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後,溫應洲進了屋。
其實溫慕完全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心裡莫名有點惴惴不安,神情局促地站在一旁看著對方,略顯無措。
而且溫應洲進來後,就快速地打量了一眼這個房子的布局,神色高深莫測。
不到十秒鍾他又快速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氣場威嚴又強勢,讓人不自覺緊張。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點詭異的沉默。
過了幾分鍾,溫慕遲鈍地覺得不能這樣乾站著,所以又不太自在地挪到茶幾前,動作笨拙地倒了一杯白開水。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他捧著水杯的動作不太穩,緊接著,斟滿的水竟然從邊緣溢出一些。
水灑落在茶幾台面上,猝不及防的,溫慕神情不由自主地僵了一瞬,猛地抬頭去看沙發上的男人的反應,神情閃過一絲無措和慌亂。
溫應洲神情驟然一頓,自然也注塹攪慫小心翼翼的表情,隨後眉頭不自覺皺起。
溫慕無鞘兜匱柿搜士謁,努力維持好表情,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爸爸,喝水。”
“放在那裡就行。”
溫應洲收回視線,沒有要訓斥對方的撬,過了一會兒,眉頭也緩緩撫平,不再言語。
溫慕這才無鞘兜廝閃絲諂,神情鎮定幾分,緩慢地把水放到對方面前。
然而溫應洲還是沒有動作,一直注視著桌上那杯水,下一秒,簡單地聊起了家常。
“你一直就住在這裡?”
“……是。”
“怎麽不用去上班,我記得你不是有工作?”
“嗯,但是之前辭了。”
聞言,溫應洲冷峻的表情一怔,逐漸微妙,聲音還有點沒化開的僵硬和不自在。
“是因為我那天說的話,影響到了你?”
完全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問,溫慕心裡的那一絲怪異感愈發明顯了,卻說不上來,隻好回答:“不是的……是因為一些私人原因。”
“嗯。”溫應洲唇角微微繃直,這才點頭。
對方竟然這麽平和地和自己聊天,溫慕心裡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迷茫和怪異,但還是很配合地全部都一一回答。
沒多久,他的身體也逐漸放松下來。
不知聊了多久,溫應洲才看了眼時間,沉思許久終於進入了重點,說明來牽骸拔履劍我後天就會離開這裡。”
溫慕一愣,就見對方停頓了下,說:“先前和你說過的話,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於是溫慕剛放松沒多久的心瞬間微微揪緊,完全沒反應過來,有點茫然不安地抿了抿唇,小聲問:“什麽……”
“出國。”
瞥見他的反應,溫應洲又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沒把出國接受治療這幾個字說出口,“你可以考慮考慮,如果你願淺齬,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
溫慕一愣,遲鈍地感覺出來對方今天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隨後快速垂下眸子,堅定地搖頭,“不……不用了,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此話一出,溫應洲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神色複雜地瞥了溫慕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又不知過去多久,他才終於放棄繼續討論這個問題的想法,面無表情地轉移話題。
“那個孟庭宴,你真有這麽喜歡他?”
“啊……”
隱藏的心思突然就被人戳穿,溫慕表情恍惚了一瞬,下一秒,跟受驚似的猛地抬頭瞥了眼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隨後又快速低下去,睫毛劇烈撲閃,有點無措。
只是在他試圖組織語言的時候,溫應洲反而先開口了,“溫慕,你用不著騙我,我自己看得出來。”
“……”
溫慕耳尖微熱,沉默地糾結掙扎了許久,還是沒有否認,只是聲音低如細蚊,“嗯……喜歡的。”
溫應洲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神情毫不峭猓只是嘴角微微收緊了幾分,沉下去。
“孟庭宴這個人心思太過深沉,還是個典型的利益至上主義者,資本家。”他頓了頓,臉色平靜的像是陳述一個事實,“其實,你們兩個不太合適。”
溫慕神情愣愣的,反應過來後唇角倏地抿了抿,莫名有點抵觸這句話。
他的心情有點發悶,聲音越發地低,一時間忘了說這話的是誰,忍不住小聲反駁:“……哪裡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
這個問題先前孟庭宴也問過他,只是那時候溫應洲心裡有顧慮,自然不可能跟對方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但是溫慕卻不一樣了。
幾秒過後,溫應洲收回思緒,神色冷峻嚴肅,難得耐心地和他解釋了幾句:“你雖然生在這個圈子,卻沒有真正接觸過這個圈子的人,不懂其中的規則。”
“但是溫慕,人心很複雜。”他頓了下,“況且人都是善變的,你能確定他對你是真心的,而不是一時的興趣?”
溫慕被問得一呆,隨後一臉迷茫地抿著唇,就聽溫應洲又說:“一直以來你都是在學藝術,在商業上沒辦法幫孟庭宴,也不知道對方父母會怎麽看待你。不僅如此,孟庭宴的性格這麽強硬,就你這樣被別人吃得死死的……性格,估計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這一番話下來,溫慕腦子頓時被問得有點懵,然而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後又變得手足無措,低聲辯解,“不是,他沒有、沒欺負我的……”
“……”
溫應洲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麽多,這個小兒子竟然只聽到了最後一句,還著急著為對方說好話,眸子微微變暗,卻還是收斂住了情緒。
溫慕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突然過來,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和自己說這些,卻怕對方會不悅,沒再說下去。
偌大的客廳倏地陷入沉默,剛緩和了沒多久的氣氛莫名變得有點尷尬。
兩人無言片刻,過去一陣,溫應洲終於無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沉沉地吐出兩個字。
“算了。”
“既然你已經作出決定,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溫應洲又思量片刻,臉色沉靜地闡述事實,“你站在他身邊,的確是門當戶對。”
他望著溫慕的眸子逐漸俏渡畛ぃ補充了句,“只要溫家還在,他也不敢對你做什麽。”
此話一出,方才還有點僵持的氣氛瞬間變得有點微妙,溫慕神色呆而滯,茫然又害羞地盯著地面,腦袋空白了一瞬。
……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他絞盡腦汁,還是想不明白對方來這趟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卻找不到反駁的點,隻好小聲地附和,“嗯。”
溫應洲沉沉地吐出一口氣,瞥一眼腕間的手表,見時間差不多了,倏地站起來。
溫慕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要起身,下一秒,也條件反射似的站起來。
刹那間,兩個剛站起身來的人視線在半空中相撞。
那一瞬間,溫應洲的目光變得逐漸深沉。
他唇角微微下壓,沉默地打量這個和妻子長得越發像的小兒子,神情甚至又有過一瞬間的失神。
很快,溫應洲的思緒無鞘兜仄回了從前,表情恍然。
……自己當初到底為什麽會不喜歡溫慕呢?
一開始好像是因為這個孩子來得不合時宜,讓愛妻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所以本能地無法歡喜。
再到後來,孟秋藍的峭餿ナ讕腿繽一條導火線,而他也帶上了強烈的個人負面情緒對待對方,朝對方發泄,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父親。
想到這裡,溫應洲僵硬又艱難地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驟然收回視線。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溫慕被溫應洲看得有點緊張,連忙無措地低下頭去。
不知過去多久,溫應洲才終於挪開視線,緊繃著臉,維持表面的平靜,開口:“有空的話,就和孟庭宴一起回去給你媽掃墓吧。”
此話一出,溫慕猛地抬起頭來。
他的眼睛驟然睜大,有過一瞬間的劇烈心悸,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自從三年前離家出走,溫慕已經三年沒去給媽媽掃過墓了,自然是十分思念的,卻只能壓在心裡。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情竟然是從向來不喜歡自己的父親口中說出來的。
溫慕的神情驚愕,鼻子本能地泛起一陣酸牽眼眶無鞘兜厥潤了,就聽對方說:“有時間,也可以多回家吃飯。”
溫應洲緊繃著的臉頓了下,臉上的威嚴不減。
他站在門口沉默了許久,最後,面無表情地衝溫慕點了下頭,像是在昭告自己作出了最後的妥協。
下一秒,沒再看對方的反應,溫應洲緊緊抿住唇,終於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
夜晚。
孟庭宴下班回到了小區。
他剛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就給溫慕打過兩個電話,可是對方竟然都沒有接。
這不得不讓人多想,所以他抵達樓層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敲溫慕家的門。
然而足足敲了五分鍾,門才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孟庭宴怔然片刻,隨後連忙推開門去拉門口的人,問:“慕慕,怎麽沒接電話?
溫慕才剛睡醒,整個人還處在一陣巨大的恍惚之中。
過了幾秒,思緒逐漸回籠,他的腦海裡立馬就浮現出白天和溫應洲的對話,所以此刻,又陷入了一陣迷茫裡,無鞘兜孛蛄嗣虼健
他實在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態,有點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抱歉,我、我睡著了。”
溫慕不在狀態的神情讓孟庭宴眉頭微皺,又耐心地重複了遍:“慕慕,發生什麽了。”
於是溫慕抿了抿唇,隨後又緩緩低下頭去,猶豫了片刻,把該省略的部分省略掉,還是把白天發生過的事情和他說了。
而孟庭宴安靜地聽完後,也不可抑製地出神片刻,思緒微沉,有點猝不及防。
他完全沒想到,溫應洲竟然會這麽直接地來找溫慕。
溫慕說完話後情緒好像好了一點,但表情還是迷茫和局促的。
哪怕是過了一個下午,他還是不太敢相信對方說的話,感覺心好像飄在空中,想落又落不到實處,如同虛無,沒有一點點真實感。
尤其是對方最後的那幾句話,終於讓溫慕遲鈍地反應過來。
溫父是在主動對自己示好嗎?
他不確定地抿了抿唇,心情莫名空落落的,急需找到一點安全感:“……孟先生,他為什麽會這麽說?”
孟庭宴沉默許久才開口。
“大概,是因為愧疚。”
……愧疚?
這個詞出現在溫應洲的身上幾乎不可能,溫慕一愣,隨即睫毛劇烈顫動,聲音卻很輕地反問:“為什麽這麽說?”
“慕慕,他是不是一直以來對你都不好。”
此話一出,溫慕的身體頓時一僵,隨後表情逐漸失惜,略帶慌亂地望著孟庭宴,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突然這麽說。
雖然……這好像是事實。
然而孟庭宴卻像是沒發覺似的,神色平靜揉了揉他的頭髮。
他自然知道溫應洲為什麽要這麽說,卻沒有詳講,過了幾秒,又俏恫幻韉匕參苛艘瘓洌只是聲音低地不像話:“慕慕,如果他還拿自己當一個父親,就不該會對此無動於衷。”
而事實也證明了一件事情。
自己好像,賭贏了。
而這頭,聽清他話的人身體有點僵直,突然有點想逃離沙發。
察覺到溫慕明顯的情緒變化,孟庭宴這才回過神來,很快環住了對方的肩,給他安全感。
“在緊張什麽。嗯?”
溫慕聲音很低弱:“孟先生,你……是怎麽知道的?”
孟庭宴沉默了片刻,還是沒有如實說,嗓音沉沉的,“自己發現的。”
他又停頓了下,問:“他以前經常體罰你是不是?所以你看到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害怕。”
內心的秘密竟然被人發現了,霎時間,溫慕眼眸微微放大,表情逐漸慌忙,手不自覺地摳緊了掌心,有點發痛。
然而下一秒,毫無防備的,他的手卻被人緩緩牽起來了,被一陣溫熱貼住,隨後輕柔地舒展開。
於是溫慕又怔愣愣地看著旁邊的男人耐心地把自己的手掰開,看著對方給自己做了一會兒放松的按摩。
“怕什麽,這裡沒有別人,只有我。”
孟庭宴注視著他,表情沉沉的,隨後又一字一句地說,“慕慕,你不想告訴別人的,都可以和我說。”
話音剛落,溫慕愣住了,隨後鼻子無鞘兜胤浩鵒慫岈恰
孟庭宴看著他,耐心地說:“無論是你的家庭和朋友,還是生活上發生的一些小事,我都會聽。”
聞言,溫慕緊抿著唇,像是找到了全身心都在依賴的對象,霎時間,心裡的委屈莫名被無限放大了。
他頭緊緊低著,聲音也很小,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個問題,“……嗯。”
又察覺到對方氣息的起伏,孟庭宴不由自主地怔然片刻,下鞘度リ他白皙漂亮的臉蛋,讓對方與自己對視,安撫。
“一切都過去了。”
溫慕雖然忍住了沒有哭,眼眶卻不爭氣地變得紅紅的,心裡還覺得自己很丟人,不願抬頭。
於是孟庭宴主動俯身過去,還強勢地不讓對方躲。
溫慕表情變得有點迷惘又局促,手胡亂地抓了抓,下鞘蹲ё×嗣賢パ緄囊陸恰
雙方的距離在同步拉近,過了一會兒,兩人幾乎是臉對著臉了,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慕慕,看著我?”
呼吸逐漸交纏,距離近到讓溫慕原本微愁的心思都被衝淡了幾分,臉上的溫度攀升。
“不、不要,很醜的……”
“你什麽樣子我沒看過。”
孟庭宴說著,心裡覺得這個人真的是可愛得要命,眸子不可抑製地暗了幾分,喉嚨微微收緊。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湊上去的衝動,嗓音有點啞,不由自主地誇了一句。
“比如說現在,你就很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0123:57:13~2021-04-0305:27: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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