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幻境嗎。
這終究是一場夢嗎。
他離開了,他們還會在嗎。
他此行一走,是否就是永別。
他失去過他們一次了,他……
秦詠深吸口氣,拍他肩膀道:“去吧,爹娘在這等你們。”
秦九輕一怔。
許諾懂了丈夫的意思,也收起了哽咽,篤定道:“爹娘等你們回家。”
等你們。
等你們回家。
父母給子女最好的祝福莫過於此。
秦九輕心落了下去,迷茫和混亂褪去,他尋回了理智。
幻境又如何,夢又怎樣。
他們在的地方,既是世界。
爹娘。
小谷。
他會讓他們團聚,在屬於他們的世界,在他們的家裡相聚。
“我一定會把小谷帶回來。”
“好。”
“等我們。”
“嗯!”
秦九輕想也沒想,直接去了絳霜谷。
一切的起源,一切的根源,全在那枯骨累累厲鬼漫天的狹小山谷。
秦九輕感覺得到,白小谷在那兒。
孤零零地在那兒。
剛踏入絳霜谷,厲鬼蜂擁而上,秦九輕手持竊天,用越發接近於墨黑的劍氣殺出了一條路。
他記得自己是在哪裡遇到的白小谷,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相遇的地方。
小小的白骨,瑩潤的像天地間最美的夜明珠。
溫柔的照亮了整個世界的黑暗。
他會找到他,他答應過他,不會……丟下他。
厲鬼怨魂陡然稀薄,一個白色的光盾懸在半空,秦九輕看到了那柄熟悉至極的天下第一劍——問道。
冷白色的劍柄,泛著淺藍的銀白劍身,通體沒有任何紋路,淡淡的無品白芒仿佛自天地之初便已誕生於此。
秦九輕看到了君上暝。
竊天爆發出衝天的黑紫劍氣。
天空是由乾坤清明陣壓製的白晝和黑夜,狹長的絳霜谷中厲鬼冤魂鋪天蓋地,而再濃鬱的惡也不能靠近執劍而立的兩個人。
君上暝看向秦九輕。
他視線落在竊天上的那一刻,魔劍已抵住了他的喉嚨。
光盾破裂,問道爭鳴,君上暝一動未動。
秦九輕盯著他:“他在哪。”
劍尖離君上暝的脖頸僅有咫尺,那修長白皙的肌膚似乎下一瞬就會像融化的霜雪般破裂。
生死一線,君上暝面色平靜,垂落的一縷銀發擦過雪白的衣襟,恍惚間竟似融入其中。
他抬眸看向秦九輕:“他竟想讓我做你的師父。”
模棱兩可的一句話,讓秦九輕眼眸凜然。
君上暝抬手,指尖輕輕撥開了煞氣衝天的魔劍竊天。
以他的境界,秦九輕沒法傷到他,可他亦傷不了秦九輕。
他可以殺盡天下人,卻殺不死秦九輕。
秦九輕……秦九輕……
是了,他最牽掛的唯有他。
君上暝抬手在虛空中輕點了一下:“你以為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他隻劃下個鬼界便救得了十二仙山?”
他不需要秦九輕回答,他要給秦九輕看看這個世界的真相。
一團白霧浮在空中,緊接著霧中現出了千年前的景象。
仙魔大戰,生靈塗炭,毀掉的何止是萬千生靈,更是這整個世界。
日月隕落,海水倒置,白晝和黑夜化作洪水猛獸,從天際兩側開始吞噬一切。
天崩地裂,滅世之兆。
像極了此時的景象。
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世人隻道是月知劃下鬼界,禁錮了上古魔修,卻不知他真正做的遠比這些還要驚天動地。
秦九輕在霧中看到了月知子,那位傳說中的仙人。
只是一眼他便怔住了。
銀發白膚,藍灰眸子,單薄消瘦的身體不久前還在家中把玩乾坤珠。
小谷……
白小谷……
他竟生得與千年前的月知一模一樣!
秦九輕怔怔地看著,心中越發混亂。
千年前月知隕落,千年前小骷髏誕生。
這……
君上暝也在看著霧鏡,看著月知子用瘦削的肩膀扛下了這滅世之禍。
“他沒有劃下鬼界,他只是重建了已被毀滅的世界。”
月知擅長幻術,化神前一手幻術已登峰造極,化神後他的幻術更能以假亂真。
百年度劫,千年飛升。
可他卻為了蒼生,放棄飛升上界,以身為祭,重塑了原本已被毀滅的世界。
神力扭轉時空,幻術營造真實。
月知護住的是天下生靈的魂魄,他將他們放到這個由他重建的世界,不斷重複著時間的輪回。
鬼界中最凶險的莫過於千月幻境。
可誰又能知曉,這天地間唯有千月幻境才是最後的真實。
這個世界的真實早在一千年前已經是一片虛無與混沌。踏進千月幻境,只會認清這個真相,進而被混沌吞噬。
沒有鬼界、沒有十二仙山、沒有俗世萬千。
有的只是月知以身為祭,開啟的盛大幻術。
頂級幻術,是在虛無之上建造真實。
一切的虛妄皆因世間萬物的靈識與魂魄尚在,方可落地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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