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伸手抵在段景洵的胸口,作勢往外推了推,臉紅道:“我才不會……”
段景洵握住裴容的手腕,又壓了回來:“你確定?”
裴容:“……”
段景洵繼續:“你忍得住?”
裴容忍無可忍,把手抽了出來:“你……你怎麽淨說這些!”
段景洵嘴角噙笑,掌心握住裴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裴容原本想避開的,對上段景洵的眼神,終究是沒有抽出手來,任由對方握著。
又聽段景洵說:“我突然想起來,你有件答應我的事還沒辦到。”
“什麽事?”裴容問。
“當初你表妹叫我什麽,你忘了?”
裴容:“……”
他想起來了,大冰塊。
當時他應付段景洵,說以後給他起一個適合的,也沒真想過段景洵竟然會來問這件事。
這一時半會的,裴容也想不出除了“太子”之外,還能有什麽更適合段景洵的稱呼。
段景洵蹙眉:“你沒想?”
裴容底氣不足地說道:“可我不叫你太子,叫你什麽啊……”
“除了太子與世子,難道我們就沒有其他的關系?你就不能對我有除了‘太子’以外的稱呼?”
裴容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難以發聲的模樣。
段景洵湊了過去,低聲道:“裴容。”
對上段景洵的視線,裴容咬咬唇,很輕很怯地喊道:“景洵。”
段景洵勾唇輕笑,指腹輕揉著裴容的臉頰,應道:“嗯,我在。”
裴容側過臉,拉下段景洵的手臂:“給我看看你的手。”
段景洵沉默,任由裴容拉起自己左手的衣袖。
白皙的皮膚上,赫然一道猙獰的刀疤,觸目驚心。
心中已經做好了看到什麽的打算,可入眼之時,裴容仍是心中一陣抽搐。
指尖在凸起的疤痕上輕輕撫過,裴容抬眸看向段景洵:“這是我的。”
這是段景洵為他擋的那一刀,留下的疤痕。
“嗯,是你的。”段景洵沉聲應道。
裴容垂眸,替段景洵拉下了衣袖,看不到那道醜陋的疤痕,段景洵仍舊是眾人心中完美無缺的太子。
“你到底還瞞著我做過多少事……”
段景洵隻笑笑:“都過去了,不是嗎?”
說話間,四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世子,寧公子來了。”
裴容下意識看了段景洵一眼,發現對方一聽到寧時卿的名字,眉頭微蹙。
他對段景洵柔柔一笑,衝門外喊道:“請寧公子進來吧。”
寧時卿依舊搖著折扇,笑意風流,一進來,看見段景洵也在屋內,表情頓了下,而後笑意更深:“太子也在,真是巧。”
段景洵不冷不熱地說道:“寧公子最近來順王府倒是來得勤快。”
寧時卿故作驚訝地問道:“難道太子如此在意我,連我的行程都如此了解?”
“少在這賣關子,我在意的又不是你。”
寧時卿輕搖折扇,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眼中閃過一絲道不清的意味,對裴容笑道:“容世子,恭喜你了。”
裴容羞怯地看了一眼段景洵,有些不好意思承認,隻抿嘴笑笑。
只是裴容卻不知自己的這副模樣,比他親口承認來得更加真實,段景洵衝寧時卿示威性地挑了挑眉,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寧時卿隻垂眸輕笑,嘴角的笑意似有一絲生硬。
段景洵突然想到一事,挑了挑眉,問道:“你上次說裴容同你說過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話音停頓,寧時卿便接過話頭,笑道:“想必太子都已經知曉了,又何必來問我?”
裴容也沒想到段景洵還記著這事,果斷垂下頭,悶不吭聲。
猜想得到了證實,段景洵冷哼一聲,很是不滿。
憑什麽裴容的事他還在寧時卿的後頭才知道!
段景洵在桌下不輕不重地捏了下裴容的手,低聲道:“你寧願告訴寧時卿都不肯和我說!”
裴容連忙抬眸,解釋道:“我……我那時喝醉了,自己也不知道的……”
裴容越說聲音越小,眨著眼睛,很沒底氣地看著段景洵。
兩人情意綿綿的模樣,寧時卿看著,眼神中笑意有一瞬間的停頓,不過一息之間,他眼中笑意重現,站起身來:“今日本想與容世子一敘,既然太子在這,寧某便不做這多余之人,容世子,告辭。”
說完,對裴容頷首示意,竟是毫不猶豫地便離開了順王府。
他此刻突然很想去聽一聽戲曲,他一向便愛聽戲,無法恣意逍遙,便只能放任自己在戲曲中淪陷。
可淪陷歸淪陷,寧時卿從來都知道,戲台結束之時,便是他清醒之時。
他的理智會在戲曲落幕之時,拉他出戲,他的清醒,來得比淪陷更徹底。
此時他坐在聽雪閣的戲樓上,戲已散場,偌大的戲樓中只剩了他一人,他卻久久沒有離去。
寧時卿嘴角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眼神中卻稍顯寂寥。
聽雪閣的小廝感到萬分奇怪,寧時卿從來都是在戲曲散場之後第一個離席,從不會多停留片刻,可今日,卻看著空蕩蕩的戲台,似是無法自拔一般。
寧時卿搖扇看去,依舊笑得隨意風流:“怎麽,覺得我今日很奇怪?”
小廝點點頭,並不敢多問什麽。
寧時卿並不需要小廝問什麽,他自嘲地一笑,搖頭道:“我一向自詡從不曾入戲太深,可回首才發現,我已成了戲中一人。”
這話小廝並不明白,寧時卿也不需要他明白,因為他知道,有些話,只有對聽不明白的人,才能說出口。
寧時卿垂眸輕笑,終於起身,獨自走出這空曠的戲台。
“也罷,也罷……”
自從上回段景洵來過順王府之後,離去之時告訴裴容他要在宮中處理幾天事物,抽不開時間離宮。
裴容也知道皇后剛被廢,宮中定還沒有安穩下來,而且段景洵也還要養傷,便輕快地應了下來。
只是沒過兩天,裴容便有些小心思冒了出來。
於是這日,裴容故意挨到順王妃身邊,拐著彎問道:“娘,你今天要出府嗎?”
順王妃看著湊到身邊撒嬌的小世子,柔聲道:“又在打什麽主意?”
“沒有呀,”裴容不承認,嘴硬道:“只是如果娘要出府的話,別忘記叫上我,我也想和娘一塊出去。”
順王妃又怎麽會猜不透裴容的心思,輕輕點了下裴容的額頭:“你是想跟我出府,還是還進宮去看太子?”
“若是娘要進宮的話,我也可以順路去看看太子。”
“帶你進宮可以,”見裴容臉上忍不住的笑意,順王妃又說道:“你得和我說說,你這次同太子,是認真的?”
裴容羞赧一笑,正準備說話時,順王妃馬上打斷了他:“好了,你的話等回來再說,我先同你入宮。”
“好!”
順王妃和裴容來到東宮之後,裴容遠遠地看見的段景洵,忍不住心中的歡喜,快步走了上去:“太子。”
段景洵也放下了手頭的事物,眼中欣喜萬分:“裴容,你怎麽突然來了?”
裴容指了指方才走過來的順王妃,說道:“我和娘一起來的。”
段景洵這才看見順王妃也在,微微頷首道:“王妃。”
順王妃也頷首回應,又對裴容說:“行了,裴容,你先回去吧。”
裴容哪裡肯願意,當下不滿道:“娘,我還……”
“裴容,”順王妃說道:“你說你要進宮看一眼,娘讓你看了,娘還有話要同太子說,你先回去。”
“可我……”
裴容還欲再說些什麽,對上段景洵勸說意味的眼神,他抿了抿嘴,應道:“我知道了,娘,那我先回王府了。”
裴容走後,順王妃悠然地坐下,歎道:“裴容現在真是眼裡都裝不下其他人了。”
“王妃多慮了,裴容對您的感情,是任何人也趕不上的。”
順王妃淺淺飲了口茶,輕聲道:“可裴容現在對你,和從前是大相徑庭。”
“從前他那些太子妃的玩笑話,不過是心性使然,我並未當真,也就隨他去了,可是現在……”
段景洵神色凝重,問道:“王妃是不相信我?”
順王妃含笑反問:“太子可是想好了說服我的打算?”
“不是打算,”段景洵沉聲說道:“而是我從始至終便想好了要做什麽,並且一定會做。”
順王妃眼神沉靜而鎮定,問道:“那太子打算如何做?”
裴容一回到王府,便哪裡也顧不得去,坐在大堂中,時不時地看向門口,臉上隱約可見焦急之色。
終於過了半個時辰,見到順王妃回府,裴容急忙趕了上去:“娘,你終於回來了!”
順王妃含笑看著他:“怎麽,今日還一直在等我回來?”
“娘,你和太子要說些什麽,還把我都支開了。”
“你是擔心太子,還是擔心我?”
“娘!”裴容殷勤地給順王妃倒了杯茶水,“你就和我說說嘛!”
“也沒說什麽,不過是和太子隨意聊了聊。”
“娘你還想騙我,我才不信!”
順王妃無奈搖頭:“你呀,這才和太子好了多久,就忘了娘了。”
裴容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我才不會呢,娘是我最重要的人!”
“行了行了,慣會嘴甜,”順王妃似是拿裴容沒有辦法,說道:“你和太子的事,我也隨你去了,如何?”
裴容眼中不由一喜,很快又淡了下來,小聲問道:“娘,是不是太子和你說了什麽?”
順王妃點頭道:“不錯,否則依你的性子,我還真是不放心你。”
“太子怎麽說的?”
順王妃笑得溫柔,卻故意賣了個關子:“我想這話,你去問太子比較好。”
裴容怔怔地坐著,腦中卻忍不住想,段景洵他,究竟和順王妃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