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系統到底要做什麽,應嘉彤心裡就安穩多了。
回到住處,他推門進屋,聽見浴室裡傳來水聲,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把從保安亭領回來的衣服和禮盒放回房間,他從中挑出一套尺碼偏大的,放到客廳桌子上,這才放聲說了句:“我回來了。”
浴室裡很快傳來回應:“你回來了?我馬上就好!”
應嘉彤趕緊說:“沒事,我不急。你慢慢來。”
浴室裡這位就是他的合租室友,裴其安。
也是莫成程口中,他的同居男友。
他和裴其安是因為一場活動認識的。當時應嘉彤正準備入場,忽然聽見路邊有人吵嚷,也許是福至心靈,一回頭,便瞧見一個高大帥氣的身影站在車邊,跟人打著商量:“我真沒帶手機!要不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把我爸這表當了,回來還你!”
應嘉彤看向男人的手腕,腕上手表款式經典,看起來像是幾十年前的物件,又聽他提起父親,便以為是他父親留給他的東西,說不定還是傳家寶。
什麽樣的困難,才會讓人為了次打車費賣掉家傳手表?
應嘉彤是個孤兒,自己沒有父母緣,倒是很希望別人能夠珍惜,頓時心生不忍,替他付了打車費。
兩個人就這麽交換了聯系方式,又得知對方也參加同一場活動,便逐漸熱絡起來。
一開始兩人的交流僅限於網絡,有什麽心思也都不太熱烈,隻隱隱覺察出對方跟自己是同一類人。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半個月前,跟他合租的室友決定放棄北漂回老家結婚,但房子租約還有半年,為了避免押金被扣,他只能另找室友。
恰巧裴其安那段時間因為擅自養狗被房東趕出來,正在找地方住,兩個人一拍即合,就這麽住到了一起。
順帶還有裴其安養的一條哈士奇。
兩個單身的成年男人住在一起,難免會擦出點火花。
這半個月裡,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突飛猛進,從一開始客客氣氣互相避讓,到後來拉著小手看電影,互相為對方準備早餐……除了沒睡在一張床上,基本上跟小情侶沒什麽兩樣。
只不過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應嘉彤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從來沒有嘗試找過對象。在他心裡,談戀愛大概就是像他和裴其安現在這樣,兩個人搭夥過日子,如果能跟一個人就這麽度過余生也不錯,所以在李導面前沒有否認他們的關系。
就不知道裴其安是怎麽想的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印象中窮得叮當響,連打車費都付不起的小男朋友,此時剛脫掉價值數十萬的定製禮服外套,將其毫不憐惜地丟在沾滿水的洗臉盆裡。
解開兩顆扣子的襯衫根本擋不住那蓬勃的荷爾蒙,而其主人此時一張俊臉緊繃,仿佛遇到了什麽難題。
終於,借著淋浴的聲響,裴其安嚴肅地將手伸向馬桶蓋——
打開蓋子,撈出一疊用防水袋包起來的鈔票。
這疊鈔票少說也有兩三萬,平時一頓飯就能花掉的數目,裴其安現在卻只能表情沉重地從中抽出三張,作為他今天的“工資”上交。
“嘖。”
試問還有哪個富二代能做到像他這樣,為了追求純粹的愛情,放棄物質上的奢靡!
被自己感動了一會兒,裴其安忽然想起什麽,思忖片刻,又緩緩將手伸進防水袋,從裡頭抽出一張粉票子。
“半個月了,也該漲工資了……”
似乎覺得自己的理由十分充分,裴其安用力點點頭,將剩下的錢重新封好沉回水裡,然後脫掉身上與人設嚴重不符的昂貴衣服,換上手邊的淘寶爆款襯衣和發白的牛仔褲。
將換下來的衣服一股腦塞進袋子,從窗戶丟出去,就聽見“啪嗒”一聲,隨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是哈士奇略顯委屈的“汪嗚”,告訴他衣服已經叼回狗窩了。
一系列事情做完,裴其安才算是松了口氣,扭扭脖子,發覺後領上的標簽弄得人很不舒服。
“嘖……”
這玩意兒到底誰發明的?報復社會用的嗎?
他忍不住伸手去撓,一邊拿起手機,瞧見損友發來的信息:“你可真行,走了也不告訴我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鬧掰了呢。”
裴其安沒搭理這句,直接回他:“下回給我買衣服記得先讓人把後頭這標簽給去了,我脖子都快給蹭破皮了!”
“就你事兒多!不是我說你至於嗎?以你裴家大少的身份,想要找男朋友,勾勾手指頭就能上來一堆,還用得著吃這麽多苦?你那房子還沒20平吧?”
裴其安臉色一黑,嚴肅地敲下一行字:“這房子不算院子,足足有35平!我前天買的時候看過房本了!算了,你閉嘴。你這種俗人根本不懂什麽叫真愛!”
損友很快回復:“你們才認識多久,這就真愛了?”
裴其安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堅定了信心:“那天我戴的可是我爸的心肝寶貝,一個億才拍下來的古董手表!他替我付了車錢,卻看都沒看我的表一眼,還讓我好好保管別弄丟了,一看就不是衝我的錢來的!這不是真愛是什麽?”
“那萬一人家是衝你顏值去的呢?”
裴其安隻覺得莫名其妙,“衝顏值怎麽了?我憑本事長的臉,為什麽不算真愛?”
“……”
損友也不知道是被他說服了還是怎麽樣,好半天都沒有回消息,裴其安則是被自己的說法振奮到,頓時覺得脖子後邊的標簽都沒有那麽扎人了。
都是甜蜜的痛苦!
眉眼一彎,鏡子裡的高冷男神莫名有種向哈士奇靠攏的趨勢,裴其安整理了身上的衣服,確認沒有任何地方穿幫後,神色如常地推門出去。
客廳裡沒人,裴其安瞧見桌子上的衣服袋子,腦海裡頓時冒出一個令他心跳加快的猜測。
不過很快他就收住了嘴角的笑容,低咳一聲,故意拿著袋子到主臥門口,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新買的衣服?落在外邊了。”
這麽說著,他倒是沒有把袋子遞出去。
應嘉彤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聞言愣了下,解釋道:“這是給你買的。過兩天不是你生日麽?我今天試鏡結束路過商場,看到有不錯的就買了。我看這套尺碼差不多,你試試看?”
心花怒放!
媳婦兒給他送衣服了!
他就說是真愛!
裴其安頓時美得找不著北了,但好歹還記得在應嘉彤面前保持形象,努力壓住瘋狂上揚的嘴角,矜持地道了聲謝,很快又問:“你今天試鏡通過了?”
應嘉彤想起今天試鏡的經歷,心裡一時間有些複雜,點點頭:“運氣好。”
確實運氣好,要不是綁定了系統重生一次,他這會兒已經是一灘肉泥。
裴其安卻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只是單純為他高興,“誰說的?你演技那麽好,導演不選你是他的損失!”
值得一提的是,裴其安這張臉完美符合應嘉彤的審美,輪廓分明、鼻梁高挺,尤其那雙深沉的眼睛認真看過來的時候,簡直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被他注視著的那個人。
應嘉彤呼吸忍不住一滯,先前因為莫成程的背叛而產生的不快情緒,也都在此刻煙消雲散。
他晃神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笑著道:“你也很厲害。今天不是趕通告去了?”
裴其安這才想起來自己口袋裡還揣著四百塊錢,臉色莫名有點尷尬,低咳一聲道:“對,我今天是去趕通告了……那什麽,負責人說我表現不錯,多給了我一百塊。過兩天我請你吃飯!”
這麽說的同時,他卻有些心虛。
通告什麽的根本不存在,娛樂圈這群人一個比一個過分,找他合作要不是為了他的錢,就是為了他背後的裴家,別提多糟心。
他下定決心靠自己在娛樂圈立足,自然不會跟這些人合作,結果到最後一個通告也沒有接到。這些天的通告還是他讓損友給他扒拉出來的,免得哪天應嘉彤突然想起來,發現他根本沒賺過錢。
可要他說實話,到時候傳出去,他堂堂裴大少談個戀愛居然還要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只能絞盡腦汁想法子給自己交房租。
應嘉彤瞧見他的臉色卻誤會了。
半個月下來,他大概了解裴其安家裡的情況,並不是什麽富裕的家庭。
因為當他問起裴其安家裡是做什麽的,裴其安的回答是:“我爸媽平時啥也不乾,一個天天家裡蹲,另一個總往外跑,要麽就約人回家打麻將。”
按照應嘉彤的理解,大概就是兩個下崗老人,都靠裴其安一個人養活。
而裴其安那點錢也就將將夠交房租。
於是手握系統的應嘉彤動了扶貧的心思,想著如果他們順利在一起,可以給二老投些錢開個鋪面,再用裴其安的名字買套房子。這樣二老有地方住,還能賺些錢養活自己,裴其安就不用總為了錢擔心了。
另一邊,身為華國首富的裴先生拉著朋友欣賞自己從拍賣會上新得到的手表,喜歡跟闊太太們打麻將的裴太太也才胡了一把大的,正在興頭上,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齊齊打了個噴嚏。
裴太太眉頭一皺,對一臉關懷的闊太太們擺手:“沒事兒,我兒子前些天不知道抽什麽風養了條哈士奇,估計哪裡狗毛沒清理乾淨。”
同時心裡奇怪,兒子都被他爸趕出去半個月了,怎麽家裡還有狗毛?
這批傭人做事也太不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