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溫慕原本以為自己會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睡不著的,結果卻只是一開始有輕微失眠,很快就入睡成功。
大家都是年輕人,昨晚那群人在計劃著今天的行程,聊到了很晚,最後才確定了要去的第一個地點是玫瑰花園。
淩星在十分鍾前給他發了消息,溫慕很快收拾好自己,隨後打開房門。
然而他才剛走出去,就恰好看見了站在過道的孟庭宴。
對方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閑外套,獨自一人倚靠在牆邊,神色淡淡的,手上還拿著電話,應該是在談工作上的事情。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對方身上穿的那件外套,是溫慕去年給他買的生日禮物,還是專門定做的情侶款,一黑一白。
他又低頭望了望自己剛剛隨手套上的白色外套。
“……”
溫慕原本在心裡糾結著要不要回去換掉,然後又莫名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停在原地幾秒,指尖微顫。
……算了。
就當是撞衫好了。
於是他沉默地關上了房門,準備當作沒看見快步離開,然而對方似乎是有所感應地抬眸,也看到了他。
孟庭宴原本就是特地等溫慕的,見到人後,和對面的人說了句“晚點聊”就掛了。接著,看到溫慕身上的外套後,他的眼神細微一動。
和自己身上的是一樣的。
這個認識讓孟庭宴心情莫名舒緩了幾分,大步走到他身邊,嗓音低沉。
“大家都在大廳裡吃早餐,等會兒去第一個景點。”
“嗯。”
溫慕垂下頭去,自顧自地走路。
孟庭宴微微一頓,不過沒生氣,很快思索過來。
大概是因為昨天看到了雲木的原因。
於是孟庭宴又好脾氣地開聲解釋:“慕慕,我不知道雲木也在這裡。”
如果自己知道,當初就不會同意陳燃選擇這裡了。
溫慕原本抿著唇,聞言步伐不可抑製地停了一下。
孟庭宴微微斂睫,語氣又放軟,“再過一個月他的合同就到期了,我也不會同意他和公司續約。”
“所以別不高興。嗯?”
溫慕怔忪片刻。
……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可是沒有細想下去,過了幾秒鍾,溫慕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低低回了個字,“哦。”
說完後,沒去管孟庭宴的反應,他自顧自地走進電梯。
“……”
莫名其妙被甩在後面,孟庭宴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後,眉頭就皺起來了,不明所以。
這是又怎麽了?
認識這麽多年,他都不知道溫慕的脾氣竟然還有這麽大的時候。如果換做別人,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耐心耗下去。
……可偏偏這個人是溫慕。
他無可奈何地吐出一口氣,大步沉沉地跟上去。
電梯很快到達一樓,大家早就已經聚在了酒店大廳裡吃早餐。
溫慕平複好了心情,裝作無事發生過的樣子走過去,道歉:“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其余人聞聲,皆招招手,“mu老師早啊!”
溫慕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你們也早。”
說完後,後面的孟庭宴這才姍姍來遲。
他這一出現,眾人立馬發現了不對勁。
孟庭宴和溫慕兩人一黑一白,而且款式好像是一樣的,莫名有點情侶裝的即視感。
這是……撞衫了嗎?。
眾人有些愣愣地打量著他們身上的衣服,不過卻沒多想什麽,也沒有人敢開孟庭宴的玩笑,而是又說了句,“早上好啊,孟總。”
溫慕唇角微抿,聽到腳步聲後頭都沒回,走到淩星旁邊坐下。
孟庭宴目光掠過溫慕背影的時候停頓多了幾秒鍾。
隨後,神色冷淡地頷首。
半個小時後,陳燃安排的車子到了。
他們今早的目的地是玫瑰花園。
雖然說是花園,但其實玫瑰田幾乎遍布整座島,只是佔地面積的區別罷了,四處都彌漫著淡淡的玫瑰花香。
“哇!好美啊!”
眾人下了車,進了花園門後,連連驚歎眼前的一幕。
初晨的陽光柔和又明亮,灑落下來與地下的紅結成一片,鼻間是馥鬱的甜香氣息,在半空中,還有幾隻蝴蝶在流連飛舞。
不僅如此。
就在這片一覽無際的紅玫瑰中央,有一座尖塔高聳的教堂,是這滿目殷紅中一抹難得特殊的存在。
這個建築恢弘又不失精致,牆體莊重典雅,砌工精湛,還帶著濃厚哥特式風格的玫瑰窗。
走過這裡,眾人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小了幾分,似是被這莊嚴而神聖的氛圍感染了,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大家都緩緩走進去。
因為某人的氣場太強太冷,此刻,陳燃和孟庭宴走在了人群的最後面。
“孟老板,進去看看嗎?”
孟庭宴詭異地沉默了幾秒,“……嗯。”
陳燃偏頭和他解釋,“上一任主人建造這個教堂的目的,原本是想租給別人結婚,打響一個結婚聖地的名號。”
孟庭宴說:“看出來了。”
這種東西,不用動腦子都知道是商業手段。
他臉上沒什麽情緒,手指自然地垂下來,無意識地摩擦著褲間的布料,倏地,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硌到了手。
孟庭宴眉頭微皺,伸手進去摸了摸,東西拿出來後,表情一怔。
……竟然是自己之前去買的那兩枚戒指。
他都沒發覺,原來自己一直都帶在了身上。
教堂屋頂是鑲著彩色玻璃,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五彩斑斕的光澤,落在教堂內部,使孟庭宴手中的戒指也散發出不一樣的光芒,熠熠發亮。
碎光細微地閃到眼睛,他神情恍惚了一瞬。
陳燃也看到了,眉頭輕輕一挑,調侃道:“……誒兄弟,你這是時刻準備著的節奏啊?”
他不懷好意地笑了聲,伸手去想拿過來,然而卻被孟庭宴察覺意圖,很快就攏回了手,抿著唇把戒指放進口袋。
“……”
他的動作太過迅速,陳燃反應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不是吧兄弟,你怎麽這麽小氣?”
孟庭宴沉沉地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
陳燃張了張口,正準備和他理論幾句,猝不及防地電話鈴聲又響了。
……來的真不是時候。
他隻好去拿手機,發現又是他哥打來的。
“喂,哥,又怎麽了?”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陳燃無奈地扶額,示意孟庭宴自己先走,又緩緩退出教堂門口,逐漸走遠。
孟庭宴也不在意,抬腳走進去。
這座教堂修的很漂亮,裝潢華麗又典雅。
他向來對這種地方不感興趣,但此刻竟然沒有一點想離開的情緒,心情難得的安寧。
四周寂靜,靜到唯有孟庭宴一人的腳步聲。
也不知道溫慕跟著那群人跑哪去了,獨自走了一會兒,他又停下來,神色冷淡地看了眼地圖,朝主殿的方向走去。
……
溫慕和人群走散了。
這個教堂實在是太大了,結構很複雜,他又是個連地圖都看不懂的路癡,在原地兜兜轉轉了幾個圈都沒繞出去。
於是溫慕放棄了,站在原地躊躇了幾秒鍾,認命地低頭給淩星發了條信息。
他認真地編輯著信息,倏地,主殿大門傳來一陣腳步聲,沉穩又有力,仔細一聽,似乎還有些熟悉。
有人來了。
溫慕沒有細細辨認,光是有人到來這個認知就讓他眸子微微一亮。他神情有些期待,隨著步伐的聲音越來越近,抬起頭來
——猝不及防地,溫慕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霎時間,他臉上的表情由期待變成意外和茫然。
孟庭宴怎麽也進來了?
他還以為……還以為對方對這種帶著宗教信仰含義的東西根本不感興趣的。
似乎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溫慕,孟庭宴神情也頗為出乎意料。
下一秒,眼前的這一幕讓他不可抑製地怔忪片刻。
溫慕站在祭壇的十字架前,頭頂上方的天窗敞開著,燦爛明媚的陽光灑落下來,像是給他整個人都渡了層光暈。
室內溫暖,而且溫慕身上穿著的是白色的衣服,看起來更加恬靜和聖潔。
雖然柔和,卻依然耀眼。
溫慕也是愣愣地看著對方,有些恍惚。
在主殿的首末兩端,一個在祭壇面前,一個站在大門口,兩人中間隔著長廊和燃燒的蠟燭焰火。
兩旁的座位空無一人,但在此刻卻更像是無聲的禱告,而黑與白,則成為其中最獨特的顏色。
四目遙遙相望,卻沒有人先移開。
這裡只有他們兩個,對方周圍難得沒有那些礙眼又聒噪的人,卻絲毫不影響此刻內心的灼熱。
恰好這時,教堂的鍾聲響起了。
莫名的,氣氛開始變得肅穆起來,仿佛在進行著什麽莊嚴而神聖的儀式。
或許是氣氛烘托地太到位了,孟庭宴自然垂下來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幾分,倏地,卻被什麽堅硬的東西微微硌住了。
他知道,那是自己買的兩枚戒指。
也是剛剛才放進口袋的戒指。
孟庭宴把手伸進口袋,把尺寸比較小的那枚戒指拿了出來,眼神細微一動,逐漸幽長。
看來這裡的確可以打造成一個結婚聖地。
孟庭宴在心底這樣想著,隨後,腦海裡突然又響起了陳燃之前問過自己的一句話。
“在你心裡,溫慕到底是個什麽角色?”
……在自己心裡,溫慕到底扮演著一個是怎麽樣的角色。
以前孟庭宴的確不知道。
對方對他來說,是最不一樣的特殊存在,可是他根本不清楚溫慕在自己心裡的定位,以至於腦子裡一片迷霧,失去方向。
而現在。
他眸子微深,喉結不可抑製地滾了滾。
心跳因為這恬靜的一幕莫名加速,猶如擂鼓,手上的力度更緊了幾分,而心底的聲音愈發強烈。
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溫慕……
……就是自己想共度余生的人。
這句話在腦子裡成形,在他心裡蕩了許久,短短的幾秒鍾,卻反覆琢磨斟讀,不斷回味。
過了一會兒,孟庭宴神情驟然一松,豁然開朗。
他之前一直都在忽視自己真正的情緒感受,以試圖保持最理智的清醒,卻陷入了一個情感思維上的誤區。
……就像他明明愛溫慕。
卻一直壓在心底。
其實承認這一點根本沒有這麽難,想通了以後反而輕松不少,宛如卸下重石。
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戒指,孟庭宴指尖細微一動,心愈發堅定,大步地朝對方走去。
溫慕有些懵懂地望著朝自己走來的孟庭宴,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對方此刻的氣場很柔和。
漫漫的長廊似乎都變得神聖起來。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對方的身影到了自己的面前。
溫慕眼神與神情逐漸恍惚,怔怔地看著他,隨後,聽到孟庭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慕慕。”
一個激靈,溫慕驟然回過神來。
他眼神恢復清明,下意識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下來。
不知為何,他剛剛竟然產生了一種自己和孟庭宴正在進行婚禮儀式的錯覺,差點要沉溺其中。
孟庭宴眼底的溫度有些發燙,不可抑製地想伸出手揉揉他柔軟的頭髮,“慕慕,你……”
瞥見他的動作,溫慕愣了愣,不自覺想退後幾步避開,然而情急之下,竟然連忙慌亂地伸手去擋
——於是很快,動作就從避開演變成了,他十分抗拒地甩開了孟庭宴的手。
溫慕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放大,下一秒,雙方神情都細微僵滯了。
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和寂靜。
溫慕眼底的局促與緊張溢於言表,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連道歉都沒講。
他覺得自己學壞了。
但是就是不想主動和孟庭宴說話,帶了點報復性質的,雖然有點幼稚。
溫慕有些倔地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孟庭宴的手停在半空中,好半響才放下來。
他的神情說不上意外,更說不上生氣,只是回過神來後,目光有些深邃,看不出來在想什麽。
先前壓製住的疑問又開始冒出頭來,並愈發清晰明了。
溫慕對自己的抗拒真的太過反常了些。
哪怕是因為分手了不想和自己接觸,也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子的強烈抵抗。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孟庭宴驟然清醒了幾分,這才想起來,其實自己和溫慕還有些問題需要解決,是自己太心急了些。
他頓了頓,剛準備說點什麽緩和氣氛,倏地,安靜的教堂裡插進了一個高調的聲音,“Mu,我來了!”
這個聲音來得猝不及防,兩人皆是聞聲望過去,看到了從偏門走進來的淩星。
怎麽又是這個人。
孟庭宴的眸子驟然一沉。
其實渞星是故意喊這麽大聲的。
他進主殿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溫慕和孟庭宴,兩人的距離有點近,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溫慕現在好像有點兒危險。
他提防警惕地看了孟庭宴一眼,朝裡走去,喊道:“Mu,我們走吧,要去下一個景點了。”
“……好。”
溫慕怔了下,隨後連忙推開孟庭宴,迫不及待地朝他跑去。
“……”
“中場休息半小時!”
隨著導演一聲令下,眾人松了口氣,收拾了一下設備道具,隨後全躲進搭好的攝影棚裡乘涼。
雖然現在是十二月,但這座島的天氣也太好了些,萬裡無雲,晴空高照,讓人難以控制地生出一絲熱意。
攝影棚已經擠滿了,雲木喝了口水,隨後漫不經心地擦了擦脖子,隻身朝外走去。
他們拍攝地這個地點離那個叫玫瑰花園的景點很近,那裡有很多提供休息的亭子,根本犯不著這樣人擠人。
化妝師看他走了表情一愣,在後面喊道:“雲老師你去哪?待會兒還要補妝呢。”
雲木身子一頓,隨後轉身,露出一個笑容,“放心,我會看著時間回來的。”
……
溫慕被淩星從教堂裡帶出來,很快眾人就趕往下一個景點。
而怕眾人和孟庭宴相處壓力太大玩得不夠盡興,陳燃拉著孟庭宴不讓他跟去。
此刻,在玫瑰花田的某個亭子前。
剛認清心意就被人打斷了,孟庭宴現在的心情不太好。
“你想幹什麽。”
“沒什麽啊。”
陳燃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解釋,“兄弟,你氣場太強了,會給別人很大壓力的。我看有你在,人家都不太敢放開。”
孟庭宴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嗐,雖然我知道你想哄好溫慕,但是吧,這是你們小兩口的事情,要單獨解決嘛。”
陳燃又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話鋒倏地一轉,拍胸脯保證:“不過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幫你製造機會和他獨處,怎麽樣?”
聞言,孟庭宴眼底的情緒有些複雜難懂。
過了半響,他才開口問:“你覺不覺得……溫慕對我的態度有點反常。”
“嗯?”陳燃不明所以,“怎麽個反常法?”
孟庭宴沉默片刻,嘴唇微微緊抿。
“他很抗拒我。”
陳燃愣了愣,“啊這……這不是很正常嗎?”
“人家都說和你分手了,不想和前男友牽扯太多的心態難道很奇怪?”
“……”
孟庭宴突然後悔問他了,尤其是前男友這三個字讓他莫名有點煩躁,眸子低沉沉的。
陳燃知道他不愛談這個話題,連忙扯開,作出一副很驚奇的樣子:“誒,你知道我哥剛剛打電話給我說什麽嗎?”
孟庭宴壓根不想搭理他,有些不耐:“什麽。”
“原來,你家溫慕和那個溫氏珠寶的繼承人溫城是親兄弟!”
陳燃怎怎舌,“我還真沒想到,溫慕竟然還是豪門小少爺啊。今天早上溫城親自打電話給我哥,說拜托我好好照顧他弟弟。”
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孟庭宴表情一點兒都不意外,反而不可抑製地皺起眉頭來,不想聽他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思緒有些飄遠,獨自陷入沉思。
孟庭宴想不明白,溫慕到底為什麽會這樣。陳燃不了解溫慕,可是自己了解,以對方的性子,會這樣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是他想不通。
孟庭宴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
陳燃還在劈裡啪啦的,自顧自地說個不停,“看不出來溫城還挺關心溫慕的……”
又突然想到什麽,他倏地壓低了聲音,“誒兄弟,那你以後要是和溫慕結婚了,這不就等於和溫氏聯姻了?”
“……”
等了一會兒旁邊的人都沒回應,陳燃不明所以地推了推孟庭宴的手臂,又問了一遍,“你說是不是?”
“什麽?”
陳燃調侃道:“你這不就是穩賺不賠了嗎?”
孟庭宴眉宇間沉鬱鬱的,根本沒聽陳燃在說什麽,也不想搭理他,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嗯。”
隨後,他快速站起身來,不理會陳燃,自顧自地大步離去。
陳燃一怔,連忙跟上去。
“誒,你等等我……”
很快,重疊的交談聲與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徹底在玫瑰花園消失。
而在方才兩人談話的地方,一牆之隔內的亭子裡。
驟然之間,雲木握著手機的力度收緊,隨後又意味不明地松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3023:53:32~2021-02-0122:34: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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