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陌北嚇了一跳。
他隻記得自己剛才好像做了個夢, 夢裡有個聲音,在對他說話。
而夢境和話語的內容,都記不清了。
不知何時, 他被從島嶼的中央挪到了岸邊,想都不要想,肯定是賀松明乾的。
樹木仍然為他遮擋著光線, 除非這棵樹能夠把根系拔.出來, 像有腳一樣走路, 不然不可能挪動那麽遠距離。
但還在海洋另一邊的時候,他可是見證過森林在一周內挪動七百米的結果。
阮陌北環視四周, 一時分不清究竟是賀松明挪動了他和樹, 還是直接改變了島嶼的形狀。
賀松明趴在岸邊, 一手托腮,歪頭看著他,魚尾在水中輕輕擺動, 他銀發露出水面的部分是乾的, 綢緞一樣披散在背後,發梢漂浮在海面上。
阮陌北不知道人魚究竟看了多久,想到自己的睡顏可能一直被凝視,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他看了眼智能手環,還好, 隻過去了四個小時。
阮陌北翻身爬起來, 賀松明化作的貓咪已經跑遠了。
人魚朝他伸出手,阮陌北將手放入它掌心, 坐在岸邊, 先是雙腳放進水中, 在賀松明手上略一借力, 跳入海裡。
賀松明牽著他,兩人深入水面,向著未知的海域遊去。
賀松明有意帶著他去探尋更多奇妙的美景,就像沒長大地孩子驕傲地向客人展示自家後院。
阮陌北也樂在其中,這可是現實世界中做夢都想不到的美景,如今有機會親眼見到親身體會,他何樂而不為呢?
這是一片相當廣闊的海洋,仿佛沒有盡頭,不斷有各種各樣的魚類從身邊掠過。
偶爾會碰到龐大的魚群,裹挾著凝成一體的聲響,發表對阮陌北和賀松明這兩個陌生生物的看法。
在富饒且複雜的海底,阮陌北見到了更多的生物,絕大多數都是他認不出來的,無論模樣還是生活方式,都超出他的理解范圍。
雖然非常類似於地球,這顆星球也仍是與眾不同的,由此進化出了和地球上相差甚遠的眾多生物。
也許他之前看到的鯨、海藻還有珊瑚,都不同於地球上的那些,只是模樣相似而已。
智能手環忠實記錄著所在的深度和遊過的裡程,遊出了上百海,賀松明調轉方向,從另一條路帶著阮陌北返回。
指尖似乎出現些許灼痛,阮陌北將手伸在眼前,沒有任何傷口。
興許是突然的神經痛吧,他沒有放在心上,周圍的景色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相比陸地,海底景色要更加豐富,變化多端,層次分明地分布著。
如果說地表的山川湖泊屬於靜態美,水中的景象就是絕對的動態美,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化。
一來一回耗費了十幾個小時,可阮陌北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回到海中的島嶼群後,他甚至還在附近的海域搜尋了一圈。
不用吃喝的感覺確實很棒,雖然少了品嘗美食的樂趣,但這裡也不存在美食這種東西。
他剛想爬上岸,就被賀松明從身後抱住了。
“陪我睡覺。”人魚說道,霸道地圈著阮陌北的腰。
阮陌北訝然地回頭看去:“從水裡睡?”
“我上不了岸。”人魚甩甩自己的尾巴,雖然它能用肺呼吸,但不好在陸地上移動。
……也行。
阮陌北還沒嘗試過在水中睡覺,他現在淹不死,完全可以體驗一下。
至於賀松明怎麽突然要抱著他睡覺……阮陌北想起之前還在海岸另一邊時,自己每次進入休眠艙休息都要抱著露娜,不禁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現在兩級反轉,人魚自認為是主人,想抱著他睡也無可厚非。
之前吃過的所有苦頭都告訴他,反抗和拒絕是沒有用的,阮陌北順從地答應下來。
賀松明轉而帶著他潛入海底,在島嶼群的基座處,一個洞穴悄然出現,洞口十分規整,成為一個海底臥室。
賀松明牽著阮陌北遊進去,洞穴的大小剛好夠他們休息,也不會顯得擁擠。
濃密的海草從洞口生出,成為天然的簾子,阻擋著水流和其他生物進入,也讓洞穴中足夠昏暗。
有什麽東西附著在洞壁上,厚厚的一層,讓堅硬的石壁變得柔軟,就算在睡夢中飄蕩撞在上面,也不會疼痛。
一個完美的小窩就這樣建好了。
賀松明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水草掩蓋了洞口,需要進出的時候只要把它們撥開就行,方便極了。
賀松明抱著阮陌北,腦袋擱在他肩窩裡,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人類的身體是溫暖的,和其他生物都不一樣,緊緊貼著的時候很舒服,賀松明很喜歡抱他,把臉埋在他柔軟的肚子上,但小寵物平時都不怎麽願意的樣子。
終於第一次能抱著小寵物睡覺了,它要好好珍惜機會。
水從人魚頸側靠近耳後的鰓縫湧入或流出,帶起的水流略過阮陌北側頸,似柔軟的撫摸。
賀松明雙臂把阮陌北牢牢禁錮,魚尾卡在他兩腿之間,仿佛把阮陌北當成了一個人形抱枕。
阮陌北艱難地調整到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由它去了。
閉上眼放松身體,在水中漂浮的感覺仿佛重新回到了母體,回到了萬物還未誕生,宇宙只是一粒塵埃的起始,而賀松明堅實的臂膀和胸膛又消除了浮萍般的無依感,讓人格外安心。
人魚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平緩,阮陌北忍不住想起第二個世界裡,兩人並排躺在洞穴的帳篷裡,度過的許多個夜晚。
只是那時,他們沒有靠得這樣近。
不知不覺中,阮陌北再度睡了過去。
這一次,夢境化作蠻橫的強盜,再度光顧了他的意識深處,掃蕩每一寸角落。
前所未有的燥熱從身體裡湧出,每一個細胞都訴說著、叫囂著渴望。沉積了許久的種子在精心澆灌下萌芽,發瘋地肆意成長,柔軟的枝條霸佔阮陌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留下抽打的痕跡,讓皮膚變得前所未有敏感。
他被沉甸甸壓著,糾纏著,溫熱的吐息打在耳邊,像是有小蟲爬過,又像是羽毛輕輕拂弄。一雙堅實的臂膀攬在他腰間,將他困在懷中,不得逃脫。
有什麽東西卡在他雙膝之間,正不斷輕輕擺動,每一下都在身體上點燃零星火苗。
在旖旎而混沌的夢境中,他正在和誰親密糾纏著,順從地接受對方給予的一切,做出最真實的迎合。
他看不清那人的臉,心情卻無比放松快樂,就好像那是他從心底裡信任的,愛著的人。
夢中的紓.解卻絲毫沒能緩解身體的燥.熱,阮陌北眉頭緊皺,在火熱的掙扎中,睜開雙眼。
洞穴中黑暗的仿佛夜晚,一片漆黑中,只有緊緊擁著他的懷抱那樣真實。
阮陌北轉瞬就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反應,比上一次賀松明咬在他腹部時還要強烈,他當即就要掰開賀松明的手,掙脫出來。
沉睡中人魚被他吵醒,下意識地收緊懷抱,魚尾動彈。
“唔——!”
阮陌北悶哼一聲,突如其來之下,差點沒能堅持住。
點點光球從身邊冒出,照亮這一方洞穴,專為黑暗中無法視物的阮陌北誕生,看到人魚近在咫尺的疑惑面孔,阮陌北本就發燙的臉更燙了,幾乎要在海水裡燒起來。
那是賀松明。
他曾經最好的朋友。
人魚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了阮陌北不同尋常的反應,發熱的身體,暴躁的行為,泛紅的皮膚,還有那個地方,都清楚告訴它一件事實——
它的小寵物到了發.情期。
在星靈眼中,這是件相當稀松平常的事情。星球上有無數生物,在海洋中繁衍生息,它們大都有固定的發.情期,分泌信息素或發出求偶的聲音吸引異性,交.配繁衍,將種族生生不息地傳承下去。
為了繁衍,它們甚至雌雄同體,孤雌繁殖,或臨時變性,一切都是為了種族的延續。
它的小寵物不久之前就出現過一次發熱跡象,加上現在的表現,顯然是到了時候。
這段時期,如果沒有其他同類幫忙度過,小寵物會很難受的。
可是,可是這裡沒有小寵物的同類。
那要怎麽辦呢?
阮陌北終於成功自賀松明懷裡逃脫,他靠在洞壁上,用力吞咽一口,拚了命地想要捱過去。
然而比起上一次,現在似乎已經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他難受得頭皮發麻,恨不得把賀松明直接趕出去,留出空間讓自己解決。
對了!雖然星球上沒有和小寵物一樣的其他生物,但,它可以變成啊。
它這個樣子,本來就是融合了小寵物的模樣。
星靈琢磨著,越想越覺得可行。
它真是個天才!
只有像它這樣,又聰明又愛寵物的好主人,才願意這樣付出吧。
賀松明魚尾輕巧一甩,就到了阮陌北身邊,伸出手,再度抓住了他手臂。
阮陌北正低頭緊緊盯著洞穴底部的石頭,在心裡飛快默念大悲咒。
賀松明冰涼手指碰到他的那刻,阮陌北渾身一顫,抬頭看去。
他看到賀松明面龐之前,視線從魚尾略過,看到了那魚尾根部異常翹起的幾片鱗,還有鱗片下多出來的部位。
阮陌北:!!!
這什麽?!?!?!
他瞪大眼睛,震驚得無以複加,甚至都忘記了在第一時間做出閃躲。
就是這一愣,讓他被賀松明再度拽進了懷中。
就讓它來幫小寵物度過這段時期吧。
反正……它是這麽的喜歡他。
人魚開始動手動腳,目的和意圖都十分明確,阮陌北簡直都失去了思考能力,夢中的景象再度於眼前浮現。
是的,他溫存夢境中面目模糊的另一個人,就是賀松明。
本能催促著阮陌北逃跑,他剛一抓住洞口的海草想要逃離,就被賀松明一下子拽了回來。
人魚舉手投足間都流露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十足霸道,卻時刻注意,生怕會傷到阮陌北。
理智被感性侵蝕,情感的海浪湧上岸邊,自腳踝開始,將阮陌北一點點淹沒。
意識到自己完全無法逃脫那刻,一個巨大的浪頭打來,甜蜜的海水迫不及待地湧入肺部,將僅存的些許理智徹底澆熄。
狹小房間裡擠在床邊暢想冰河時代中的未來,寂靜洞穴裡在螢火蟲的微光下相擁而眠,內核空間裡並肩作戰重寫被病毒汙染的故事,少年時代的嬉鬧歡笑,無數次為對方破例……人魚望向他,金色眼睛裡是月光般的澄澈。
……就這樣沉淪吧。
遵循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