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根不會遮掩自己的情緒。

　司空璨想。

　低頭能藏住恐怕只有他濕漉漉的眼睛。

　他顫動的睫毛、不停眨動的雙眼，抿起的唇瓣，聲音裡的低落，都是藏不住的。

　司空璨盯著他的睫毛看了會兒，目光向上，移到了後面的書架上。

　書房裡很安靜，也不知是因為窗外本就寧靜，還是因為噪音都被隔絕在外。

　持續的靜謐氛圍中，

　司空璨卻覺得有股悲傷正在蔓延、侵蝕著他的周圍。

　拒絕陸還星於自己而言，

　明明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司空璨捏起了圓幾上的手帕，

　正準備遞出去時，

　又想起陸還星的十指都沾著藥膏……

　陸還星自己是沒辦法捏著手帕擦眼淚的。

　司空璨遲疑了下，把手帕又放了回去。

　他也不可能幫陸還星擦。

　本就沒打算跟陸還星發展出什麽後續，

　這種容易被誤解的事，

　更沒必要做。

　司空璨硬下心腸，“不許哭。”

　“……沒哭。”陸還星小聲咕噥著回他。

　就是少不了難過和失望。

　老板沒有心！

　隻談感情不給錢。

　他再也不會信司空璨了！

　但是他也不可能像“是六塊呀”說得那樣，現在把錢還回去。

　他已經花了好多萬，

　好多隻絕育公貓價格，

　而且還養了一隻絕育公貓。

　如果能找到工作還錢也行，

　偏偏他現在找不到，

　下不去這條“賊船”了。

　陸還星越想越難過、越來越難過。

　現在真的想哭了。

　他縮了下鼻頭。

　司空璨有些看不下去，“有時間我會去看你。”

　陸還星低著頭，“嗯。”

　這顯然是看他讓步了，想得寸進尺。

　司空璨擰起眉，語氣重了些，“陸還星。”

　陸還星反射性一驚，沒控制住本能，凝成珠的淚水滾到了睫毛上，壓彎了睫毛，才悠然落下。

　司空璨：……

　他少有的無措起來，但臉色繃著，隻顯得更嚴肅了。

　陸還星抬頭。

　四目相對。

　司空璨到底還是讓步了，“等你下周開始上課以後，周末想過來的話，可以提前聯系許非。”

　他只是沒辦法拒絕這麽愛他的人。

　陸還星跟其他人不一樣，

　就好像陸還星的全世界只有他。

　根本沒有人能拒絕陸還星。

　司空璨想。

　陸還星有些不大情願，臉上也帶出來了一分，“好吧。”

　他不想見司空璨，

　他更想要錢啊！

　司空璨誤以為是他還不滿見面的次數，

　隻當做沒看見。

　他不可能再縱著陸還星了。

　他轉而說起上學的事情，“目前沒有查到你的學籍信息。我的建議是，你先複習一段時間，然後看水平是在哪個年級，再去讀高中。”

　一般來說，陸還星這個年紀，應該是在念大一或者大二了。

　但現在沒查到學籍信息，只能再從高考開始。

　陸還星想了想，沒有拒絕，“好。”

　他並不抗拒讀書，

　也不覺得讀書有什麽難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

　找工作，

　也是要讀書的。

　司空璨他已經指望不上了，希望新工作好一些吧。

　司空璨滿意點頭，“我待會兒讓許非給你訂教材，等教材到了，你先看一下，如果差的不多，可以先請老師補一補。”

　陸還星，“嗯嗯。”

　他眼睛轉了下，試探的問，“教材你給我買麽？”

　司空璨，“許非買。”

　陸還星又問，“那老師？”

　司空璨，“許非請。”

　陸還星忍不住說，“花許助理錢不太好吧？”

　“沒說要花許助理的錢。”

　司空璨一本正經道，“這些錢當然是你出。”

　“啊？”陸還星當場愣住，久久回不過神。

　這要花多少錢啊！

　司空璨不止不給他錢，

　還要慫恿他花錢！

　陸還星狠狠心，“我覺得……”

　自己學也可以。

　司空璨打斷他的話，“就這麽定了。”

　陸還星饒這麽一圈的問，

　不就是想說

　那些東西花他的錢，算他送的麽？

　這也提醒到他了。

　以後不能直接給陸還星送東西。

　司空璨想著，不給陸還星半點兒推拒的機會，直接打電話叫了許非。

　把買書請家庭教師的事情都跟許非說了，又讓許非送客。

　陸還星的抗議半點兒作用也沒起，

　事情就被敲定了。

　他又不太敢跟司空璨大聲爭論，怕司空璨再隨便安排個什麽，他又失去好多錢。

　隻好鬱悶的跟在許非身後往樓下走。

　等上了車，鬱氣才勉強散去。

　好歹這些錢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車窗忽的被敲了下。

　“陸先生。”

　陸還星降下車窗，看著出現在停車場的陌生老人。

　老人手裡拎著一個三十厘米高的手提保溫箱。

　陸還星，“你好？”

　他打了招呼，往許非的方向看了眼。

　許非解釋，“是管家。”

　他順手開了副駕駛的門。

　管家把保溫箱遞了進來，“是廚師做的奶茶和一些點心。陸先生帶回去吃吧。”

　陸還星想起奶茶的味道，立馬接了過來，“謝謝！”

　今天也不是沒有收獲。

　·

　車子在樓下挺好。

　陸還星拎著保溫箱準備下車，突然想起來，“許助理，我下午的時候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出了什麽事情麽？”

　“你可以說一下看看？說不定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他來這裡之後，許助理幫了他很多，他一直想感謝許非，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陸還星認真的看向許非，“如果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

　許非先是一愣，

　而後忍不住內疚起來。

　“不，不是什麽大問題。”

　這個問題，陸還星壓根解決不了。

　除非時光倒流，陸原沒有大放厥詞，這事情不可能解決的。

　“我難受一會兒就……”

　不對，他不會好了。

　許非又看了陸還星，不禁悲從中來，“我對不起你！”

　陸還星，“啊？”

　許非還在說，聲音裡充滿了悲痛，“我不是人！”

　他對陸還星千防萬防，結果陸還星壓根沒影響到什麽，壞了他美夢的，是他的好兄弟——陸原。

　而陸還星，因為他的阻撓……

　失去了什麽？

　許非想了一會兒，沒想到。

　他畢竟不太懂什麽喜歡啊不喜歡的。

　這麽一想，更覺得自己對不起陸還星了。

　說不定他無意中壞了什麽大事。

　許非伸手拍了拍陸還星的肩膀，“兄弟，你放心！你喜歡我老板這事，以後我會幫你的。”

　陸還星弱弱道，“這個也不需要。”

　“需要！”許非大聲道。

　他必須做點兒什麽彌補一下自己之前犯下的錯。

　“總之，我會幫你的。”

　許非留下這麽一句，便離開了。

　他說到做到。

　當晚，敲響了孟助理的房門。

　他們今天加班，都住在司空璨家裡。

　孟助理剛躺下，開門看到許非鬼鬼祟祟的樣子，滿臉迷惑，“找我幹什麽？”

　許非小聲道，“有點兒事情，讓我進去說。”

　進門之後，他又糾結起來。

　孟助理困得要死，見他還在喝水，忍不住道，“有什麽事情你直說吧。”

　許非緊張的吞吞吐吐，“孟助理……我……”

　孟助理眼睛一眯，伸手製止了他，“等等！辦公室戀情是會被辭退的，你知道吧？”

　“知道。”許非點頭。

　“這個有什麽關系麽？”

　孟助理：……

　所以不是告白啊？

　她催促道，“所以你到底要說什麽？”

　“你有沒有那種……兩個男人的、小說或者電視劇？”許非終於說出來了。

　他還補充道，“要感情的那種。”

　孟助理滿臉無語，“知道了。”

　她從自己行李箱裡翻出了平板，取消密碼塞給了許非。

　又給許非發了幾個鏈接，“下次這種事情發消息就行，別來敲我門了。”

　許非拿到東西，連忙點頭。

　他回了自己房間，點開平板裡的分類。

　十分鍾後，表情逐漸迷惑。

　這個……

　不也是直接滾一滾、滾一滾的麽？

　也沒說要關心喜歡什麽的啊？

　·

　許非正迷茫的時候。

　陸還星剛從冰箱裡拿了一盒點心。

　奶茶足足兩大杯，他下午就喝完了。

　這也導致他深夜還沒睡著。

　沒睡著還餓。

　不得已起床找點兒吃的。

　他解開點心盒的絲帶，

　目光定住了。

　裡面除了木盒，還有一張貼了便簽的銀行卡。

　便簽上寫了密碼。

　還有一行字：

　教材/家庭教師的費用

　陸還星拿起銀行卡，

　盯著看了一會兒。

　突然覺得自己發現了新的財富之路。

　雖然司空璨不會給他按時打工資，

　但是

　他可以自己想辦法拿啊。

　財富不負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