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滿星意圖謀反,毫無悔過之心，抓進去牢裡聽候發落。”

**

戚九坐在牢裡，他二哥倒是對他好,沒有把他捆在架子上,只是把他雙手綁在身後。

戚九在等，等瑾瑜過來。

這個將軍府若說他對誰還有留戀,大概就是那個傻小子了，他的弟弟瑾瑜。

聽聞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趙瑾瑜趕緊從京軍演武場連忙跑回家裡。

打聽到戚九所在的位置，他馬不停蹄地又跑去牢房裡。

“三、三哥……到底怎麼回事，父皇他們是不是搞錯了？”趙瑾瑜氣都沒順，那雙星目滿是疑惑，“你跟父皇他們說清楚,他們一定不會責罰你的,咳咳。”

“不,阿瑜,你聽到的都是真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戚九坐在地上，看著趙瑾瑜,平靜地說道。

“可、可是三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趙瑾瑜不懂，他找了侍衛，讓侍衛打開牢門，得到的卻是否定的回答。

“沒有皇上的旨意，小的們不能打開。”侍衛喏喏地道。

“不用白費力氣了，進來了我就沒想出去。”戚九說道，一雙眼睛，過於平靜。

“可是三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父皇和二哥待我們不薄。”趙瑾瑜一直以來都在趙厲垣的照顧下長大，二哥才能出眾，他繼承皇位是理所當然的，這件事情就算是大哥，也是認可的，為什麼到了三哥這裡，就變成這樣？

“因為，我也想要皇位。”戚九說道，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自己這個想法，大抵這種想法是大逆不道的，說都沒辦法說。

“可、皇位很早以前父皇就定下來是二哥的，父皇說得對，二哥有宏才偉略，這江山由他看著才是最好的，三哥，你看，我這樣沒啥頭腦，也只能做個將軍聽二哥的話了。”趙瑾瑜說道。

“阿瑜，你不用擔心，我是我，我的想法也許不對，但是，沒有試過，我總會不甘心。你不一樣，做個將軍是你畢生的理想。”戚九說道，大家看到的東西和追求的東西從來都不一樣，他追求了那麼多年，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放棄的。

如果不是那麼的痛苦、不甘，他就不會耗費一切甚至潛伏在敵國做個暗衛，他付出了一切，臨到頭卻又退縮了。

所以，他失敗了。

“三哥，我不懂那些，但是，你求求父皇，認一認錯，父皇肯定不會再罰你的，以前一直都這樣，現在一定也是這樣。”趙瑾瑜說道。

可我不想這樣了。

“阿瑜，記住，既然要當利刃，那麼就讓自己的心無所畏懼，日後有什麼事情，多與你二哥商量，你二哥一定會照拂著你。”小的時候，阿瑜幾乎就是團寵，大家都特別寵愛他，現在也是這樣，阿瑜一直被照顧得很好，那雙眼睛現在還是那麼乾淨無畏。

“三哥，等我，我去求求父皇。”趙瑾瑜風風火火地走了，在他看來，一家人沒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如果有，那他就用三寸不爛之舌說動父皇。

趙瑾瑜走了之後，趙厲垣走了過來。

他讓人開了牢門。

“給他鬆綁。”趙厲垣命令地說道。

“可是——”下令把戚九重兵把守看著的是皇上，他們不敢隨意動犯人。

“所有一切責任我擔著。”趙厲垣說道。

那幾個侍衛聽到這裡，也只好去給戚九鬆綁，畢竟，面前的太子不日便要登基了，現在就得罪未來的皇帝，那不是找死嗎？

戚九活動活動難得放鬆下來的手。

“二哥來這裡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戚九抬眸問道。

“你為什麼這麼說？”趙厲垣環顧四周，牢房十分普通，地上鋪著乾淨的垛草，他坐了下來。

“你已經是勝者了，勝者為王，不是嗎？”

“可我的弟弟從來沒有對我出手，我們之間，又何來勝負？”

趙厲垣拿來了兩瓶酒，他讓守衛拿來了一個小桌子，兩人盤腿而坐，喝上小酒。

戚九小心地動了動自己的腿，不過大概沒關係了，這雙.腿，過了今日就不會再疼了。

兩人碰杯，戚九一飲而盡。

“二嫂，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很難得，兩兄弟竟然如此和諧地坐在這裡喝酒。

“你回來後，給了他一個荷包。”

“之後不久他就恢復了記憶。”趙厲垣一飲而盡，這一點他是感謝戚九的，白斐恢復記憶後，只有他知道，兩人都覺得暫時不能把恢復記憶這件事公之於眾，他們想看戚九會有什麼動作。

“那看來還是我多管閒事了。”戚九給兩人滿上。

“我查過，你好幾年都不在漠北，你這些年又去哪裡？”這是趙厲垣最不明白的事情，一個人消失了六年的時間，六年，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了。

“那已經不重要了。”戚九說道。

“你明知道逼宮不會成功，為什麼這麼做？”這是趙厲垣最看不懂的事情。

“不，我就是想這麼做的。”

兩人的酒杯見底，有個侍衛找了趙厲垣，在他耳邊說了些話。

趙厲垣看了一眼戚九。

酒剩下半壺，要是有人能陪他飲完這幾杯就好，戚九想到。

戚九在等，看看他能等到幾個人。

趙瑾瑜回去後，跪在了皇宮中，等他父皇回心轉意，顏妃和蘭妃都在向趙卓賢求情。

戚九連續喝了六杯，酒杯見底了，都看不到誰過來。

“看來不會有人來了。”喝完手上這一杯，戚九在猶豫。

忽而，外面傳來了聲響，戚九眼眸中亮了不少。

趙瑾瑜來到戚九面前，眸中的光芒暗了不少，他搖了搖頭，“三哥，你再等等，大家都在求情，父皇一定會原諒你的。”

戚九的眼眸暗了下去。

“不必了，阿瑜，反正我是戴罪之身，即便放出來，那也不過換個牢籠而已。”戚九說道。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去求二哥，二哥一定會幫忙的。”趙厲垣立刻反駁，這樣的三哥，讓他著急。

“要喝酒嗎，陪我喝完最後一杯。”戚九笑著說道。

阿瑜和他一樣，都不愛喝酒，這孩子長到現在很大可能還沒喝過酒。

“日後我一定經常陪三哥喝酒。”趙瑾瑜仰頭一杯喝了下去。

戚九笑了笑。

“三哥，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等我好消息。”趙瑾瑜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戚九收起笑容，他也一飲而盡。

他身上有一瓶毒藥，作為暗衛，怎麼會沒有這種東西呢，若是有一天活不下去了，就吞服毒藥一死了之，後來，和阿月在一起，那毒藥就被阿月沒收了。這樣的他，不值得任何愛，不論是阿遇或者阿月，都不值得愛他。

這樣子靜靜地離開，沒什麼不好，戚九想到。

如今，手上只有一瓶毒藥，是阿月給他防身的，侍衛沒有搜他的身，大概，不會有人以為，他會自殺。

戚九拔出了瓶蓋，一飲而盡。

**

趙厲垣出去，見了一位故人。

戚七遠赴千里，來到將軍府求見太子趙厲垣，趙厲垣聽到是戰寶國皇后求見，便從牢房出來。

戚七拿了一幅畫給他。

“你認不認識這個人，他大概就是蒼清國的人，他與你長得這麼像，他到底是誰。”畫像上的人赫然是戚九。

“抱歉，我不認識。”趙厲垣沒有直接說出戚九是他三弟的身份，擔心戚七對他不利，便回去打算問一問戚九。

“這件事情很重要，若是你有他的消息，請你一定告訴我。”戚七心底有些不安，小九走的時候，那樣的決絕，如今回想起來總讓他不安，擔心他在什麼地方受到了欺負。

“好。”

趙厲垣剛剛走到牢房，迎面遇到了趙瑾瑜。

“二哥，你幫幫三哥好不好，日後讓我做什麼都好。”趙瑾瑜沒差跪在地上求他二哥了。

“放心吧，只要過幾日父皇鬆口了，你三哥就會出來，他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不會怪他。”趙厲垣說道，父皇也不是真的要罰阿星，大概，想要罰他幾天，做個樣子給所有人看，畢竟，滿星帶兵逼宮了，若沒有個態度出來，只怕天下人都不服。

趙瑾瑜鬆了一口氣。“我看三哥就是鑽牛角尖，他要是能想通就好，剛剛他還讓我陪他喝酒，讓我陪他喝完最後一杯——”趙瑾瑜忽而臉色一變。

最後一杯，不會是字面上那個意思吧。

趙厲垣也是臉色一變，兩人立刻衝了進去。

牢房的路並不長，可是兩人卻覺得走了那麼遠。

剛走到，就看到戚九拿著小瓶子一飲而盡的模樣。

“開門！”

“快開門！”兩人立刻抓著守衛喝道。

守衛看到這個陣勢，顫巍巍地立刻把門打開。

趙厲垣立刻封住戚九的脈搏，可是黑色的血還是從戚九的嘴角流出來。

竟然服毒了！

趙厲垣皺著眉頭，立刻抱著戚九，對他催吐，看著戚九吐不出來了才停手。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禀告上去啊！快！”趙瑾瑜幾乎睚眥欲裂。

戚九服毒自殺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他甚至不等到其他人對他的原諒。

趙厲垣趕緊把人帶了出來，帶到了戚九的房間中。

“快！太醫呢！趕緊救人啊！”趙卓賢收到戚九自殺的消息，如晴天霹靂，他黑髮立刻白了不少，看著三子被二子抱回來毫無生氣，內心慌得不得了。

他只是——只是想挫一挫這孩子的銳氣，讓他知錯，關上幾天就放出來，他怎麼就——就不能等等呢。

太醫很快過來，立刻施針。

戚九的衣服很快被扒拉開，一條像蟲子一樣的疤痕在肚子上十分醜陋，橫著切開的疤痕十分明顯，幾乎切開半個腰。

“這、這是什麼，星星的肚子——到底怎麼回事？”趙卓賢倒吸了一口氣，顫抖著問道。

太醫恍然看到這個疤痕，也是一驚，“看樣子受傷事件應該不會超過一年，疤痕上長出來的肉很新。”

“是郎君生子的痕跡。”趙厲垣皺著眉頭說道，他查過郎君生孩子的情況，有些猜測。

“這、這怎麼會？”蘭妃捂著嘴唇，聽到這孩子自殺，她都忍不住哭了，此時，看到戚九肚子上猙獰的傷口，淚水根本止不住地流淌下來。她生過孩子，知道生孩子有多難，更知道，當年的柳公子生孩子多難，星星肚子上的痕跡，只怕是孩子出不來了不得已才會剖開肚子。

她的星星該有多疼。

*

“老爺，這孩子眼睛真是好看。”

“哈哈，滿目星辰，就叫滿星吧，但願你日後活得肆意，眸如繁星，點亮長空。”這便是滿星名字的由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阿星——他不是一直在漠北嗎？”

“皇上，這毒，怕是解不了，除非神醫再世。”太醫也不敢拖延時間，判斷過後，立刻說出來，“如今，三皇子還沒有毒發身亡是他身上的穴位被封住，可是，不消半天，這毒解不了還是會入侵到四肢百骸，那時候神仙也難解。”

趙厲垣想起戚七，立刻吩咐人去請戚七。

“你去請藍神醫過來，說是他要找的人有下落了，需要他出手來救。”

“是。”下人領命。

“藍神醫可以救我兒的命嗎？”趙卓賢希冀地看著趙厲垣。

“如今能救三弟的，只有藍神醫了。”他說道。

侍衛下去不久，外面又傳來了急忙的腳步。

“太子，大事不好了！”

屋子內，眾人臉色十分不好，現在這種危急關頭，還有什麼人這麼不長眼。

“出什麼事了？”趙厲垣走了出去。

“太子妃，被挾持了。”下人匆匆來把報。

聽到消息，他臉色一變，趕緊過去現場。

“放了主子離開，我便放開太子妃，那時候我的性命隨意處置。”無影抓著白斐，長劍橫在了白斐的脖子上，他能替主子做的事情只剩下這一件，哪怕自己死了，救出主子也好。

“你主子服毒自殺了，現在正在施救。”趙厲垣說道。

“什麼？”！無影根本不相信，卻也不敢放開白斐。

正在這時候，戚七趕到。

“太子殿下，你有阿九消息，阿九現在呢，他出什麼事情了？”戚七急切地問道。

“你隨我進來就知道了。”趙厲垣古怪地看了戚七一眼，什麼時候他的三弟竟然與戰寶國的皇后這麼熟稔了。

戚七看到無影挾持了白斐。

“若是不交出我主人，那麼，我也不會放開他。”無影小心地拿捏著白斐，四處侍衛已經包了過來，他不能失手，失手了，主子就再也沒有機會出來了。

趙厲垣倒不知竟然還有漏網之魚，之前逼宮的人裡面沒有這號人物。

“你是三弟的影衛？”

“是。”

“你隨我來。”趙厲垣不想拖時間，一行四個人走了進去房間裡。

戚七立刻就發現了躺在病床.上的戚九。

“小九！”戚七看到他的臉色不對勁，立刻檢查。

“他服毒了，我們來不及阻止。”趙厲垣說道。

“都怪我，若是我早一點猜出來三哥說的最後一杯是什麼意思，就能阻止三哥。”趙瑾瑜自責得不得了。

“毒藥還在嗎？”戚七問道。

“還在。”趙厲垣回道，他看著戚七施針，不安的心終於放下來不少。三弟會搶奪皇位，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但是，他們不是敵人，不是嗎？

戚七立刻聞了聞下人拿過來的毒藥瓶，又用銀針試了試。

“倒有些像花無月的把戲。”戚七沉思。

若是花無月下的毒，大概率還有救。

花無月的毒藥多半都有解藥。

戚七看了一眼，瓶子底部，果然有朵繁花，看來是花無月的手筆無疑。

花無月給戚九防身的毒藥，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戚九會用到自己身上。

“他身上還有其他東西嗎，瓶瓶罐罐的，那裡有解藥，你們最好快些找到。”戚七說道，如今研製解藥也太慢了，他只能把戚九的脈搏封住，希望能找到花無月給戚九的解藥。

花無月喜歡研製毒藥，這一點他和戚七說過，而且，他很自負，他的毒藥必定都製作了解藥。

“去找！”趙厲垣下令。

“神醫，你看，這會不會是解藥？”白斐取出腰間錦囊，裡面裝著一個小瓶子，十分精緻。

“他曾經給我餵過這裡的藥，吃了以後，我身上的毒素就解除了，恢復了神誌。”白斐說道。

戚七接了過來，仔細嗅了嗅。

“聞著倒沒有問題，但是最好還是要試一下藥。”戚七說道。

戚九隨身攜帶的瓶瓶罐罐都被帶了出來，上面貼滿了標籤，都是沒有開封的，戚七根據標籤判斷，剛取出來的藥都不是解藥，只剩下那瓶小瓶的藥了。

“我來試一試吧。”趙卓賢說道。

房間中所有人都把目光投過去，“阿星怪我沒有原諒他，他一直在等我過去，我卻執拗地想讓他認錯。”

“父皇，不是你的錯。”趙瑾瑜哽咽地說道， “是我的錯。”都怪他神經大條，若是早一點發現三哥的不對勁，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不用那麼複雜，你們拿一個碗過來。”戚七說道。

他取了一碗戚九的血放進去，然後放了一滴稀釋的毒藥，一直注視著血液的變化，不久又把那顆藥丸磨碎了放進去，確定可以解毒後，立刻讓人磨碎藥粉，餵給戚九喝。

戚七的心一直提著，擔心自己的一點失誤會造成戚九的萬劫不復，直到聽到戚九的呼吸慢慢地變得平緩，才放下心來。

“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嗎，你們是小九的什麼人？”戚七問道，他轉了一圈，看了一眼無影。

“我是三皇子的影衛。”影衛把白斐推了出去，他跪在地上，“求求你救出主子，哪怕要了我的命都可以。”

三皇子，戚七心底一震，他萬萬沒想到，小九竟然是敵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