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死了,別摸了。
段無心前後掙扎,無濟於事。
腦門被門縫完全卡死,連喘氣都變得困難。
他揮了揮爪子,費勁兒扒拉兩邊高聳的大門,紋絲不動。
什麽垃圾質量,破門。
不得已,段無心只能開口,場外求助:“幫我一下,把門弄開,頭卡住了。”
話音剛落,眼前的人群被一雙大手撥開。
視線受擋,只能看到深黑色的大衣抵到跟前,身上帶著一股很淡的煙草味。
“別動,我幫你弄出來。”凌君寒用手掌很輕地揉了一下耳尖兒,把別人觸碰的痕跡抹去。
他兩手卡在門縫裡用力把門往兩邊推,哐當幾聲,沉重的大門露出更大的縫隙。
段無心緩緩往後挪,虎頭終於得以解救。
他抬爪揉了揉有些刺痛的脖頸,緩緩眨了眨雙眼。
看清來人,神情有些尷尬。
垂下頭,不敢細看凌君寒的表情,也許是調侃,也許是戲謔。
點外賣被抓住,就是尷尬。
過了好幾秒,段無心才悶著頭壓低嗓音,“謝謝。”
“這門很沉,平時都是好幾個警衛才能一起弄開,下次小心點兒。”凌君寒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檢查了一番,還好沒被刮傷。
旁邊的外賣員們終於得以看到完整的段無心,站在黑夜裡,毛發被夜風吹起,氣勢跟剛剛卡住的憨憨判若兩虎。
“啊啊啊我頭一回見到活的,這一單算是沒白跑。”
“真的是段無心,比直播裡還白,他竟然沒開美顏!”
“沾了許願寶貝的光,我決定三天不洗手。”
“三天不洗,你小心被客戶投訴。”
段無心聽完各種彩虹屁,才淡定問道:“可以把外賣給我了嗎?”
“來來來,拿好,有點兒沉。”
一大堆食物不約而同遞過來,段無心靠嘴明顯叼不住。
確實挺沉,當時下單有些上頭,沒給自己留余地。
“心心,你自己吃這麽多?”有人好奇發問。
段無心強裝鎮定,嗯了一聲,“冬天,囤貨。”
“哦,可是外賣會壞啊。”
“…….別問那麽多。”
段無心直接掐斷話題,不想多聊。
只是他在擔心,這麽多吃的,大包小包,實在是誇張。
早知道,就不應該暴力消費的。
“我幫你拿。”凌君寒看他那麽費勁,伸手想要接過去。
段無心倔強偏過頭,謝絕好意。
算了,拿回去吃不完也是浪費。
他隨意抓了兩袋食物,抬頭看向眾人:“大家都辛苦了,這些吃的送你們。”
“送、送我們?”
“大冬天的,披星戴月還要工作,你們也不容易。”
忽略掉剛被人揉頭的煩躁,段無心硬著頭皮當個好虎。
沒辦法承認,剛是被凌君寒氣壞了,憤怒點單上了頭。
“那多不好意思啊......”
“拿著,我走了。”段無心叼著兩袋外賣,高傲甩頭,快速溜進門裡。
只是,好像發現高估了自己,就這麽兩袋食物,四爪著地,也沒法兒拎。
段無心低頭咬住袋子,拖到大門一旁。
趁熱,就在這兒吃了算了。
他倒是沒有潔癖,但直接放地上很髒。
段無心把外賣從袋子裡薅出來,把袋子墊在地上,打開外賣。
濃鬱的香氣撲面而來,不知道加了什麽調料,反正很香。
凌君寒看他一通操作,又看了眼時間,無奈開口,“我幫你拿回去再吃。”
凌晨十二點,這位祖宗可真能折騰。
“不,我要在這兒野餐。”段無心沒忘了還在跟人冷戰,拒絕好意。
他拎起一塊烤肉,睜眼說瞎話,“再說,今晚月色很好。”
凌君寒抬頭,這會兒烏雲一片,有個屁的月亮。
他選擇妥協,挨著小白虎坐上草地,長腿隨意伸著,“行,陪你吃完。”
段無心沒理他,左爪右爪各拿了一塊兒,開始大快朵頤。
酥酥脆脆,外焦裡嫩,舌尖發麻。
吃了幾口,就忍不住伸出舌頭大口喘氣。
肉很好吃,但是舌頭麻得好痛。
算了,管他的,吃飽完事兒。
段無心埋頭苦吃,迅速解決完一盒食物。
以前都白活了,原來人類的食物這麽美味,猛然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段無心回憶起生肉的味道,嫌棄地擺了擺腦袋。
正準備繼續吃下一盒,感覺到旁邊直勾勾的視線,他扭頭髮問:“你是不是覬覦我的食物?”
“沒有,我不餓,不像某虎半夜偷吃。”凌君寒揶揄道。
段無心把頭又扭了回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煩不煩。
凌君寒垂眼看著吃花的臉,毛茸茸的嘴邊沾了點油,白色的皮毛被染成了金黃。
實在是,有些可愛。
他翻了一下大衣兜,出門著急,沒帶紙巾。
手指向下,只能扯住襯衣下擺一角,動作輕柔的往段無心臉上擦。
小白虎警惕往後躲,後脖頸被捏住。
“別動,臉花了,幫你擦。”
段無心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鬧得差點兒閃了腰。
他想了半天,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這人本性善變。
詭計多端,陰晴不定。
哼,肯定是覺得把自己扔冷宮良心不安了吧?!
段無心坦然仰起頭,欣然享受來自元帥的擦臉服務。
視線觸碰,腦子飛速的轉,卡頓的腦子突然連上了線。
難道說,凌君寒就愛吃暴躁這款?
好像從拆家開始,凌君寒就對他就好了起來。
段無心試探性地掙扎,兩個爪子往小臂上刨,滿臉寫滿了“我不聽話”,充分實踐理論。
凌君寒沒生氣,只是輕笑了一聲,輕柔用衣服下巴把油漬擦乾淨,毫不在意昂貴的襯衫沾上汙漬。
擦完臉,他用指腹撚了撚嘴邊的毛發,“祖宗,你得洗個澡再睡覺。”
段無心眼睛微亮,理論得到證實。
原來不喜歡軟的,喜歡凶的。
這人什麽毛病,奇奇怪怪。
他故意凶巴巴,語氣談不上好聽:“我回去讓小白幫我洗。”
“行。”凌君寒啞然失笑,“還好他防水。”
“我走了。”段無心高傲甩頭,臨走不忘把垃圾袋一起拖走。
心裡叫囂:快留我,快把我抱回去!
然而,這人毫無表示。
看來,力度不夠,還不夠凶。
凌君寒實在不放心,放輕腳步跟著他回了北墅,又盯著小白虎安全進了門,這才打道回房。
沒被接回去,段無心著實不太高興。
剛進門,就看到小白站在客廳正中間,雙眼放著綠光。
“你嚇死我了。”他後退兩步,聲音冷淡:“站這兒幹嘛?”
小白埋怨道:“晚上別亂跑,找不到你,少爺會找我麻煩。”
“沒事兒,我剛已經碰到他了。”段無心墊著腳踩上樓梯,“麻煩你幫我洗個澡。”
聽到這兒,小白突然變得機敏起來:“你沒說我壞話吧,我會被扣錢。”
段無心瞬間抓到他的軟肋,得意地晃了晃尾巴:“你每天幫我洗澡,我就說你好話。”
機器人陷入沉默,似乎在權衡。
段無心伸出小短爪推他,連連催促,“快,說定了。”
“好,你不許再嘲笑我黑。”小白對於這句話始終耿耿於懷。
段無心點頭嗯嗯敷衍:“行,快洗,我都困了。”
只是,事實證明,這機器人就乾不了傭人的活兒。
段無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機器人的機械手臂拎到半空,撲通一聲,扔進浴缸。
段無心想罵人。
你這種服務水平還沒被辭退,真是祖上修來的福氣.......
“你能不能溫柔......”點兒。
話音未落,花灑出水,噴了一整張虎臉。
段無心深度懷疑,黑煤球就是在趁機打擊報復,但他沒證據。
只是洗個澡,整個浴室被弄得一地是水,霧氣蒸騰。
段無心好不容易弄乾毛發爬上大床,竟然萌生出一絲想念凌君寒的念頭。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那人手法很好,力道適中,而且.......
窗戶沒關緊,一陣寒風把腦袋吹得清醒。
段無心打了個寒顫,真是昏了頭了,怎麽還想起了那個大壞蛋。
他翻身起床,把窗戶合上,又在房間裡巡視了一圈,提前探測哪些地方可能發生意外。
不得不說,這元帥挺有錢,冷宮都修這麽豪華。
之前他說這地兒沒人住過,應當屬實。
段無心翻了翻全新的被套,又拍了拍雕花大床,看起來挺結實。
行吧,那本王就當這裡的第一個主人。
他在床上翻滾了幾圈,滾下幾根虎毛,算是佔領完畢。
段無心關了燈,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頂上的吊燈出神。
睡不著,又像是回到了之前在瀕滅館的時候。
每次到了半夜最放松的時候,霉運就會悄然而至。
以前網友常常吐槽他陰間作息。
要是能好好睡個覺,誰願意大半夜眼睛瞪得像銅鈴?
亂七八糟的想了很久,段無心終於合上了眼。
昏昏沉沉之間,他聽見風聲越來越大,把一室暖氣吹散了個乾淨。
段無心猛然驚醒,瑟縮進尚存一點點溫暖的被子。
等等,剛剛,不是關了窗嗎?
他在起不起床之間搖擺掙扎,實在是太冷,被迫起身。
縫隙飄進一簇細雪,寒風呼拉拉往臉上刮,生疼。
這,可真是冷宮啊。
從腦門冷到腳趾尖兒。
他有點想念躺在凌君寒被窩裡的那兩天。
溫暖,舒適,安全,且安心,可以毫無戒備。
可惜。
那人不喜歡他,怎麽折騰都沒用。
段無心歎了口氣,大力把窗關緊,重新縮回被子。
半夜做了噩夢,反反覆複,一覺醒來,糟糕透頂。
他癱在被子裡發呆,一股子煩躁又湧上心頭。
通訊器一直響,更是煩人。
段無心拿起來點開屏幕,開屏就是熱搜提醒。
社交帳號是段永年很早以前幫他注冊的,臉部自動識別登錄。
偶爾發點照片,上一次動態已經是三個月前,早已經長草。
他點開最熱狀態:【爆料:段無心疑似受到虐待,吃不飽睡不好,半夜狂點幾千塊外賣】
評論都在哭天搶地,仿佛今兒是他頭七。
段無心:“………”
你們誤解了,不是虐待,是拋棄。
他現在就是冷宮裡的妃子,連個溫暖的床都不配。
顧影自憐三秒,接到段永年打來的視頻電話。
淒涼慘淡至此,看到老父親,簡直想要淚流滿面。
“怎麽一臉悶悶不樂?”段永年一眼就覺察出了端倪,“我剛看到熱搜,到底怎麽回事?”
段無心趴在床上,把通訊器固定在正前方,歎了口氣:“昨晚沒睡好,凌君寒把我扔冷宮了。”
“什麽冷宮?”段永年狐疑道。
明明那天見面的時候,看起來人還不錯。
“就是從來沒人住過的爛房子,昨晚窗戶還一直漏風,吹得我頭疼。”
段無心刨了刨被面兒,毛發像刺一樣的炸起,“是我運氣不好。”
段永年著了急,瞬間腦補出搖搖欲墜的小破屋。
他晃了晃屏幕,指揮道:“你把鏡頭拿起來讓我看看,什麽爛房子?”
段無心不得已起身,雙爪捏著通訊器在房間裡轉了一圈。
富麗堂皇的背景閃入鏡頭,段永年一眼認出床頭上的油畫,價值連城。
.......你把這地兒稱為冷宮?
他松了口氣,繼而深刻反思。
是不是平時給段無心的生活太浮誇了,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接地氣。
段無心嗷嗷叫:“我都跟他撒嬌了,他根本不管我!”
“你換個角度想,自己住大房子不是挺好嗎?還不用看人臉色。”段永年寬慰道。
他在看到房間的第一秒,就瞬間了然。
人家根本沒欺負兒子,吃好的住好的當佛一樣供著呢。
沒良心的小東西。
段無心停頓了幾秒,才接上話:“我也不是非要想跟他一起住,主要是他在身邊的時候,我好像沒那麽倒霉.......”
他磨了磨牙,幾分羨慕,幾分不甘,“這人運氣好極了。”
段永年了然於心,提議道:“原來是這樣,你要不好意思,我去跟他說,讓你搬回去。”
“不要!”段無心立刻拒絕。
丟出去的猛虎潑出去的水,他才不會主動要求回去。
面子比天大,除非那人主動開口。
段永年無語:“那我偷偷跟他說,不告訴你。”
段無心:“........你當我是傻子嗎?不要。”
他雙眼凶巴巴的瞪著鏡頭,惡霸一樣的威脅。
段永年敗下陣來:“好好好,我不說,那你自己乖一點兒。過幾天就是元帥生日,我到時候過來看你。”
“好。”段無心揮了揮小爪子,掛掉視頻。
室內陷入沉寂,很是無聊。
以前在瀕滅館的時候,也是吃吃睡睡出去遛彎。
但現在......
就是莫名的覺得空虛。
書都在凌君寒的書房,連紙上談兵都沒辦法實施。
他又想到李英毅,按照自己現在的這個戰鬥力,想要打倒他還有些距離。
光看不行,還得練。
可是,找誰練呢?
段無心擺弄著通訊器,想起昨晚那個私聊的粉絲。
心裡一陣嘀咕,小領導白天可以摸魚聊天麽?
想了想,他試探的發了條信息過去:“在不在?”
那邊仿佛二十四小時在線,瞬間秒回。
ljhsnbb:“在,怎麽了?”
段無心直奔主題:“你說,我要是跟凌君寒說想去他的訓練場,他會不會帶我去?”
凌君寒沒想到一大早剛起床,小白虎又給了他驚喜。
這一天天的,怎麽想一出是一出。
他耐著性子問:“為什麽要去?”
段無心不想說太多,含糊其辭:“無聊,爪子癢,想揍人。”
讓他看看本王的厲害,超凶,超猛。
ljhsnbb:“那你直接跟他說。”
段無心那股傲嬌勁兒又上來了,他現在不想跟凌君寒說話。
他慢吞吞地打字:“我不想求他。”
那邊沒再回消息,仿佛石沉大海。
段無心等來等去,對話框是顯示已讀。
人呢?
說好的鐵粉呢?
怎麽兩句話沒說完就消失了?
段無心一陣無語,一個個都是無情的大豬蹄子。
他低頭舔了舔爪子,這才慢悠悠起床走到浴室,用涼水擦了擦臉。
剛走下樓,小白就拎著那塊啃了一嘴的肉,審犯人似的問道:“你吃的?”
“老鼠吃的。”段無心睜眼說瞎話,瞎抓了個理由。
小白綠眼睛亮了起來,激光在房間裡掃射了一圈,確信回復:“不可能有老鼠。”
段無心被他這認真勁兒打敗,破罐破摔承認:“是是是,我吃的。本來就是我的食物,我吃兩口怎麽了?”
“你昨天說的,你不吃。”
“我臨時改變主意了行不行?”
一白一黑你來我往的鬥嘴,大門忽然拉開。
凌君寒穿著軍裝靠著門口,手裡還拎著一大包袋子,“這麽精神?一大早就吵架。”
“沒吵。”段無心別過臉,不想看黑煤球。
“今天我放假,帶你去訓練場玩。”凌君寒慢慢踱步走近,彎腰捏住他耳朵,緩緩誘惑道,“怎麽樣,想去嗎?”
他算是看透了小白虎的本質。
傲嬌,嘴硬,還死不承認。
自己領回來的祖宗,能怎麽辦呢?順著唄。
不過,有了個馬甲,溝通倒是方便多了。
他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怎麽樣,想去就跟我走。”
段無心反應過來,猛然抬頭,雙眼放光。
哇靠,這人不僅運氣好,還會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