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鮮血淋漓。從腰側噴濺而出的血液飛得老遠,一兩滴恰好落在了正欲一起離開的董海臉上。一滴血飛入眼睛粘在瞳仁上,董海透過血色看到繆爾斯公爵唇角含笑。
從進入古堡到現在,不管發生什麽,繆爾斯公爵永遠都是這個表情。
董海聽見他輕聲問:“還有誰要離開嗎?”
寒氣鑽入體內,董海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他只剩下一條命了,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汪抱著阮白的胳膊死死不肯撒手,緊接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連忙背過去朝著窗口拜了拜,嘴裡還小聲嘟囔著:“如來佛祖觀音菩薩保佑我。”
阮白:“……你不是不信這個?”
王汪壓低了聲音拉著阮白說悄悄話:“那現在沒辦法了,只要能救我一命,都是我爹。”
離開就是死,留下和繆爾斯玩遊戲起碼還有一線生機,誰都知道該怎麽選。
現場的玩家小隊內心都有了想法,深深吸了一口氣,相互對視一眼,從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許緊張。
“遊戲規則我定,遊戲內容也是我定,誰先來?”
“我吧。”刀疤上前一步,手臂上的肌肉蹦得格外緊實,他雙目緊緊盯著繆爾斯那張含笑的臉,一字一字道:“玩什麽遊戲您說。”
“你比劃我來猜怎麽樣?”
眾人:“……”
王汪嘴角一抽,拉著阮白繼續說悄悄話,“特麽的剛才那麽血腥,我以為他肯定要玩更血腥更殘忍的遊戲,比如說什麽真人大逃殺之類的。結果竟然是你比劃我來猜?逗我們玩呢?”
阮白挑了下眉,似也有些意外。
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想法——相比離開即死亡,比劃猜意思這個遊戲未免也太溫和了一點。
直到遊戲開始。
繆爾斯定下的遊戲規則是刀疤將心裡所想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玩家小隊和比爾管家,隨後在繆爾斯公爵面前進行表演。遊戲一共有三輪,只要公爵能猜中一輪就當是刀疤獲勝。
聽完王汪就覺得不對勁。
“那繆爾斯為了勝利耍手段怎麽辦?即便猜到了刀疤比劃的意思也不說出來,不就是刀疤輸了?”
繆爾斯公爵偏頭,“王先生放心,我以繆爾斯一族的榮譽起誓,我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王汪聞言便是無言的冷笑。
發誓有用,天下的渣男就該死絕了。
但如今是在雙子古堡,即便王汪有再多的怨言,也得隨著繆爾斯的步伐走。
第一輪遊戲開始,刀疤在王汪的指導下特地選了最簡單的表達,他選的是自己——刀疤。
只要繆爾斯公爵不是智商有問題,看到他指向自己的動作便能想到他要表達什麽。但實際上當他指向自己,繆爾斯公爵臉上的疑惑表情卻始終不變,最後還是在比爾管家的催促下才緩緩開口。
“小鳥?”
刀疤:“……”
其他人:“……”
王汪上下瞅了刀疤好幾眼,確認刀疤不是一隻鳥精。他扭頭小聲的和阮白抱怨,“你看,我就說,他是故意猜錯的。”
玩家小隊的所有人都有類似的想法,但是幾人都憋著一口氣。
第二輪比賽開始,刀疤自暴自棄的舉起手指,比了個數字二。
繆爾斯公爵溫聲細語:“大樹?”
刀疤臉黑了。
他深吸一口氣,遏製住想要一拳頭砸向繆爾斯的衝動,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沙發上平心靜氣。
你媽的,你這還不叫胡言亂語?
他認真且誠摯道:“公爵大人,不如你認真發個誓吧。比如你要是故意耍我們玩的話就一輩子雄風不振、斷子絕孫!”
比爾管家的臉終於比刀疤還要黑。
他聲音冰冷,“先生,請慎言!”
刀疤撇嘴,還腎炎,他都快原地暴斃了。
他緩和了一下心情,努力將嘴裡那些罵人的字眼給咽回去,和在場的幾人說了下一輪的物件後,他才在繆爾斯公爵的面前表演起來
“鈴鈴鈴,鈴鈴鈴。”
男人嗓音粗獷,稱不上有多好聽,但眾人一聽便明了。王汪等人的視線緊緊鎖在繆爾斯公爵的身上,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氣氛一時變得非常緊繃,膽子甚小的董海藏在幾人身後不斷咽口水。
一分鍾過去了。
繆爾斯公爵撐著腦袋思考得格外認真,雖然其他人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麽好想的。
兩分鍾過去。
繆爾斯終於開口:“是鈴鐺嗎?”
嘭。
刀疤一屁股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氣,他衝繆爾斯公爵豎起大拇指,“公爵您雄風大振,子孫滿堂!”
比爾管家暴怒:“先生慎言!”
…
玩家小隊中終於有一人通過了三輪遊戲,剩下還未參與的玩家們擠在一處小聲地交談。王汪用手遮擋著嘴巴,眼神若有若無地往繆爾斯身上瞥,聲音被壓得很低,“看這情況,他好像也沒有想讓我們死。”
王汪有點看不懂眼下的情況了。
見繆爾斯公爵猜不到刀疤、猜不到數字二,他當真以為繆爾斯玩這個遊戲的本意就是想要讓他們死,順便再耍耍他們。可現在,刀疤完好無損。
阮白靠在沙發上,青年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繆爾斯公爵的臉上。
足足盯了一兩分鍾。
可繆爾斯公爵卻像毫無察覺似的,只是語氣平平的問他們:“接下來,有誰想要參加嗎?”
沈瓊上前一步,面無表情的‘喵’了一聲。
繆爾斯公爵:“是貓啊。”
王汪:“????”
他猛地舉起手,“接下來我來我來,汪汪汪!”
繆爾斯公爵嘴角含笑:“是狗。”
毫無壓力地撿回了一條命的王汪興奮得差點一蹦三尺高,他猛地抱住阮白的胳膊嗷嗷嗷叫了一陣,又抹了一把眼角的熱淚,“嗚嗚嗚我現在相信公爵大人是真的要和我們玩遊戲,他絕對沒有故意傷害我們的意思。”
嘩啦一下,王汪的手背上被一個貓爪子劃出幾道血痕,小黑貓衝他齜了齜牙,王汪立刻訕訕抽回手。
阮白揉了揉小黑貓的腦袋,目光再度落在繆爾斯公爵臉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此刻的繆爾斯公爵好像非常開心。
那種猜到了正確答案,非常幼稚的開心。
阮白不動聲色地將小黑貓抱進懷裡,揉著對方的腦袋和後頸,斂下的目光中藏著幾分意味深長。也正是這個時候,躲在人群身後的董海小跑上前,手剛一舉起便見繆爾斯公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旁的比爾管家站在他身邊,公爵的手臂如往常一般搭在他的手臂上,衝幾人含笑,“今天的遊戲就到此結束吧,明天這個時候咱們再繼續。”
比爾管家:“幾位請離開吧。”
董海:“……”
王汪和刀疤此刻毫無壓力,拽著阮白便走了。沈瓊跟在後面帶著紅姐,而董海卻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阮白落在最後,臥室的大門被關上的時候,他腳下步子一頓,朝著門縫裡望去
比爾管家正在收拾被他們幾人弄亂的沙發和茶幾,繆爾斯站在原地。
阮白捏著小黑貓的爪子在門板上撕拉一聲。
酸牙刺耳的嗓音讓王汪抖了一下,他扭頭正想逼逼叨叨小黑貓,卻在撞上小黑貓的綠眼睛時立馬閉嘴。王汪不由自主的往阮白的身上靠了靠,小聲道:“阮白你看好你家貓崽子啊。”
阮白隨意應了一聲。
目光卻始終盯著門縫裡的繆爾斯。
青年公爵聽到聲響轉頭看來時,一向溫和的面容毫無表情,連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裡也毫無神采。
好像在看一個死物。
阮白收回目光,將門一帶。
“喵!”
他低頭,小黑貓正用碧綠的眼睛看他,它舉起自己的小爪子,亮出尖尖的指甲,似乎在控訴阮白剛才非常過分的行為。哪知阮白只是將它的爪爪隨意一捏,漫不經心道:“知道了,太長了,回去就給你剪指甲。”
小黑貓:“……喵。”
傍晚臨近黑夜時,阮白再度去了古堡後的花園。他循著昨晚的路徑在角落裡給愛德華燒了一面鏡子,回古堡時又迷路了。周圍的霧氣升騰,隱隱帶著點血色,往霧裡走,血色更濃,連帶著空氣都染上了血腥味。
一大片的墓碑再度出現在阮白的面前。
他邁著步子在所有墓碑前走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愛麗絲的墓碑前。
昨天被蹭去的草皮依舊隨意落在旁邊,淺色的石板裸露在血霧之中。阮白彎下腰將石板往上一抬,扔到了一旁。哐當——沉悶的聲響後,黑漆漆的洞口出現了。
阮白平靜地從身後的小背包裡掏出了一個手電筒,打開後往洞裡一照。
乍一看確實也看不清什麽,不過壁口卻掛著一個□□。
阮白隻思考了幾秒,便果斷順著□□爬了下去。
從地面掉深處大約有幾米的距離,剛落地時洞口狹窄,再往裡一走便愈發寬敞,像個喇叭似的。耳邊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阮白便一直往裡走。
大約一分鍾後,一個棺材安靜盛放在寬敞的空間內。
棺材的四周整齊擺放著各種小東西。
阮白低頭看了許久,從其中翻出了一本牛皮日記本。
第一頁:我叫愛麗絲。
第二十頁:明天我就要嫁給繆爾斯公爵了。
第五十頁:我懷孕了,可是我的丈夫似乎並不開心。
第六十頁:我的孩子出生了。
第一百零二頁:我恨繆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