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溫慕面露驚愕,下意識扭頭朝門口看去,下一秒,果然望到了溫城高大的身影。
……甚至還看清了對方臉上的怒意。
溫城此人向來是沉穩嚴謹的,哪怕是幾年前公司出現過一次經濟危機都能保持臉色不變。
可是此刻,對方的眉頭卻緊鎖著,眼眸裡面仿佛蘊著細微火苗。
孟庭宴自然聽到了聲音。
只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隻感覺到病房內平白帶起一股風,下一秒,自己就被人用力推開了。
猝不及防地一個踉蹌,孟庭宴差點摔到在地,模樣有些狼狽。
“小慕。”
溫城大步沉沉地走到溫慕面前,沒有分過一個眼神給差點跌落在地的男人,而是帶著薄繭的大手撫上溫慕的額頭。
其實他三天前已經離開A市又去國外出差了,昨夜凌晨竟然收到穆延的電話,說溫慕出事了。於是溫城又連夜趕回來,匆匆忙忙地來到醫院。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肯定是要通知警察的。
但沒想到孟庭宴這個人,美名其曰要讓溫慕靜養,竟然把所有人都攔在了醫院大廳,連警察都不放在眼裡,溫城也是找了關系才得知溫慕所在病房號。
“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溫城語氣十分關切,隨後腦海又想到穆延和自己說“溫慕可能是自殺”的話,心裡有些難受,卻還是不願相信。
他的語氣放緩了幾分,低聲斟酌:“小慕,你怎麽會掉進海裡去?是不是天太黑沒看清……還是路太滑了?”
溫城根本不敢說“尋死”兩個字,就害怕刺激到自家弟弟。
孟庭宴聽到這個問題,唇角也驟然繃直。
然而溫慕微微一怔,卻輕輕地搖了搖頭,聲音還透著虛弱,“……不是,是有人推我的。”
此話一出,在場的其余兩個人都愣住了。
孟庭宴身子不可抑製地虛晃了一瞬。
溫慕剛剛說什麽?
……他被人推下去的?
他想快步走過去,卻被人一把攔住了。溫城看著孟庭宴的動作,眸子驟然沉下來,完全沒有面對溫慕時的溫情。
“孟總,請你自重。”
沒有回應對方,腦子裡隻回蕩著溫慕的那句話,孟庭宴漆黑如墨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病床上的人,低啞道:“慕慕,你說是有人推你下去的?”
其實溫慕不太想回答他,但是又被這熾熱的眼睛盯得有些不適,隻好點頭,“嗯。”
孟庭宴追問:“看清是誰推你了嗎?”
沒想到事情既然會有反轉,溫城的表情更加正色嚴肅,“小慕,你看到人了嗎?”
溫慕性子向來乖軟,能得罪什麽人?
就算是真的得罪了,還得是什麽仇什麽怨,這麽狠地要把他置於死地?
溫慕搖搖頭,說:“當時天太黑了,我……我只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還有,那個人、他還搶走了我的手機。”
“那你給我發的短信……”孟庭宴神情微微一僵,聲音又驟然收住了。
溫城聞言嘴唇驟然壓下去,房間內的氣壓瞬間有些低。
短信這件事肯定是要告知警察的,他在來時就已經知道了有這麽回事,甚至已經知道了短信的內容,所以才會對孟庭宴敵意這麽大。
原本只是以為對方對自己的弟弟會不夠上心罷了,可是溫城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把小慕當成別人的替身,隨意玩弄感情。
想到這裡,他的呼吸不自覺地重了幾分,原本沉靜下來的眸子又有燃起熊熊烈火的勢頭。
感受到溫城的目光,孟庭宴呼吸一窒,低聲開口:“這是個誤會。”
溫慕卻不明所以,“什麽短信?”
孟庭宴見狀,聲音愈發沙啞,追問:“你那天晚上,是不是給我發了一條微信?”
溫慕眼神有些迷茫,遲鈍地思索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自己墜海那一晚,否認道:“……我沒有給你發過信息。”
孟庭宴一僵,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尊心不敢承認,想開口解釋:“……慕慕,那只是個誤會,根本沒有這回事。”
溫慕聽著,眼神更迷茫了,還有些局促和不安,“我真的沒有、沒有發過信息。”
因為自己早就把孟庭宴給拉黑了,怎麽可能還給他發信息。
“真的?”
“真的,我沒發。”
“不過……”溫慕小聲補充了一句,“我手機沒有設密碼的。”
在聽到溫慕的回答時,刹那間,孟庭宴內心的負罪感緩緩減輕了幾分,但旋即眉頭又皺緊了,心裡沉悶壓抑得慌。
溫城聞言,也是眉頭緊蹙,久久難以舒緩。
很顯然,兩人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如果信息不是溫慕自己發的。
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溫城目光憂慮,聲音沉重。
“看來,是殺人凶手發的。”
與此同時。
警察小吳快步走到審訊室,把裡面正在審訊的黃隊拉出來,難掩激動道:“頭,人醒了!”
“小沈他們做好了筆錄,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考慮到場合,他又環視了一下四周,覺得這些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刻意壓低了聲音,“受害人說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
此刻,人民警察黃楚生聞言,捋了捋衣服,立馬皺起了眉頭。
“……推下去的?”
因為有孟庭宴的那條信息在前,原本他們是傾向於溫慕是意外墜海或者因為感情糾紛自殺,結果受害人醒來,卻說是被人推下去的。
那這性質瞬間就不一樣了啊。
想到這升級成了一場謀殺案,黃隊的神情逐漸正色,“他有看到人嗎?”
小吳的聲音有些遺憾,“沒有。”
“不過當時天這麽黑,又沒路燈,看不清也很正常吧,說是只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對方還拿了他的手機。”
“……那信息就只能是凶手發的了。”
他們講話的聲音不大,但是有心又耳尖的人還是能隱隱約約聽到一些的。
雲木坐在審訊室前的長凳上等待著,聽完這番話後冰冷的眸子閃過一道暗光,有些始料不及。
沒想到溫慕竟然還能醒過來。
不過對方沒有看清自己的臉。
雲木又稍稍放心了些。
不對,還有那條信息……
雲木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這才體會到了一絲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感覺了,低頭壓下眸子裡的陰鬱情緒。
……沒關系。
雲木又安慰自己,那個地方沒有監控,沒有人會知道是自己做的。
只要心態穩住,堅決不承認,這群警察沒有確鑿證據,根本不能拿自己怎麽樣。
“到下一個了。”
他就這麽想著,倏地,那個叫小吳的警察開始催促審訊的下一個人,門被徹底打開,裡面那個叫蘇蘇的微胖男生走了出來。
雲木收拾好情緒,十分鎮定地站了起來。
他的表情無異,甚至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抬眸衝小吳和煦一笑。
“好的,走吧警官。”
得知溫慕醒了以後,淩星剛從警察局出來就讓穆延帶自己來了醫院。
於是前腳警察剛走,他們後腳就到了。
“mu!”
離病房門口還有幾步距離,淩星就看到了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的人,對方頭上還包著厚厚的醫用紗布,臉色看起來蒼白得嚇人。
溫慕正在打著營養液,聞言愣愣地抬起頭來,看到一個熟悉的爆炸卷毛。
不過他沒有什麽力氣回應淩星,隻好努力朝對方眨眨眼睛。
淩星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跑進病房,然而才剛跑了幾步,就被身後的男人硬生生地拽住了衣服。
他立刻不滿地皺眉,掙扎:“你幹什麽呀?快放開我。”
“渞渞。”
穆延松了松力度,嚴謹道:“很顯然,他現在的身體承受不住你的熱情。”
淩星眼睛微微放大,感到荒唐,“你在說什麽?我只是跑過去而已,又不是撲上去。”
“醫院禁止喧鬧。”
穆延神色不變,盯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男孩子,“保持安靜。”
“……”
淩星不想聽他的歪道理,又拿對方沒辦法,隻好一臉憋屈地慢下來,跟著他的腳步一起走進去。
“ling。”
等人終於靠近後,溫慕的聲音很低弱地喊了一聲,努力朝他笑了笑。
“mu,我在!”
聽到溫慕的聲音,淩星對穆延的所有不滿立刻拋擲腦後了,隨後有些心酸。
還有些自責。
他原本只是想讓溫慕陪自己一起去放松心情,根本沒想到對方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Mu,你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哪裡很不舒服……”
溫慕搖搖頭,示意他放心。
渞星這才松了口氣。
穆延在警察局有熟人,他在來醫院的路上已經聽說了,溫慕說自己是被別人推下海的。
想到這裡,淩星的眸子緩緩燃起一絲憤怒來。
他的外表陽光乾淨,心思也很單純,從小被家裡人保護得太好,根本想不到有誰會這麽惡毒地害人。
渞星有些生氣:“到底是誰這麽惡毒?”
此話一出,病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說話,淩星下意識抒發完自己的情感後才回過神來,有些後悔。
畢竟溫慕才剛醒,還是不要太激動地討論這些比較好。
然而沒過多久,門口又傳來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
眾人齊齊往門口望去。
劉秘書手上還拿著一遝等著簽字的文件,被幾雙眼睛一齊盯著,有些尷尬。
“抱歉各位,我是來找孟總的。”
淩星聞言一愣,環視四周,這才在某個角落發現了孟庭宴的身影。
只是對方此刻的模樣狼狽又憔悴,與記憶裡對男人的印象大相徑庭,他還確認了很久。
隨後淩星才後知後覺,其實對方一直都在的,只是因為沒開口說過話,自己下意識忽略了他的存在。
看到劉秘書的身影,孟庭宴終於動了動僵直的身體。
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溫城開始下逐客令了:“孟總日理萬機,還是早點回去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比較好。我弟弟自然有我來照顧,不需要外人。”
他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客氣,更沒有一絲感謝的意味,尤其是‘外人’兩個字音咬得特別重。
孟庭宴卻沒有一句反駁的話,只是僵硬的手指細微一顫,緩緩把目光放到了溫慕身上。
然而溫慕眼神很快地閃躲了一瞬,根本就不看他。
孟庭宴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他這才後知後覺
其實溫慕從醒來到現在,除了一些抗拒和必要的對話,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和自己單獨說過一句話。
孟庭宴身體有些麻木,聲音低啞。
“慕慕,我走了。”
溫慕睫毛微顫,聞言,這才輕輕抿著唇看了他一眼。
孟庭宴的眼底微微一刺,維持平靜,聲音輕緩,“我明天再來看你。”
房內的其他人聽到這句話沒有任何反應。孟庭宴步伐在經過病床的時候微微一頓,隨後走出了門口。
劉秘書見狀,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門沒多久,孟庭宴立馬閉上乾澀的眼,繃直的身體松懈了下來,不可控制地停在原地,扶著牆。
劉秘書見狀,想攙扶他卻被推開了,有些擔憂地問:“孟總,您還好嗎?”
“……沒事。”孟庭宴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
他這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身體和大腦都很沉重,可是意識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短短的半個小時,孟庭宴卻思考了很多。
既然信息不是溫慕發的,那肯定就是凶手做的。
知道替身這件事情的人寥寥無幾,一隻手都能數過來,而自己和陳燃根本不可能會害溫慕。
那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他猛地睜開了眼。
孟庭宴快速拿出手機,翻找出剛剛那個姓沈的警察留給自己的電話,準備按撥打的時候手指驟然頓住
他眉頭緊緊蹙著,表情有些不好看。
如果事情真的是雲木做的,僅憑這一點,根本治不了對方的罪。
這個結果讓他本就不好的心情瞬間變得躁鬱起來,轉頭問劉秘書,“雲木的合同還剩多久。”
劉秘書一愣,這個問題孟庭宴不久也問過:“應該還有半個月左右。”
半個月。
“去和其他幾個公司打聲招呼。”孟庭宴眼神逐漸冷冽。
“從此以後,我不想這個人有任何機會活躍在大眾視野裡。”
……
房間少了個人,氣氛開始逐漸活絡起來。
看著溫慕輸完了營養液,三人為了讓他心情更放松些,開始閑聊起來。
只是因為穆延工作忙,沒多久就準備離開了。
淩星原本是想留下來的,奈何穆延不同意,隻好不情不願地跟著走了,口頭上還在承諾,“Mu,我有空就來看你!”
溫慕點點頭,“好。”
很快,病房內只剩下溫氏兩兄弟了。
溫城不是個多話的人,溫慕此刻也在想事情,微微地出神,兩人一時間保持著安靜的良好氛圍,誰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
“小慕……小慕?”
一雙帶著薄繭的大手在眼前晃動,溫慕驟然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哥哥,怎麽了?”
“在想什麽這麽入迷?”
溫城重複剛才的話:“我剛剛在說要不要轉院的事情,哥哥想給你找個更好的地方靜養。”
這個醫院是孟庭宴安排的,他心裡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妥當,只不過想給溫慕轉院,還是要征求當事人的意見。
溫慕卻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有些猶豫,“哥哥,我想知道……那個人給孟先生發了什麽?”
溫城一怔,不過很快回過神來。
“小慕,問這個幹什麽。”
溫慕抿了抿唇,猶豫片刻,“……?我、我想知道。”
其實不怪他多想,溫慕就是覺得醒來後看到的孟庭宴好像有些不正常。
而且方才溫城和孟庭宴討論短信的時候壓根不說什麽內容。不僅如此,就連那些來詢問的警察都沒有開口問自己發短信的事情,而是很巧妙地避開了話題。
倒不是不盡職責,因為他們小心翼翼的程度反而更像是……
……怕刺激到自己。
怕刺激到自己什麽?
溫慕不笨,卻想不明白。
溫城頓了頓。
隨後,他裝作無事地說:“也沒什麽,就是凶手偽造了一句遺言,造成你自殺的假象。”
溫慕果然愣住了,“……遺言?”
“嗯。”
溫城敷衍了一下,怕他繼續問下去,連忙讓溫慕躺下去:“好了小慕,你該休息了。”
言罷,他眼底又流露出些許愧疚,感覺對弟弟的關心真的太少了。
溫城幫溫慕掖了掖被子,“別害怕,哥哥這段時間會一直陪著你的。”
“睡吧。”
溫慕原本是不困的,還想繼續詢問下去。
然而溫城的話像是有什麽魔力,他突然就湧上了一絲困意。
沒過多久,溫慕就困得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沉沉睡去。
……
沒人知道原來溫慕那天的蘇醒只是一個意外。
因為接下來的幾天,他總會不知不覺地睡去,然後又斷斷續續地清醒,根本不分晝與夜。
每次睡著都是一種新體驗,溫慕覺得自己總會身處光怪陸離的夢境,就像之前那樣,夢到許多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畫面像拍電影一樣在腦海裡進行著。
不過夢到最多的還是母親和孟庭宴。
尤其是溫母。
她輕柔的聲音幾乎要突破潛意識直達溫慕的耳邊,宛若小時候每次臨睡前的呢喃乖哄,讓人貪戀。
“慕慕寶貝,快點睡吧。”
“慕慕,到媽媽這裡來。”
然後畫面又驟然一轉,換到孟庭宴這一頭,開始斷斷續續地播放著自己與對方相處的點點滴滴。
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孟庭宴的確按自己說的那樣每天都會來,哪怕溫慕意識混沌根本回應不了他,而溫城也一點都不歡迎他的到來。
就比如此刻。
溫城站在門口,攔住他,“孟總,小慕睡了,你還是請回吧。”
孟庭宴不可抑製地抿著唇。
這幾天溫城都是用這個理由搪塞他的。
孟庭宴知道有好多次他說的都是謊話,卻根本不可能對溫城做什麽,更不可能拿出上位者的姿態讓對方不要阻礙自己。
只是幾番下來,心情著實有些壓抑。
他就站在門口和溫城對峙著,有些頭疼。
孟庭宴唇角弧度繃直,沉默了許久才道:“溫先生,我只是來看看他,什麽都不會做。”
氣氛詭異地安靜了幾秒。
……其實溫慕沒有睡著。
這段時間他身體養好了許多,清醒的時間持久了些,也不再需要用輸營養液,可以吃一些簡單清淡的食物。
他們的聲音也沒有刻意壓著,所以溫慕自然也聽到了門口的對話。
隨後,他睫毛微微一顫,壓下情緒。
而這頭的溫城緩緩回過神來。
他面色沉靜地看著孟庭宴,剛準備開聲回絕,隨後,病房裡就傳出來一個低軟的聲音。
“哥哥,你讓他進來吧。我……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想繼續寫下去的,但是我今晚不想熬夜了嚶。
說個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的事情,其實只有孟總和溫媽媽會叫溫慕‘慕慕’,所以在座各位叫‘慕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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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嘚嘁妹10瓶;蜜桃烏龍芝士2瓶;藏杉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