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和宴川來到這座詭異的建築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站在建築一側的角落裡,阮白低頭去看手機上的小綠點,小綠點顯示的位置正是這裡,這說明司正初就在這兒。
但藍泉……如果司正初是藍泉帶過來的,指不定藍泉也在這兒。
阮白暫且還不想和藍泉正面碰上。這個副本不知道進行到了什麽程度,但毫無疑問的藍泉就是劇本的BOSS,還未到關鍵時刻,撕破臉皮或許是個錯誤的選項。
就在阮白沉默思考的時候,被藤蔓所纏繞的建築大門忽然從裡打開,一身西裝加身的藍泉走了出來。他看上去心情還不錯,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曲,腳步輕快地往阮白他們的來路往回走。阮白和宴川掩藏在樹木之後,沒發出一丁點聲音,對方也沒發現他們。
這是件好事兒。
等到藍泉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阮白和宴川才回到建築的大門口。這大門和普通的門沒什麽區別,甚至沒有上鎖。想來藍泉應該對這裡非常放心,並不認為會有其他的人過來。這樣也好,正好給他們一個進去的機會。
推開門,陰暗的氣息頓時席卷身體,眼前陰暗得像身處黑夜之中,天邊沒有月光和星星,伸手不見五指,連近在咫尺的人也看不到。
“好黑啊。”阮白皺著眉低聲說了聲,動作非常利落地將手機從口袋裡抽了出來,隨即將手電筒一開,亮度調到最大。
屋外的藤蔓造就了這樣的黑暗,想必裡面的燈光再亮也無所謂。更何況身為別墅主人的藍泉已經離開了。燈光照亮客廳的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展示在了阮白的面前。只需要一眼,客廳正中央的祭祀台便輕易印入了眼中。這祭祀台與漁村副本裡的祭祀台相比,可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漁村副本的祭祀台是村民們自己找的一個小桌子,而眼前的這個雖然小巧,可做工卻非常精致。小小一個,周圍繪著詭異的花紋,與此同時祭祀台上擺著一個模樣詭異的小玩偶。
是一個女娃娃的形象,她穿著深紅色的小裙子,懷裡抱著一個小碗。
阮白湊近了想看看清楚,卻不想他動作剛一起,身旁的宴川便已經大大咧咧伸手將那女娃娃握在了手中。男人肆無忌憚的將女娃娃放在掌心翻來覆去的打量,又將她遞到了阮白的面前,“你看這個碗上是不是寫著什麽?”
阮白一時都不知道該震驚宴川的行為還是去看碗上的字。
他愣愣的看了幾秒宴川,有些遲疑道:“這是人家祭祀的神,你就這樣拿起來是不是不太好?”
“神?”宴川對這個字似乎嗤之以鼻,“這個世界不需要神。”
阮白垂眸,他想宴川說的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
恐怖遊戲的世界要什麽神明。
神明也無法保佑這群玩家。
更何況眼前的這個女娃娃處處透著怪異,深紅色的衣服一眼便讓阮白想到了血液的顏色,而她臉上深紅的唇瓣更是只有詭異二字可以形容。鬼神倒是挺適合形容她的。
阮白不再糾結此事兒,垂眸觀察起了女娃娃手裡抱著的大碗:許願池。
“許願池?”
阮白愣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偏頭看向宴川。令他頗感意外的是,宴川在聽到‘許願池’三個字時候,忽然怔了一下。緊接著,男人斂下眼眸,將手裡的女娃娃往桌上一扔,面無表情道:“這娃娃看著怪醜的,我們還是再看看其他的東西吧。”
有點奇怪。
這是阮白心裡立刻竄出來的想法。
他認識宴川這麽久,不管對方是小黑貓還是人的形態,大多時間都是撒嬌的模樣。像今天這樣面無表情的樣子數不出來幾回。
但阮白沒有多說什麽。
宴川不想再看女娃娃玩偶,阮白便帶著他繼續查看四周。這一看又發現了從祭祀台中蔓延出去的細小的絲線。那絲線是暗紅色的,很好地隱藏在黑暗中,被明亮的光線一掃,隱隱有種血液的濃稠豔麗。阮白的目光順著那絲線往一路看去,發現絲線一直纏繞著樓梯的扶手下的柱子通往走廊深處。
“走,我們去看看。”
順著其中一根絲線,阮白和宴川選擇走上右側的樓梯。房子內的樓梯是左右兩側的,阮白也沒做挑選,只是習慣性的往右邊走。來到二樓的第一間房間,那絲線從門板下的縫隙裡鑽進去,遮住了尾部。阮白直接伸手擰開了這個房間的門,又順利在牆壁上摸到了開關。
伴隨著吧嗒一聲開光響起,明亮的燈光乍現。一時間晃得阮白的眼睛都有些花,他閉了兩秒,才重新睜開。印入他眼中的是一張很單薄的床,床上安安靜靜躺著一個老人,對方頭髮花白,靠近了看又能注意到他的皮膚滿是褶皺,而眼角的位置則有一條劃傷的疤痕。
阮白正欲繼續觀察,宴川從門口探進一個腦袋來:“隔壁房間裡躺著一個人。”
阮白動作一頓,回頭的時候側過半截身體,讓宴川能夠清楚看到他身後的床鋪和人。
宴川看到後愣了一下,道:“隔壁房間也是這樣的。”
阮白聞言便索性離開了眼下的這個房間,跟著宴川走進了隔壁。事實證明正如宴川所說的那樣,隔壁房間的裝飾和床都與剛才的房間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床上躺著的人不是同一個。阮白走近了床,垂眸去看這個人。
他發現,這兩者之間還是有相似的,比如說他們都已經年邁。
盡管這個房間裡的看上去比上個房間的人要年輕一些,但也有六十歲上下。那根從門外爬進來的細絲就系在他的手腕上,阮白隨手用手機碰了碰那細絲,出人意料的是看著堅韌的絲線實則被輕輕一晃就斷裂了。而伴隨著細絲啪嗒掉落在地上,床上的人忽然沙堆似的,被風一吹就散了。
猝不及防的一幕嚇了阮白一跳。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這……要是藍泉每天過來,必定會發現房間裡的異樣。怕是要分分鍾被發現他們已經偷偷摸摸來過這兒了。
但事已至此,即便後悔也改變不了什麽。
想到這裡,阮白便只能歎了一口氣,回頭去看宴川。
相比之下宴川的表情就顯得非常淡定了。他走到阮白的身邊,難得強硬得牽上對方的手,往門外走去:“沒了就沒了唄,這人一看就像是死了好多年的。你們不是有句話叫做入土為安嗎?他早該下葬了,或許你不經意的行為於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阮白一愣,目光直直落在宴川臉上。
宴川注意到了,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怎麽了?”
“沒,就是覺得你這隻小貓崽還挺會說話的。”說到這兒,阮白不由得垂眸笑了笑,起碼這安慰聽上去還挺讓人信服的。
兩人已經離開房間,阮白回頭看了一眼,耳邊似乎隱約響起了一聲謝謝。
阮白:“……”
他是真把宴川隨口編的借口聽進去了吧?不然怎麽還能腦補出別人說了聲謝謝呢。
阮白下意識揉了揉耳朵,收回目光以後便跟在宴川的身後,將一扇扇的房間門打開。這個走廊裡起碼有十扇門,而每個房間都如出一轍。阮白不欲再做什麽,但宴川不一樣。他每走進一個房間就用手指碰了碰那絲線,沒幾分鍾之後,絲線全部斷裂,房間裡的屍體也全部都消失不見。
阮白:“……?”
宴川:“簡單方便。”
說著,推開了最後一扇門。
這一次終於有些不一樣了。
因為阮白和宴川發現,躺在床上的人竟然變成了他們正在尋找的司正初!司正初雙眸緊閉,似安詳地躺著,他的手腕垂落在一旁,阮白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眼尖的注意到對方的手腕上也系著一根細絲。但這細絲有少許的不同,它是透明的。
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這根細絲竟然緩緩染上了豔麗的紅色。
不好的預感驀地在阮白的腦海中竄起,但也正是此刻,旁邊又伸出了一隻手,揮斷了細絲。
吧嗒。
一滴濃稠的血從細絲上淌下來,落在了地上。
阮白:“……”
宴川他真的好暴力。
一點都沒有跟他商量的意思。
但宴川在阮白眼中是相當神秘的存在,想來既然敢這麽做,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想到這裡,他便也不多說什麽,只是將目光死死黏在了司正初的身上。
司正初睡著的模樣很像一個死物,但隨著絲線被斬斷,他臉上的蒼白竟然隱隱有種被粉色取代的趨勢,沒過一會兒司正初看上去總像個活人的樣子了。
他也很給力,逐漸蘇醒過來。
司正初的目光漆黑卻帶著幾分呆滯,怔然望著頭頂的天花板,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情況。
是死了嗎?
當初和阮白分別的時候他還答應阮白要多撐一段時間的。
阮白也說過他們會來找他的。
司正初緩緩眨了下眼睛,眼中滿是落敗的灰色,直到他聽到身旁傳來動靜,緊接著兩張臉騰空出現在他的眼前。漆黑的眼眸中印入了阮白和宴川的模樣,司正初一時半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是阮白和宴川?
他們倆怎麽會在這裡?
是……是來找他的?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司正初像是突然之間在破敗的身體裡注入了活力,眼中也終於浮起了淡淡的光亮。他眼睛眨了眨,眼角竟然有晶瑩水潤的淚珠。
他緩緩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聲音又低又啞,“我還以為我要死了。”
他在臨洲別墅掙扎了那麽多日子,死亡幾次三番的迎面而來,他卻始終向往著新生。
阮白看他這幅模樣也有點不好受。
他和司正初的相遇毫無意外給了司正初一分生的希望,可再將他放回到藍泉手中……哪怕這個主意是司正初本人提及的,卻也不代表司正初的心裡不害怕。
和藍泉對峙的那些時間裡,他不斷的想方設法想要阻止藍泉,想要通知阮白。但他很難做到,在藍泉的手下,他完全沒有半點反抗能力,他不斷的祈禱阮白能來救救他,可他心中也隱隱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是不現實的。
阮白沒那麽快過來。
但現在看來,老天終究沒有放棄他。
…
被阮白扶著從床上坐起來,司正初深喘了幾口氣,才開口道:“我被藍泉帶進來的時候,這張床上躺著一個老頭,是藍宇。”
“藍宇?”阮白對這個名字感到了幾分意外,正欲說點什麽,目光不經意往下瞥的時候卻突然注意到床底下似乎露出了什麽東西,他愣了一秒,立刻彎腰。
床底很乾淨,宴川化作小黑貓將裡面的東西全部都推了出來。
是紙扎。
有小巧的玩意兒,也有一個模樣精致的小別墅。
都是藍泉找到阮白為藍宇做的那些紙扎。
司正初並未注意到這點,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斷斷續續道:“他說他不是藍泉。”
“什麽?”阮白倏然轉頭,下一刻,目光卻先掃到了站在門口的年輕男人。
藍泉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他的手裡捧著祭祀台上的女娃娃,正似笑非笑地望著兩人一貓。
“好巧啊阮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藍泉往前走了兩步,阮白卻注意到他懷中的女娃娃眼裡泛起紅光,而手中的大碗似乎傾倒下來
刹那間,阮白腦海中一片沉白,他緩緩閉上眼睛,身體柔軟無力地栽倒在地上。
徹底昏迷的那一刻,阮白聽到耳邊有一道聲音響起:歡迎來到許願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