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宴表情微不可察地頓住了,不過很快恢復過來,衝他點頭,神色淡淡的。
“的確好久不見了。”
他的反應很平淡疏離,都在雲木的意料之中。
雲木望著他,“看來孟總不是很想見到我這個老朋友啊,笑都不舍得笑一下。”
孟庭宴沒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沉默了幾秒,“請問有什麽事嗎?”
雲木隨意地攤了攤手,“沒什麽,只是這麽久沒見,想和老朋友敘敘舊罷了。”
“順便,提前和新老板打好關系。”
“……”
“不過,”雲木倏地頓住,低聲笑道:“如果我說,今天不是我們在我回國後的第一次見面,你信嗎?”
孟庭宴緩緩動了動唇,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什麽?”
雲木挑眉,也有些不可思議地笑了:“那天在電梯裡我倆還對視過,我以為你已經認出我了呢。”
……電梯?
經此提醒,孟庭宴皺了皺眉,想了一下。等到終於想到了他說的是哪天,表情緩緩一怔。
那天在電梯裡打量自己的男人,竟然是雲木?
……怪不得那天他會覺得那個電梯男人的眉眼和溫慕很像。
這麽一想來,那麽事情好像就說通了。
畢竟自己當初之所以會與溫慕相識,就是因為注意到了他那雙和雲木十分相似的眼睛,認錯了人。
孟庭宴很快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神色微暗,抿著唇,“抱歉。”
“真沒認出來啊?”
“嗯。”
“孟總啊。”雲木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卻收了大半:“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孟庭宴望著他:“你也一樣。”
“是嗎?”雲木道:“你覺得我哪兒都沒變?”
孟庭宴點頭,漫不經心地說:“樣貌的確一點沒變。”
至於其他的,那就不知道了。
雲木太了解他了,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潛台詞,眼裡的眸光逐漸幽深,表情意味深長。
正巧這時候劉秘書也走出了會議室,孟庭宴很快收回目光,隨便扯了一個理由,“抱歉,我公司還有事,要先走了。”
雲木笑容頓了一下。
“這麽急?”
“……嗯。”
“好。”雲木識趣地點了點頭,神色再自然不過,“那下次見。”
孟庭宴沒有回應,而是安靜地與雲木對視了幾秒。
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離去。
……
溫慕最近心情不錯,因為投出去的簡歷陸陸續續都收到了回復。
他在校的時候參加過一些大大小小的活動,雖然大多是老師推薦而非自願參加的,但是含金量還是挺高的。
本來就是抱著試試的心態,現在選擇權又落到了自己的手上,溫慕在屏幕前糾結了很久,最後選定一家音樂培訓機構。
……一是因為和家裡離得近,二是因為時間比較閑。
這種音樂培訓機構主要服務的對象為學生。現在的學生們學業繁忙,大多數只有雙休日才有空,他對這個寬裕的時間十分滿意。
“Mu,先提前恭喜你啦,”彼時的溫慕正在和Ling通話,電話那頭的人真心為他高興:“找到工作了。”
溫慕雖然也挺開心的,但不敢毒奶自己,垂下耳朵,小聲道::“都還不一定呢。”
“沒事,我相信你。”Ling頓了頓,安慰他:“再不行的話,我可以把我們的帳號交給你打理,就當是全職工作了。”
溫慕聞言搖了搖頭婉拒,又道:“我昨天把曲子發給你了,你聽了嗎?”
“聽了。”一說到這個Ling就有點兒激動,語調都變了,“我覺得曲歌和詞很契合,特別是中間那段鋼琴獨奏,真的是太棒了,簡直是全曲精髓!”
“你覺得可以就好。”
溫慕有點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
“自信點,你當然可以。”Ling笑了笑,又道:“什麽時候去面試?”
溫慕頓了頓:“明天。”
“那就……祝你一切順利?”
“好。”溫慕揚起一個乖軟的笑,“謝謝你。”
…
翌日,溫慕去參加面試。
因為是要去面試工作,所以他沒叫司機接送,而是選擇自己打車。
溫慕不擅長交際,在面對陌生人時會下意識地緊張和防備。不過好在面試官是一個眉慈目善的中年女人,人很好說話,也沒有刻意刁難他。
面試官再次翻了翻履歷,和藹地笑了:“你真的是大學剛畢業嗎?看起來不太像已成年啊。”
溫慕的臉很白淨,兩頰邊上還有些許嬰兒肥,很顯嫩。再加上身材瘦弱單薄的原因,看起來就像是還沒長開的高中生。
溫慕手指微不可察地抓了抓衣角,點點頭:“是,我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
他的模樣有點像那種怕被老師檢查作業的孩子,面試官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害怕:“別緊張,開個玩笑而已。”
溫慕這才松了口氣,小聲說道:“謝謝。”
大概是這個主考官太有親和力了,面試到後面的時候溫慕已經逐漸放松下來,對接下來的問題對答如流。
那面試官頻頻點頭,看表情似乎還算滿意,除了開頭那點小瑕疵,整場面試似乎挑不出什麽毛病來了。
因為溫慕排在很後面,等的時間還挺長的,一直到快下午六點鍾,他才走出了那家機構的大門。
一面試結束溫慕就給Ling發了信息,說自己一切順利,再次謝謝他的祝福。
路邊兩旁的榕樹枝葉繁茂,天邊已經燒起了晚霞。
溫慕打開某手機軟件,準備打車回家。倏地,不知道哪裡傳來了幾聲類似於小動物微弱的嗚咽。
他表情一怔,下意識回頭去尋找聲源。
溫慕俯身找了許久。
五分鍾後,他終於在巷口裡看到了一個略微隱蔽的破爛紙箱,裡面還躺著一隻大貓和一窩小幼貓。
那隻大貓應該是流浪貓,明顯是剛生產完沒多久。它的毛發十分雜亂,黯淡無光,箱子周圍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異味,而身下的幾隻小幼貓還在發出細微的嗚咽,拚命地吸允著母親的汁.液。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溫慕緩緩停下腳步,忽然有些出神。
那隻大貓原本很安靜地眯著眼,然而察覺到有生人靠近,它的眼睛霎時間變得很警惕,緊緊盯著溫慕,嘴裡還發出類似於“咕嚕”的低音。
安靜垂眸看了一會兒,溫慕自言自語地說:“你是不是餓了啊。”
貓自然是不會說人話的。
只可惜附近沒有便利店,他表情有些遺憾地摸了摸口袋,終於在褲袋裡掏出了一根火腿腸。
這還是出門前阿姨硬要塞給他的。
溫慕撕開包裝紙,緩緩蹲下來。因為怕那隻貓會突然咬人,他還特意離遠了一點兒。
似乎是有所感應,那隻貓眼睛又微微眯起,先是抬起爪子舔了舔,隨後突然不連續地叫了幾聲。
倒像是在刻意賣乖。
溫慕抿唇,確定它真的不會攻擊自己後,這才緩緩伸出了手,把火腿腸放在地上。
應該是因為聞到了香味,那隻貓也把腦袋湊過去嗅了嗅,好像是在鑒定這根火腿腸能不能吃。
等真的確定能吃後,它先是盯著溫慕看了幾眼,隨後直接一爪子就奪了過去,啃咬的架勢還有點猛。
溫慕起先被它的動作嚇到了,反應過來後垂頭笑了一下,安靜地注視著它吃。
只可惜孟庭宴不太喜歡小動物,不然溫慕還可以把它們領回家裡去養。以前他也提過要養寵物的想法,只是卻被對方無情地拒絕了。
理由是黏人又麻煩。
聯想到這裡,溫慕遺憾地收回視線。
過了一會兒,他又緩緩打開自己喝過的礦泉水,倒了一點在手上,遞過去。
“喝吧。”
那貓很通人性,明白溫慕沒有危險性後就真的不客氣了,直接把腦袋伸過來,就著他的手喝水。
溫慕隻覺得手心癢癢的,臉上不自覺掛上了幾分笑。
現在這個時間點是下班的高峰期,一輛黑色卡宴正在馬路上行駛著,隨後,緩緩停靠在路邊。
司機看著馬路對面的身影,遲疑道:“先生,好像是溫小先生。”
孟庭宴原本正在拿著輕薄本看文件,聞言下意識瞥向窗外。
現在是秋天,落日的余暉照讓人感受到了秋日午後的寧靜,陽光灑落在溫慕的身上,與樹蔭共同勾勒出一幅秋日的畫。
周圍都沒有熟悉的車型,孟庭宴眉頭微皺,不知道溫慕為什麽自己一個人跑出來,還不叫司機。
他目光盯著不遠處的那個安靜的人影,拿出手機,準備拿出手機打給溫慕叫他上車,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溫慕正在往自己的手掌心上倒水,喂給一隻野貓。
孟庭宴的視力很好,甚至看到了那隻貓粉粉的舌尖,還順帶舔了溫慕白皙的手指。
“……”
霎時間,他神情變得有些微妙,停下了動作。
他不喜歡養寵物,因為覺得很麻煩,一個溫慕就夠他消化的了。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他不可能強迫溫慕放棄或不喜歡。
可孟庭宴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很久之前就和溫慕說過,不要隨便去碰路邊的流浪貓狗,身上帶著多少病菌先不說,攻擊性還強,野性難訓。
但顯然,這個人並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不知聯想到什麽,孟庭宴略微不快地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不用管他,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