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以颯在看見檀巡走出暗牢的一刹那,確實嚇了一跳,能震撼到他強韌神經的事並不多,檀巡卻總是每一次的例外。
短短一個月時間,他認識的那個嫵媚嬌氣又愛滾在自己懷裡撒嬌的家夥,整個人被孤苦折磨與暗無天日糟蹋到脫了象。
秀美的頭髮沒有了,光澤白皙的肌膚暗淡了,臉上戴著屈辱感十足的面具,甚至連妖嬈的肢體也纖痩到剩下一把細骨頭。
唯獨鳶紫色的瞳眸一如初見。
是這個男人全部的靈魂所在。
龍以颯始終保持冷漠的姿態,掃量一眼緩慢坐下的人,但是從檀巡露出的手腕腳踝上紅腫的凍瘡,瘦弱的肢體依舊帶著孱孱的病態……
他那點微薄的恨意直接拋諸腦後。
況且,他並不是為了解恨,才遠道而來。
……
不,檀巡的身手他見識過,眼前的楚楚可憐不過是一種偽裝,肯定如此。
龍以颯定了定神,面無表情地先開口。
“聽說你在牢裡很不老實,令分管區的副監獄長頗為頭疼,還是不要以為自己隨時能享受到特殊待遇比較好,畢竟你不再是檀家少爺。”
確實。
家族與他之間,早就分清涇渭了。
檀巡也大概猜到自己不會博取到任何同情,對方的夢想,愛情,自由,全部都被自己打亂得七零八落,他也活該受任何惡劣對待。
所以,他真正在乎的並不是對方態度的厭惡。
檀巡只是清晰看到龍以颯的新製服,優雅的墨藍裹藏著偉岸傲人的身軀,肩膀上的雲圖星章已從少將換成中將軍銜,漂亮的製服穿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會如此得體而閃耀光芒。
有些人注定要在陽光下枝繁葉茂,而有些人則在陰溝的荼毒下苟且發芽。
他只是選擇了艱辛的道路而已。
“嗯,好,我不再搗亂,會爭取早一天出獄。”
檀巡說得風輕雲淡。
龍以颯聽得火冒三丈。
“你確實應該對監獄心懷畏戒,這樣才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洗心革面。”
檀巡悶聲道:“我可能還剩三分鍾的探視時間,訓誡的話你也不必多講,咱們提些重點吧。你來這裡的目的如果是想要求補償些什麽,或許我還勉強能賠得起。”
像竹筒倒豆子一般逐一細數著。
“我們的婚姻關系原本就是假的,而且也從未有過實質性的進展,於你來講應該不算吃虧,算本少爺陪你白玩了小半個月。”
龍以颯嗤之以鼻:“差點忘記,你還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檀巡做不了多余的面部管理,聲音持續低落道:“之前你給過我十萬星幣,加上其他在我身上花費的錢,你可以去找黎陽,他會幫我付清。”
龍以颯坐的皮椅突然硌人起來,調換了一下長腿的姿勢。
為什麽要提別的男人的名字?
在他千辛萬苦托了很多關系,才勉為其難地見他一面的時候?
龍以颯挑眉:“我們之間該最處理乾淨的,不止是這些物質類的糾纏吧?”
例如,你靠近我究竟是打什麽主意?
一個月的輾轉反側,讓他焦急想得出一個切實的答案。
或許是任何天馬行空的原因,但唯獨不是檀巡那個想玩玩的幼稚借口。
被龍以颯的深邃目光吸引,檀巡微抬了眼睫,認真觀察對方的俊挺眉眼,每一處都是冰冷抗拒,令他頑強的意志被尖銳的冰刺扎了一下,又一下。
對了。
龍以颯有喜歡的人,叫愛彌夜。
他們之間或許還有一個孩子。
他們本該過得極幸福,如果他從未出現的話。
檀巡想,他與他們之間,自始至終是一場錯誤的謀劃,只不過在進行的過程中,他不小心算錯了一點點。
他算錯了人百般糾纏的感情最容易生變。
例如自己。
明白地看見對方眼中深邃濃稠的情緒,龍以颯筆直地回禮凝視,冷鷙的氣韻由不得檀巡的眼神有任何躲閃。
激烈的目光在半空對峙。
“對不起。”檀巡輕聲細語。
“對不起什麽,你的解釋永遠如此單調?”
龍以颯並不需要敷衍的應答,所以他的態度更不好,甚至把自己苦澀的煩悶也加入在語氣詞裡,近乎一種厭恨地逼問。
檀巡回復:“我因為一個自私的理由,擅自開始了我們的關系,今天我要斷了這段關系,也只會是自私。”
“我們的基因契約,怎樣才能解除?”
說到底,他還是不肯做出明確的解釋。
哪怕檀巡說,自己是因為喜歡才纏上來的。
龍以颯也不會如此刻般惱羞成怒。
他真的是被玩弄了,徹頭徹尾的。
“自私……你真的夠自私,檀少爺。”龍以颯咬牙切齒道:“死就行,你去嗎?”
去死!
去死!
去死!
對某人來講,他確實是一個礙事的存在。
檀巡緩然冰釋,抬腳蹬在椅子上,幾公斤的金屬單人椅斜飛而出,重重擊打在側面的牆體間,無數的裂縫從牆體中央炸開,警告聲瞬間在整個大廳裡回蕩。
“幹什麽!你找死!快坐下!”
監督會面的獄警隨手抽出電棍砸向檀巡的後背,檀巡回手,穩狠準地捏住閃爍電花的長棍,高電壓將他嬌嫩的手心灼了一下,立刻飄散出皮肉焦糊的煙氣。
“喂!住手!”龍以颯驀地從皮椅間站起,大掌拍在透明的玻璃牆間,超厚的堅固質材因為他的失控而震出一道道裂痕。
檀巡病倦又絕望的虛弱身影,立馬朦朧在裂紋的另一端,像親手撕碎的畫作。
瓷白美麗,又殘破。
訓練有素的獄警竟被嚇了一跳,雖然明知道不應該如此,但是龍以颯巨大的身影自然形成一塊殘酷的陰雲,駭得獄警當即收回電擊棍。
“檀巡!”
龍以颯出聲,因為對方的頭部滴滴答答地掉落血珠子,一串串殷紅如赤珠。
意外讓人擔心到不行。
檀巡再未回頭,隻將燒黑的掌心輕放,與斑斕破碎的玻璃牆外的大手掌微微一擊。
擅自招惹你,是我應得的報應。
但請放心,這次我一定從你的世界裡徹底消失,讓你永遠也不必再遇見我。
檀巡訕訕道:“那……如你所願吧。”利索從大廳的門走了出去。
“檀巡!檀……”
沒有人會回頭。
龍以颯的雙拳握了再握,一股恐怖的火氣在胸腔裡起起落落,卻無處發泄。
良久,才撥動了手腕間的個人終端,朝顯示屏裡出現的人影道:“無論任何代價,務必找出潘多拉斯裡負責檀巡那個區的獄醫,我有些事對他講。”
7315認真翻看手中的聖經,如饑似渴地從中吸取精華吐其糟粕,以至於檀巡進入牢房半個小時之後,他才出聲喝止罕山道:“別哼哼了,難道你看不出咱們漂亮的獄友眼底悲傷逆流成河嗎?”
檀巡啐了一口。
瞎貨。
罕山最聽主人的命令,不能走出牢房的時刻,他都從不睡床,而是如同獵犬一般蜷臥在主人的床底,任肥厚的皮肉鋪展在地面。
7315終於放下手中書卷,用手指扯松領口緊貼皮膚的乳膠衣:“你用那種眼神盯著我足足三十分鍾,是有什麽想法?”
檀巡原本是有些難過的,但是被惡心的人信口一揶揄,這份難過也變得令人深惡痛絕起來。
對,他不難過。
他對龍以颯並不感到難過。
再不會了。
檀巡翹腿,嫵媚動人自然流露:“我是想,究竟用什麽姿勢才能勾引到你。”
“用你紅腫的眼睛嗎?”7315故意戳他軟肋,“說過的,雲圖的Omega,我不需要。”他的大手摩挲著金邊書頁,也有一番冷嘲熱諷。
“那正好省事。”
檀巡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對白,從床鋪間立起,妖嬈走向7315,罕山最先瞪著眼睛發出抗議的齜吼,結果被檀巡一腳踩在他恐怖的頭顱上,而且踐踏的腳力驚人,竟把龐大的罕山踩到暈頭轉向。
“你做什麽?”
檀巡正撲一個滿懷,7315的反應再敏捷,手裡的聖經已然落入對方巧奪的手裡。
“你!”
7315的喉嚨被細長的手指上下逗弄,昂首微抬起頭,琥珀般的眸子失去了瞄準的方向,不知是看向檀巡,還是緊盯著他手中的書。
雖然只有一瞬,仍舊被檀巡捕捉到其中潛伏的緊張感。
“你們正密謀著越獄,不是嗎?”
檀巡的問話開門見山,以至於反撲來的罕山瞬間就被7315喝止住了動作。
7315的雙手自然而然擺放在檀巡的腰肢,話說這個小賤人的腰真是細,比他摸過的任何女人都嬌軟,扯動臉上的面罩輕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嗎?”
如果想攔腰捏斷他的每一節脊椎,簡直毫無壓力。
檀巡也明顯感到對方的手指在加重力道,隔著皮肉擠壓他的內髒。
但他不疼似地彎起媚眼,“我敢打賭,你會舍不得殺我的。”說著搖動手裡的聖經,厚重的書殼裡微乎其微地響動幾下,暗示著裡面不可見人的秘密。
“書,還我!”
“你們縱然動怒,但是不可犯罪,不可讓太陽在你們含怒時西落,也不可給魔鬼留有余地。”檀巡故意念誦著聖經裡的名言,細腰搖曳不斷閃避。
恰似一條毒蛇化作的豔魔。
7315的胸膛不停地急伏。
“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貓捉耗子的遊戲持續不到幾秒鍾,7315猛一頂身順勢反撲,把檀巡牢牢控制在下腹處,他想伸手去搶聖經,早被檀巡敏捷地換手,放置在靠近牢門的縫隙處。
如果他故意扔,能直接扔到走廊外。
一名獄警正值輪崗,聽見響動之後提著電棒走過來,朝裡面混亂的一團呵斥道:“7315!9527!你們抱在一起在幹什麽!”作勢要打開門進來看一看情況。
檀巡虛弱地應答:“長官,7315要拿我解決生理需要。”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十二點更新,架子下來以後,正常十點鍾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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