他悉心照顧他,給了他無盡的關懷。
後來……
這位真魔被人族殺死。
他的父神跌落神壇,而他只能痛哭流涕。
江舸是個人族,但他恨透了人族。
他想要報復這些狼心狗肺的人族,想要質問這些喪心病狂的叛徒――
若非魔神庇護,哪有現在的十二仙山。
若非魔神撐起了天地初開的混沌,哪有人族現在逍遙散漫的生活。
魔神從不求他們知恩圖報。
可他們也不該這般以怨報德!
滿懷怨恨的江舸撿到了秦九寂,撿到了天地間最後的一位魔神。
他年幼的像個三歲小童,稚嫩的如一位人族少年。
江舸想起了收養自己的父神……
他看向秦九寂的視線滿是溫和慈愛。
他告訴他:“我的兒子若是沒死,也該像你這般大了。”
江舸沒有兒子,但他想守護他。
就像那位大人守護他一般,守護這位年幼的魔神。
七絕塔是一座宏大的牢籠,也是江舸拚盡性命去周旋、去謀劃,從強悍的人族修士手中爭取到的最後的庇護所。
秦九寂被關在七絕塔下。
孤零零了七千年。
好歹活著。
七絕塔被困了無數凶獸,藏了數不盡的珍寶,引誘著無數修士闖入……
這是江舸寫下的生之循環。
只要有人闖七絕塔,七絕塔的煞氣便會源源不斷。
只要有煞氣存在,秦九寂便能慢慢成長。
終有一日,塔內積攢的煞氣足夠秦九寂衝破桎梏。
終有一日,完全成長起來的真魔能夠脫離人族威脅。
終有一日,魔神會重獲自由。
江舸留下了一封手書,許諾交給了秦九寂。
“我聽父神說,他曾閉關了整整七千年……”
“七千年對真魔來說,沒有多長的,對嗎。”
“如果很長的話……”
“對不起。”
“讓你孤零零了這麽久。”
“對不起,爹爹寧願你痛苦些,也想讓你活下去……”
“活下去,才會遇到更多重要的人,活下去,才會有更多值得守護的信念。”
“你看,爹爹活下來了,所以遇到了你。”
秦九寂攥緊了這早已枯黃的手書,他的手背青筋鼓起,周身迸出了濃鬱的煞氣,地上青草立時枯萎,半跪在他面前的許諾被寒氣凍得面色霜白。
背叛、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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