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密密麻麻的藤壺包圍的水裡待太久,讓宋聞從身體到心靈都是一陣疲累,他隨翼一起回到了休息地,火堆邊還有幾塊燒紅的木炭沒有完全熄滅,在等待的工夫,翼也沒閑著,原地用釣竿釣了不少的海魚回來,竄在藤蔓上滿滿當當一大串,那數量即使是食量大的翼都能飽餐一頓了。
一回到火堆邊,翼就麻利地開始生火,這兩天在宋聞的手把手教導下,他的野外生存技能直線上升,除了烤魚技能還沒徹底掌握之外,捕魚殺魚生火砍柴之類的簡直是手到擒來。
翼在一邊忙碌著,宋聞則坐在旁邊慢慢消化著從豎瞳口中得到的信息,拜豎瞳那說著說著就不知道拐到哪裡去的聊天方式所賜,讓宋聞接收起消息的時候隻覺得雜亂,梳理了好一會兒才總結出幾點。
一,豎瞳因為被藤壺寄生面臨死亡的威脅,如果要救它就必須弄到一種叫並蒂花的東西。
二,並蒂花生長在歸葬之地,而歸葬之地是冰烈鳥的巢穴。如果宋聞答應幫忙,將會讓自己甚至是翼陷入巨大的危險之中,宋聞好不容易才和翼從冰烈鳥的爪下逃出來,並沒有再和冰烈鳥正面對上的打算。
三,就是宋聞現在最糾結的一點,他應不應該冒險去救豎瞳。
或許是因為宋聞是在荒涼的冰原上醒過來的緣故,能夠遇到口吐人言的生物並不多,所以對每一個能跟他交流的,宋聞都非常珍惜,如果可以,他並不想眼睜睜地看著豎瞳迎接死亡。
兩人把肚子填飽後,宋聞也理清了思緒,便把豎瞳的事情細細地告訴了翼,他和翼之間沒有秘密,也一直把翼當成一個能夠討論的對象,並不因為翼是自己看著出殼的,就把對方當成需要受保護的幼崽,真的要說起來,反而是自己經常需要翼照顧。
翼隻驚訝了一下他們現在所在的小島竟然是一個龐大的活物,對於別的消息倒是反應很平靜,那表情仿佛現在在聽的是宋聞每天給他說的睡前故事一樣。
翼一直沒有插話,隻偶爾點點頭或者是應上兩聲,表示自己一直有在傾聽,一直等到宋聞說完,翼才給宋聞倒了一竹筒的椰子茶,用青澀的椰汁和椰肉加上融化的雪水煮開的茶水,帶著一點苦澀的味道,卻能減緩烤魚的膩味,即使是翼也喜歡喝上一點,這樣能讓他繼續進食的時候能夠更好地感受到食物的美味。
宋聞潤了潤喉嚨,便聽到翼在問自己,“宋宋相救它嗎?那隻眼睛。”
“我不知道。”宋聞摩擦了一下竹筒的邊緣,剛剛煮好的椰子茶有點燙,但喝進喉嚨中卻讓人整個身體都暖和起來,雖然他們已經離開了冰原,現在也開始進入了夏季,但這裡的溫度依然不高,和宋聞以前生活的南方城市,一到夏天能把人熱中暑的溫度是完全不能比的。
“不過我也不想它死。”
“那就去救它吧。”翼把嚼了一半的魚骨頭吐出來,語氣平靜得像在和宋聞討論今天的天氣怎麽樣一樣。
宋聞愣了愣,顯然沒想到翼會這樣說,以為對方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性,不得不提醒了一句,“能救它的並蒂花可是生活在冰烈鳥的巢穴中,一隻冰烈鳥我們都對付不了,怎麽去對付一群冰烈鳥?”
“那宋宋是不想救嗎?”翼看起來很疑惑,他想問題不像宋聞那樣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甚至還要考慮他們會遭遇到的危險,真的去做後有沒有能讓他們平安離開的退路之類的東西。翼的想法很簡單,只有救,或者不救兩個行動。
當然這個選擇權主要在宋聞的手上,不管怎麽樣翼都會支持就是了,對於出殼還沒滿一年的翼來說,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新奇又有趣的,根本沒有什麽是他不敢去闖也不敢去做的事情。即使是現在遇到冰烈鳥,翼也會撲上去和對方打上一架,最多懊惱一下自己沒有冰烈鳥會飛翔。如果有翼顧慮的事情,那一定是宋聞沒興趣,翼才會考慮下要不要搭理。
宋聞嘴唇開合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繼續和翼就著這個問題討論下去。
晚上的時候小島再次被海水淹沒,這次連岸邊的大石頭都沒辦法容身了,宋聞和翼只能在半山腰找了一處相對平緩的地方落腳,幸好之前的漲潮已經把鯨爆時候濺到周圍的腐爛碎肉衝走得差不多,空氣中也沒了那腐臭的窒息味道,兩人把樹葉鋪成的床鋪整理一下,依然能美滋滋地睡上一個舒服的好覺,畢竟這座小島的環境,可要比他們以前待的冰洞要好得多。
不過這也讓宋聞再次意識到,原來豎瞳說自己快要死的事情已經如此接近了。
第二天一早,宋聞發現小島的位置有了點變化,之前從小島的方向是看不到冰原的,但今天早上,他卻能遠遠看到那些來不及融化的高大冰山,就連石山上的海鳥吱吱喳喳的鳴叫聲也能傳到小島上來,翼一早就蹲在礁石上,眼睛發亮地盯著那些在空中略過的白色身影,一看對方的模樣,宋聞就知道這是又饞飛禽肉了。
“咻——。”一隻巨海燕落在一塊浮冰上,浮冰被它的體重壓得晃蕩了幾下,很快又拍著翅膀離開,幾隻賊鷗嘴裡叼著不知道哪裡搶來的鯡魚,正站在一座冰山的角落裡進食。
豹形海豹懶洋洋地趴在浮冰上曬太陽,看到有虎鯨過來的時候連忙跳下水中,匆匆逃離開去。座頭鯨聽到動靜,用自己巨大的身軀把虎鯨驅趕走,佔領了這一片水域作為今日的捕獵地。
就像之前豎瞳說過的那樣,即使小島已經飄到了冰原附近,肉眼可及的地方,那些生物卻絲毫沒有闖到小島周圍的打算。
宋聞和翼打了聲招呼,又跑去石洞裡看豎瞳。
豎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過來了,睡了一覺的它精神反而比之前還萎靡,不過看到宋聞過來,豎瞳還是很開心的。
在豎瞳被藤壺寄生徹底陷入沉睡之前,豎瞳幾乎遊遍了整個北海,最遠甚至差點走到南陸的盡頭,當然這個差點是它自己覺得的,豎瞳曾經機緣巧合之下沿著南陸最大的河流進入過森林的中部,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繼續走進去,又沿河遊回了大海。
豎瞳的記憶雖然斷斷續續的,但它依然記得很多東西,大概是難得有人和自己說話,豎瞳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宋聞,宋聞也喜歡聽,他對這個陌生的世界也是充滿好奇的,之前從鷹身女妖口中了解過一點,但豎瞳顯然更加清楚。
因為記憶太多,豎瞳說話的速度很慢,更像是在邊想邊說,有時候遇到一些記不清楚的地方,還會停下來想上很久,一直到想起來後才會繼續往下說,當然,大多數時候豎瞳都想不起一些細節的地方,在聊天進入卡頓之後,必須要宋聞引導它跳過這個話題,才能繼續下去。
幸好宋聞有足夠的耐心,只是他不能一直在水裡待著,每當感覺胸悶的時候便需要回水面上去換氣,即使這樣斷斷續續的訴說,宋聞還是從豎瞳的話中對這個世界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這個世界除了北海和南陸之外,還有東戈和西漠,那兩個地方的面積都沒有前者大,但卻是比北海更加不適合居住的地方,豎瞳沒有親眼去見過,不過曾聽說過東戈和西漠的環境。
那裡不是漫漫黃沙就是茫茫戈壁,氣溫比北海更加惡劣,沒有人會想不開跑到那種地方去。
相對而言南陸的環境簡直就是天堂,那裡四季分明,資源豐富,獸人種們都選擇在森林裡繁衍生息。
這裡的獸人種和之前宋聞所預想的有一點出入,生活在南陸中的獸人種,一般都是鳥類獸人種,豎瞳沒有見過猛獸也能覺醒獸人種的,森林裡生活的猛獸,對於獸人種們來說既是敵人也是食物。其中最大的一個獸人種種族,是黑鴉族。
豎瞳說到這裡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顯然又陷入了回憶之中,它覺得自己曾經一定和黑鴉族的人接觸過,可惜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那像你這樣能夠口吐人言的屬於獸人種嗎?能夠化成人形嗎?”宋聞想了想小島的面積,要是豎瞳能夠化成人形,那該是多高一個巨人?
豎瞳的思緒因為宋聞的提問被拉了回來,聽清楚了宋聞問話裡的內容,宋聞聽到豎瞳很輕柔地笑了幾聲。
“我不能化成人形,就和你之前提過的鷹身女妖一樣,我們都沒有化為人形的能力。”
豎瞳說到這裡,乾脆把自己的事情和宋聞細說了一遍。“我的父親是海中巨蛇,但其實是一種鮫蛇,和鷹身女妖一樣,有一種被稱為鮫人的種族生活在海裡,相傳鮫人也屬於獸人種的范疇,但是誰也沒有見過他們的人形,我的父親擁有一半鮫人的血液,它又把這部分鮫人的血傳給了我,所以我才能開口說話,但是其實我並沒有化形的能力。”
豎瞳也曾經羨慕過獸人種的化形能力,畢竟要是它能化成人形,就能像那些獸人種一樣上岸了,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獸型體型太過巨大,只能被拘在遼闊的大海之上。
“鮫人?是那種人身魚尾的生物嗎?”宋聞驚訝地問,不過想想連帝企鵝都能變成人並開口說話,好像有鮫人也並不是那麽出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