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怎麽都叫不醒裴炎,沈醉無奈,準備背著他走,但就在他把裴炎扶起來的時候,一隻手從他身後伸出,捂住了他的嘴。
“!”
沈醉大驚,因為姿勢的原因,他沒法回頭看,那人在他耳側說話:“你可算是出來了,讓我抓到了吧,沈醉?”
沈醉總算想起來昨天在門外聽見的那個聲音,當時他就覺得耳熟,只不過因為隔著門板,他沒辨認出來。
而現在,他怎麽也不會認錯,這人就是童嘉!
“不想吵醒時冰的話,就給我安靜點,知道了嗎?”童嘉在他身後威脅道。
其實不用童嘉說,沈醉也不會大聲喊叫,因為他心裡清楚,時冰被他給藥倒了,他大聲喊只會把童嘉的小弟們吵醒,給自己逃跑增加難度。
察覺到懷裡的少年點了點頭,童嘉□□一聲,將他打橫抱起丟到沙發上,隨後立即急色地壓了上去,沈醉伸手抵住他的肩膀往外推,搖頭小聲拒絕,“不要……”
童嘉嘿嘿一笑,“你是想救裴炎吧?你就不怕時冰知道了生氣?”
聽見他提起時冰,沈醉臉色果然蒼白了一瞬,神情有些無措。
“你乖乖的,從了我這一次,我就當不知道這回事。”童嘉吞了口口水,“寶貝,你不知道我夢見你多少次了……”
話未說完,童嘉又埋下頭,在時冰留下痕跡的位置,又啃又咬,發出漬漬水聲。
沈醉費力偏過頭,伸手夠向茶幾,想把玻璃杯抓過來,把童嘉敲暈。
然而還沒等他得逞,伏在他身上的身體卻突然一沉,重重倒在他身上。
有溫熱的血,順著童嘉的後腦淌下來,滴到沈醉白皙的臉上。
童嘉倒下,沈醉才慢慢看清時冰的臉,他手裡舉著一個保溫瓶,神情冷靜得可怕。
沈醉沒想到他會蘇醒,頓時慌亂起來。
時冰可不是童嘉那個傻的,想糊弄他可不容易。
好在沈醉並沒有擔心多久,時冰砸暈了童嘉以後,仿佛積攢的力氣也用光了,身體慢慢癱軟下來,但那雙眼睛依舊睜著,死死盯著沈醉。
沈醉知道,只要他高喊一聲,自己和裴炎都跑不掉,但他很安靜,除了粗重的呼吸聲,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遲疑地看著時冰,拿不準他在想什麽。
二人對視良久,時冰開口,說的卻是:“沈醉,你帶裴炎走吧。”
他唇邊還掛著一抹苦笑,“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就能原諒我?”
沈醉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了些什麽,但他知道這是個好機會,於是趕緊推開像頭死豬一樣的童嘉,再次來到裴炎身邊。
這次無人阻礙,沈醉花了點功夫,終於將他背在背上,適應了一下重量,沈醉開始往外走,路過時冰的時候,情不自禁地低了一下頭,看見時冰的眼皮正在打架,顯然困倦得不行。
仿佛察覺到沈醉的目光,他笑了一下,說:“出去以後往西走,那裡有警察接應你們……”
說完,便再也撐不住,昏倒過去。
“謝謝。”
沈醉道了聲謝,深深凝望了時冰一眼。
他恍惚憶起,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時冰……
由不得他多愁善感,裴炎的情況很嚴重,沈醉背人出了門,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屋外正吹著寒風,沈醉剛開始還冷得直發抖,走了一會兒之後,卻又累得額頭冒汗。
他為了降低時冰的戒心,一天都沒怎麽吃飯,現在還背著比他重許多的裴炎行走,體力很快就消耗殆盡,喉嚨裡都能嘗到鐵鏽味了。
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只能憋著一股勁,埋頭往前走。
又過了十分鍾,沈醉已經累得眼冒金星,沒注意到腳下橫生出一根樹枝,一下子就被絆倒了。
倒下去的瞬間,他下意識護住裴炎,胳膊被磨破了一大塊皮,疼得他“嘶”了一口涼氣。
也不知是否是這一摔的功勞,裴炎竟然在發燒的昏沉中,找回了一絲清醒。
夜裡光線差,他只能看見一個瘦削的剪影,但僅憑這個,也足夠他認出這是誰,他努力開口,“沈醉……”
虛弱的身體令他竭力發出的聲音也細若蚊蠅,若不是深夜寂靜,沈醉不一定能聽見。
沈醉頓時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爬過去驚喜地說,“你醒了?”
裴炎腦子裡燒得混沌一片,但他隱約意識到這裡很危險,“不要管我了……你一個人、走吧。”
沈醉當沒聽見,將他扶起來繼續往前走,“堅持住,千萬別睡過去!”
他沒力氣了,根本背不動裴炎,只能扶著他慢慢走。
裴炎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說了什麽,他只聽見沈醉讓他別睡,他就竭力保持清醒,在沈醉的引導下慢慢邁出步子。
“這次以後,你一定要減減肥了……”為了防止裴炎昏過去,沈醉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借機抱怨:“太重了,我根本背不動。”
其實裴炎一點都不胖,只不過這樣大的體格,體重不可能輕,但沈醉還是睜眼說瞎話,“胖得能砸穿地球了!”
聲音傳到腦子裡的時候已經有些失真了,裴炎過了一會兒,唇邊才慢慢露出一個笑:“……好、你監督我……減肥……”
沈醉滿意地點點頭,絲毫不因為自己被一個病人遷就而感到羞恥,“到時候你要天天給我送早餐,就像我當初追你的時候那樣……”
裴炎聽他在耳邊絮絮叨叨,心裡極想一直聽下去,但身體卻越來越乏力,意識也在被黑暗蠶食。
就在此時,他聽見沈醉驚喜地說,“我看見燈光了,有人!”
裴炎想抬起眼看,但他太累了,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醉又喊了一會兒,那燈光也越來越近。
等那人走近了,沈醉才看清是一個中年女人,他心裡閃過一絲疑慮,深更半夜的,一個女人怎麽會孤身出現在荒郊野外?
就在此時,他看見女人獰笑著撲上來,手裡握著一把冷光匕首,“裴炎,去死吧!”
沈醉來不及反應,下意識擋在裴炎身前,那把匕首刺進他心臟時,沈醉覺得自己終於切身體會到什麽叫“鑽心的疼”了。
生命伴隨著血液,從他身體裡快速流失,沈醉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聽見有人高喊:“不準動!警察!”
沈醉後知後覺地想起時冰的話,他說“向西走,那裡有警察……”,時冰沒有騙他,這裡的確有警察,但也有針對裴炎的最後的殺機。
仿佛被少年身上刺目的傷口刺激到了,裴炎不知從哪兒來的爆發力,竟一腳將女人踢出老遠。
沈醉已經站不住了,裴炎抱著他坐下來,從未流淚的他,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沈醉,你不要睡……”
沈醉心想,躲過了這次死劫,裴炎應該不會再有事了吧,他的任務完成了一半,至於另一半……
“裴炎……不要讓時冰死,”就像只有時冰能殺死裴炎一樣,能殺死時冰的,也只有裴炎,“答應我、好嗎?”
裴炎把他的手抓在手裡,感受到他的體溫在快速流失,心中哀慟不已,哽咽道:“好,我答應你。”
他話音剛落,懷裡的少年便閉上雙眼,永遠沉睡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空曠的平野上才響起哭聲,聽起來竟比寒冷的秋風還要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