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曖昧意味太濃，安昕這樣遲鈍的小孩也聽出來了。

　他本能地後退了半步，眼睛一下不敢看星星，盯著自己的腳尖。

　然後聽到星星走到自己旁邊，遞過來一隻手。

　安昕慢慢伸手，勾住星星的手指。

　這是他們第一次牽手，也是他第一次牽手。

　動作慢不是因為猶豫，而是他現在好緊張，碰到星星手指的瞬間，感覺自己人都是抖的。

　星星反手，握住安昕的指尖。

　他的掌心乾燥而溫暖，給人一種很踏實的安全感，但被星星拉著，安昕的心跳卻更加快，他甚至覺得現在這條安靜的巷子裡，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手牽起來，兩個人仿佛都被按下了靜音鍵，指尖摩挲，肩並肩地走著。

　除了呼吸以外就只有腳步聲，在弄堂裡輕輕地響。

　大概走了三分之一條街，星星終於輕聲問了一句：“感覺還可以嗎？”

　“嗯。”安昕先條件反射地點頭應聲，然後猛地回過味來，“……嗯？什麽叫感覺還可以？”

　星星這問題有種在會所上班，伺候老板的感覺。

　星星也意識到這話問得不對勁了，笑了一會兒才說：“我就是想問，你會不會覺得反感之類的。畢竟我是男的，跟牽女孩兒的手感覺還是不一樣。”

　“不會反感啊，挺好的。”安昕說，“再說，我也不知道牽女孩的手是什麽感覺啊。”

　星星看他一眼，神情很意外。

　“你幹嘛，這麽看著我幹嘛！”安昕凶他，“你這是笑我過去二十多年沒人要的眼神嗎？”

　“不是不是。”星星趕緊搖頭，邊搖頭邊笑，“我就是挺意外的。不過想想也合理，我也沒牽過女孩兒的手。”

　看安昕一挑眉，星星立馬又補充：“也沒牽過其他男孩兒的手。”

　這下意外的人變成了安昕。

　“你不應該吧。”安昕說，“你這條件走到哪不都是校草嗎，追求者不得前仆後繼的？”

　“沒。”星星笑了笑，“真沒你想的那麽多，而且要說這個，你不也一樣麽。”

　安昕一想也是，回憶了一下自己的青春期好像就是在作業的海洋和召喚師峽谷中度過，不由由衷感慨：“電子競技沒有對象。”

　“是哦。”星星說著，捏了捏安昕的手。

　安昕感覺到他這個動作裡隱隱的炫耀，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他們牽著手，一路往家走，路上偶爾碰到其他人，第一次兩個人還都有點緊張，但那個老奶奶看了他們倆一眼之後，就很淡定地繼續走路，他們也就沒所謂了。

　兩個人手指勾著手指，一直到安昕家樓下。

　星星說：“你上去吧。”

　安昕一愣：“那你呢？”

　“我找個酒店住。”星星說。

　“這還找什麽酒店啊。”安昕說，“上來睡吧，我有富余的床。”

　他本來以為星星會再推卻一下，結果星星特別利落地說：“好嘞！”

　安昕：“……”

　“你故意的吧？”安昕瞪著星星。

　“沒有。”星星滿臉計謀得逞的，小狐狸一樣的笑容，“絕對沒有。”

　坐電梯上7樓，出了電梯間拐進樓道，整條路挺黑的。

　“本來有聲控燈，但是燈壞了。”安昕小聲跟星星說，“你不怕黑吧？”

　“不怕。”星星說著，卻把他手攥緊了點。

　“還說不怕呢。”安昕笑著開門，“不怕你把我拽這麽緊。”

　“燈在裡面，離得有點兒遠，你等我先去……哎。”安昕愣了下，他要往裡走，但星星不但沒松手，還輕輕拽了他一下。

　“你幹嘛？”安昕疑惑地回頭。

　“抱一會兒可以嗎？”星星問。

　安昕一下說不出話來了，咬著嘴唇，感覺自己臉好燙。這樣的場合，不否認就等於默認，星星也知道這個道理。

　他很輕很輕地帶上房門，然後拉了安昕一把，安昕被帶著往後退了一步，就撞進了星星懷裡。

　兩個人在黑暗的小屋裡相擁。

　靠在星星身上那個瞬間，安昕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但因為身體貼著身體，很快他就感覺到星星心跳得也特別快，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雖然說是抱一下，但星星動作其實拘謹得很，他一隻手摟在安昕的背上，另一隻手虛搭著他腰。

　安昕一開始手不知道放哪兒，緊張地互相絞著，後面想著不就是一個擁抱麽，就慢慢放松下來，也試探著摟住星星。

　星星看起來很瘦，但骨架並不小，抱起來暖烘烘的，特別舒服，而且星星穿的那件衛衣質地很柔軟，安昕覺得自己以前抱過的什麽抱枕啊、玩偶啊，跟星星一比，手感都差得遠了。

　他甚至放松下來，在星星後背上順了兩把。

　星星呼吸明顯地重了一下，接著把安昕也摟緊了點。

　本來星星只是很松地環著他，安昕還沒覺得什麽，可是他手一緊，安昕貼在星星懷裡，就能清楚地感覺到星星身體隨著呼吸的起伏，還有他的體溫。

　這讓安昕有種過電般的，渾身發麻的感覺。

　和擁抱不一樣。

　安昕終於意識到這一點時，人已經被星星抱得七葷八素。

　他所有感官好像都只能感覺到星星了，他柔軟的衛衣，還有衛衣下面不算柔軟但很熱的身體，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還有他身上的味道，是和那天晚上遞給自己那件外套一樣的，淡淡的，草木感覺的香氣。

　等安昕再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靠在房門上。

　星星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然後拉開點距離看著他。

　現在眼睛已經差不多習慣了這種黑暗，所以安昕能隱約看清星星的輪廓，還有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眼睛。

　壁咚啊……這樣的念頭劃過安昕的腦海。

　他一下就明白了星星要幹什麽，害羞和期待的感覺在同一時間攀升到了頂峰。

　星星靠近過來的時候，看起來有點猶豫，應該是因為緊張，他一隻手扶著安昕的肩，一隻手捧著他的臉，安昕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這樣的動作下飛快升高，臉紅得不行。

　星星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用嘴唇碰了碰安昕的臉。

　柔軟的觸感落上來時，安昕人都要燒起來了，他原本摟著星星的腰，無意識地圈得更緊了一點。

　但星星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之後，就又拉回原來的距離看著安昕，他的眼睛在夜色裡泛著薄薄水光，像忠誠的小狗。

　安昕只看了他一眼，就慌亂地避開視線。

　星星又親了親安昕的額頭。

　這次再放開他時，兩個人離得很近很近，鼻尖幾乎頂著鼻尖，安昕能清晰看到星星的眼睛裡，小小的自己的影子。

　“你……”星星嗓子有點啞，他清了一下，“這樣ok嗎？會反感嗎？”

　“不反感。”安昕有點想笑，星星每次稍微親密一點之後都會這麽問，仿佛生怕他取向覺醒又變直了一樣。

　“我從來也沒……直過。”安昕歎了口氣，“我只是以前不知道自己彎而已。”

　“那你。”星星這次嗓子沒啞，但還是清了一下，飛快地說，“要跟我談戀愛嗎？”

　安昕猛地一怔，睜大了眼睛。

　來自心上人的請求突如其來，讓他既驚訝，又害羞。

　安昕本來想稍微矜持一下下，至少裝聽不清楚讓星星再正經地問一次。

　但星星看著他，眼神那樣專注又深情，在夜色映襯下，更是給人一種心裡眼裡都只有你一個的感覺，那殺傷力對安昕來說簡直是致命的。

　安昕閉上眼，掐了星星一把。

　這就是回答，但其實也不需要回答。

　星星低頭，唇覆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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