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季星衍說到做到，下一次月考，又跌回倒數。

　他任性的行為，引起很大討論。

　不少人覺得他期中考試作弊了，可當被問到“怎麽作弊才能做到九科滿分1050考到991”，又完全答不出來。

　這件事風風火火鬧了一陣子，慢慢就被其他事情替代了。

　過了端午，天氣徹底熱起來。

　季星衍自從跟陳珂關系好起來，就正大光明把自己桌子搬到陳珂身邊，順利成了他同桌。

　杜安行原先非常反對，陳珂是他最寶貝的學生，很擔心被季星衍帶壞。

　不過因為季星衍給他保證，成了陳珂同桌以後，不會再逃學曠課打架做有違校規校紀的事情，再加上陳珂自己也同意，他斟酌以後，就不再反對。

　成為陳珂同桌以後，季星衍仍然是不聽課的，他不睡覺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趴著觀察陳珂。

　他發現，陳珂長得很好看。

　皮膚好，健康的粉白；手指修長，指頭圓潤，握著筆寫字的時候，格外賞心悅目；睫毛長又濃密，眼睛很漂亮；五官精致，組合在一起更加完美；聲音也非常好聽，……總而言之要誇起來，可以從頭到腳誇一遍。

　季星衍不止陳珂一個朋友，卻只有陳珂讓他時時想盯著，看著。

　他曾經問過江晟。

　可惜江晟的人際關系比他還糟糕，性格還特別冷，一問三不知。

　最好的朋友靠不住，他只能自己摸索。

　於是，他越發起勁的觀察陳珂。

　季星衍看得太頻繁了，哪怕陳珂再遲鈍，也不可能發現不了，何況他很敏銳。

　陳珂一開始不習慣，會讓季星衍別盯著自己看，後來習慣了，就算季星衍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他也能無視的徹底，全神貫注寫自己的試題。

　季星衍卻鬱悶起來。

　會炸毛的陳珂多可愛啊。

　沒等他想到辦法重新逗的陳珂炸毛，陳珂忽然跟二班一個男生走得很近，甚至都不跟他一起吃午飯了。

　這還得了！

　季星衍非常不開心。

　他開始搗亂。

　午休，陳珂和男生在班級複習，他抱著競賽題插進去，要跟陳珂討論。

　下課，男生來找陳珂，他就跟小尾巴一樣，陳珂走哪他去哪。

　……

　就非常粘陳珂。

　還會趁陳珂沒注意，給男生丟眼刀。

　男生：“……”

　季星衍的行動非常有成效，男生漸漸不再頻繁來找陳珂，他又能夠獨自佔據陳珂在校時候的大部分時間。

　這天上午放學，陳珂重新主動邀請他一起吃午餐，他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坐在食堂二樓，陳珂點完單，忽然開口：“你不喜歡林染？”

　林染就是二班那個男生。

　“嗯，”季星衍直接說，“正確來說，是我不喜歡他總在你身邊晃，礙眼。”

　陳珂怔了瞬，抬眸，“你不覺得這種想法很奇怪？”

　季星衍搖頭，“不會啊，很正常，友情跟愛情一樣，也是排外的。我在意你，想獨佔你的友誼，有什麽好奇怪的？”

　“……哪裡都奇怪好嗎。”陳珂有很多話想吐槽。

　季星衍沒明白過來哪裡奇怪，他托著腮，哼哼耍賴，“反正不管，我就不喜歡你跟其他人關系很好。”

　迎著季星衍的目光，陳珂認真跟他對視了會兒，垂下眼，輕輕抿了抿唇。

　（五）

　陳珂雖然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人，但對別人對他的感情特別敏感。

　他察覺到了季星衍的喜歡。

　盡管季星衍自己都還沒明白過來。

　不過，他並不覺得季星衍是真的喜歡他，認為只是因為之前季星衍對他過於執著，所以混淆的感情。

　他不動聲色的遠離季星衍。

　剛好期末要到了，之後是一個多月的假期，不再天天黏在一起，混淆的感情就會淡掉。

　季星衍察覺到了陳珂突然的疏離。

　他沉著臉，把陳珂拽到了頂樓。

　七月份，太陽非常曬，陳珂皺了皺眉，甩開季星衍的手走到角落太陽曬不到的地方。

　“你又發什麽瘋？”他問季星衍。

　季星衍直視他，沒說話，渾身散發著壓抑的怒氣，一步一步走近他。

　陳珂下意識後退，直到退到牆壁。

　季星衍在他面前停下，“為什麽躲著我？”

　陳珂否認，“我沒躲你。”

　說完，打算要走。

　季星衍抬手擋住他，將他困在自己和牆壁之間。

　微微彎腰，季星衍眼皮垂著，動作直白的充滿了侵略性，自己卻沒有發現，“你哪裡沒躲我，我找你說話，你每次都敷衍了事，對班裡其他人比對我熱情多了。”

　他說著，委屈起來，“我哪裡做錯什麽了嗎？”

　陳珂在心裡歎了口氣，伸長手拍了拍季星衍的頭，動作非常熟練，聲音輕緩下來，解釋說：“我真的沒躲你，只是馬上要期末考了，我要複習，班裡同學來問我問題，我回答他們，態度跟平時一樣。”

　“不一樣！”

　“一樣。”

　“哪裡一樣了，你對我敷衍了事！”季星衍非常堅持。

　陳珂仰起臉，看了季星衍幾秒，知道繼續爭執下去沒意義，他確實在躲季星衍，可他不能說，更不能直接點出原因。

　“那你要我怎麽證明？”他想，至多就是堅持到放暑假。

　暑假一個多月不見面，季星衍對他的錯覺就會消失。

　季星衍聽完，眼睛亮了起來，“什麽都可以嗎？”

　陳珂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側頭看了看季星衍後面有沒有尾巴在搖。

　“你先說，太過分沒商量。”

　“不過分不過分，”季星衍望進他的眼睛，語氣很輕，神情很專注，“不許不理我。”

　陳珂心情變得有些複雜，他移開視線，“好。”

　（六）

　進入暑假，陳珂就開始減少跟季星衍的交流。

　季星衍很快察覺到，但因為不在學校，他沒辦法直接質問，就不斷在微信、□□裡給陳珂刷屏，又給他打電話。

　他都假裝沒看見。

　陳珂很清楚自己不是同性戀，更清楚現在的他沒有戀愛計劃，何況他並不相信季星衍是真的喜歡他。

　他找不到季星衍喜歡上自己的理由。

　所以這樣就好。

　先讓關系冷卻下來，所有的錯覺就會消失掉。

　直到開學的前一個星期，陳珂在書房做題的時候，接到了季星衍的電話。

　那天暴雨，大雨從半夜開始下，短短幾小時水量就超過一百多毫升。

　陳珂掛掉電話，臉色就變了，他立刻站起來，抓了鑰匙和傘匆匆跑出門。

　季星衍身體一直很好，好幾年沒生病了，但可能就是因為太久沒生病，所以一病起來，就特別嚴重。

　他晚上睡覺前，還只是輕微的鼻塞，一覺醒來，渾身發燙，頭疼不已，腦袋昏沉得厲害，起都起不來。

　由於季星衍上高中以後故意考差，又“自甘墮落”成為壞孩子，跟學校裡的差生混在一起，因此跟父母關系鬧得很僵，早早搬出來，現在是一個人住。

　他幾次嘗試要爬起來，可都失敗了，知道自己病得嚴重。

　他從床頭摸過手機，昏昏沉沉的給陳珂打電話。

　耳朵轟鳴得厲害，他聽不清陳珂講了什麽，只知道自己說了一句：“我頭疼，陳珂你來看看我好不好？”

　說完，手機就滑了下來，他難受的蜷縮起來。

　季星衍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過去，等他再醒來，陳珂坐在床邊，拿著酒精在幫他擦手心。

　“你來了？”因為沒喝水，季星衍的嗓音沙啞得不行。

　聞言，陳珂愣了下，“你醒了？”

　“你上午給我打電話，聲音很虛弱，我有點擔心，就過來了，”他把酒精放到床頭櫃，起身倒了杯水回來，“喝點水。”

　借助陳珂的力氣坐起來，季星衍接過水喝，一口氣喝完。

　“我以為你不會來。”他目不轉睛盯著陳珂。

　陳珂安靜了會，說：“抱歉。”

　半晌，他拿走空杯，又問：“感覺好點了嗎？我剛才給你重新測過溫度，降了一些，38.3，但要是還很難受，我們就去醫院。”

　“有好一點，不去醫院了。”

　陳珂看了他一會兒，點頭，“嗯。”

　“我給你煮了粥，吃完你再吃藥，然後再睡一覺，生病了多休息，比較快好。”

　說完，他走出臥室，沒多久，端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放了一碗粥和一碗蛋羹，“不燙的，吃吧。”

　季星衍沒接碗，神色蔫蔫，眉眼聳拉著，十分可憐的模樣，“手沒力氣。”

　“……”陳珂抿了下唇，輕歎一聲，“我喂你吧。”

　外面雨聲淅瀝，厚厚的烏雲遮住整片天，天色很暗。

　房間裡開了燈，陳珂穿著簡單的白色體恤和牛仔褲，一手拿著白瓷碗，另一手修長的手指捏著湯匙，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襯得眼睛越□□亮，燈光投進眼裡，像是落了一片星河。

　季星衍靠在床頭，靜靜看著陳珂，心裡像是有羽毛輕輕拂過，悸動不已。

　心跳、血液在加速。

　想離眼前這個人近一點，再近一點。

　季星衍忽然明白，為什麽對陳珂有獨佔欲，一旦陳珂跟其他人走得近，他會鬱悶。

　因為他在吃醋。

　也明白過來，為什麽陳珂這段時間不理他，敷衍他，他會難過，會生氣，會整夜整夜翻來覆去睡不著。

　因為他喜歡陳珂。

　今天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暴雨天，卻又並不平凡。

　他懂得了自己的心意。

　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季星衍再回想過去跟陳珂的相處，以及陳珂這段時間對他刻意的疏離，終於明白，陳珂避開他的原因。

　——陳珂比他還早看出來，他喜歡他。然後在用冷卻的方式，想讓這份悄然生出的感情再次悄然消失掉。

　失敗了。

　而且還誤打誤撞，讓我更早察覺到這份感情的存在。

　季星衍想。

　季星衍看著陳珂，一點一點描繪陳珂的眉眼，隻覺得陳珂就完全是按照他喜歡的模樣長得，哪裡都特別喜歡。

　季星衍靠在床頭，嘴角一點點彎起來，眼神情深而執著。

　他不會放棄的。

　他現在17歲，正是一個能夠肆意的年紀，便要轟轟烈烈一次。

　（七）

　有了目標，季星衍就開始做計劃。

　陳珂喜歡成績好、有上進心的人，然而他現在的狀況，有點尷尬。

　因此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成績問題。

　他不願意重新成為父母炫耀的資本、提款的借口。

　於是當他過完十八周歲生日，他就直接找上季爺爺、季奶奶，跟他們徹底談開。

　之後又把父母、伯父堂兄弟全部請來，讓律師當著所有人的面擬了放棄遺產和公司繼承書，他簽上名。

　原本放棄繼承，並不需要公證，可他太清楚父母的秉性了，假如他未滿十八歲，他們就會從未成年人入手，而如果沒有公正，他們就更有理由代替他反悔。

　從別墅出來，季星衍一身輕松。

　高二開學，文理分班。

　一中的分班制度也是看成績，陳珂理所當然被分到1班。

　季星衍即便在偽裝學渣，其實能考好，可他高一四次大考，除了下學期一次期中考考得好，其他都是倒數，所以被分到了（9）班。

　跟陳珂隔了兩層樓。

　季星衍沉默地坐在九班，第一次對自己過於盡力的扮演差生感到後悔。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季星衍立刻就往樓上跑。

　陳珂的位置很好找，就在第二組的後排，往後門一站，一眼就看得見。

　季星衍一點也沒有自己不屬於（1）班的自覺，大大方方走進教室，拎了把椅子在陳珂身邊坐下。

　陳珂轉頭：“……”

　“你怎麽上來了？”他問。

　季星衍支著下巴，“找你啊。”

　季星衍在年級太出名了，他走進來，又在陳珂身邊坐下，瞬間吸引所有人目光。

　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陳珂跟他關系特別好，見到季星衍大大咧咧來找陳珂，都有些驚訝，直到被原先跟他們兩人同班的人科普，才恍然大悟。

　注意到大家時不時飄過來的視線，陳珂站起來，帶著季星衍出了教室。

　倚在欄杆上，他問：“新班級還習慣嗎？”

　季星衍打直球，“你不在，不習慣。”

　陳珂愣了愣，說：“慢慢會習慣的，今天第一天。”

　季星衍搖頭，很篤定，“不會習慣。”

　“……”陳珂有點不知道說什麽。

　“下學期，我會考回來。”季星衍說。

　他迎著陳珂的眼睛，又笑著說，“等我。”

　“你不是……”陳珂突然停下來，目光在季星衍臉上停留了會兒，點點頭說：“好，等你考回來。”

　季星衍願意好好考試，是好事。

　他拍了下季星衍的肩膀，抿開了笑意，“加油。”

　九月，數學競賽初賽。

　一中並沒有競賽班，於是初賽試卷乾脆讓全校一起考。

　成績沒幾天就出來了，陳珂、季星衍都進了省複賽。

　省賽成績在九月下旬出來，兩人都得了省一等獎，獲得參加決賽的資格。

　但陳珂放棄了。

　午休的時候，季星衍跟陳珂並肩站在實驗樓頂樓，季星衍問：“為什麽不繼續參加了？”

　陳珂拿著剛買的奶茶，喝了口回答：“我沒打算走競賽這條路，不然高一就繼續了。”

　“……”季星衍忘了。

　高一上學期，他跟陳珂不熟悉。

　“你呢？”陳珂說，“繼續參加嗎？”

　“嗯。”

　他跟父母鬧翻以後，他們斷了他的生活費，現在是在吃老本，剩的已經不多，他必須要騰時間出來賺錢。

　參加競賽拿到保送名額以後，他的時間就相對自由了。

　陳珂晃了會兒奶茶，終於問出自己好奇的問題，“你原先說的那個問題，解決了？”

　“解決了。”

　季星衍看著他笑，“過程雖然雞飛狗跳，結果是好的。”

　他又微微彎腰，湊近陳珂，目光深深望進陳珂的眼睛裡，聲音低而沉，一字一句，“陳珂，我會變得很優秀。”

　足夠配得上你。

　被季星衍近距離凝望著，陳珂小指蜷了下，心裡一瞬間閃過一種情緒，他沒抓住。

　（八）

　季星衍雖然任由自己浪了一年，但他的邏輯思維和競賽思維，是從小就培養起來的。

　在他發現自己父母的目的以前，他的時間幾乎都花在了學習上。

　唯有知識，是屬於自己的。

　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學習，學習也將成果反饋給了他。

　十一月底，為期一個星期的決賽，他拿到了一等獎。

　這個成績，足以送他進入頂尖學府。

　回到學校，校領導親自到校門口來接他，樂得眼睛都睜不開。

　一中好幾年沒出數學競賽一等獎了，季星衍簡直是顆寶貝苗苗，恨不得拿著喇叭宣傳。

　曾經質疑過季星衍的，也心服口服。

　天天把他當學神掛在嘴邊念叨。

　下了課，陳珂難得主動去九班找季星衍。

　他站在門口，對季星衍招招手。

　季星衍走向他的腳步很快。

　“恭喜你。”陳珂說。

　“就只有口頭嗎？”季星衍倚在門框，斂下眼睛看他，笑意蕩在唇邊，“我想要獎勵。”

　“什麽獎勵？”

　季星衍笑意更深了些，“這周六出來，我再告訴你。”

　陳珂想了想，沒拒絕，“好。”

　“去哪裡？”他又問。

　“我來安排，你只要跟我走就行。”

　陳珂“嗯”了一聲。

　（九）

　Y市已經入冬，天氣接連陰了兩天，周六終於出了太陽。

　陽光正好。

　上午九點，陳珂準時到達跟季星衍約好的地方，一家大型商場外面。

　他到的時候，季星衍已經到了，遠遠看見他，就笑起來，揮著手打招呼。

　“抱歉，我來晚了。”

　季星衍笑，“沒有，是我早了。給你，熱可可，還是溫的。”

　“謝謝。”

　季星衍說：“不要向我道謝，太生分了。”

　陳珂雙手捧著杯子，暖意沿著接觸的位置，蔓延到心裡。

　他抬眸望向季星衍，卻看見季星衍專注的凝視著自己，眼睛黑而深邃，眼底隻倒映了他一個人。

　他別開臉。

　“要做什麽？”他轉移話題。

　季星衍唇邊的弧度壓了壓，卻到底沒說什麽，配合陳珂，“先去看電影。”

　陳珂有點茫然，“啊？”

　季星衍沒再說話，拉著他的手腕，把人帶進商場，直奔頂樓的電影院。

　從電影出來，已經中午。

　還沒等陳珂說話，季星衍就拉著他朝一家餐廳走。

　吃完午飯，壓了半小時馬路，他們又轉到遊樂場。

　陳珂：“……”

　一天玩下來，陳珂有些累了。

　“回去嗎？”現在快八點了。

　“等一等，我有話跟你說。”季星衍停下腳步。

　“？”陳珂也停下來，轉身面向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周圍就剩他們兩個人，遠離喧囂，夜晚的遊樂園顯得很安靜。

　季星衍朝他又走一步，距離瞬間拉近。

　陳珂有些不適，剛想後退，卻被勾住了腰，無法挪動一步。

　“你做什麽？”他斂起了笑容。

　“我想說我想要的獎勵。”季星衍低下頭，嗓音低低的，很好聽。

　陳珂呼吸一怔，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去掰季星衍摟著他腰的手，可季星衍摟得用力，他還沒掰開，就聽見季星衍說：“我喜歡你。”

　“我沒喜歡過人，你是第一個，所以沒什麽喜歡人的經驗，以後我們一起進步……”

　“我現在一無所有，唯有一顆真心。”

　“我會努力，給你最好的未來。”

　“跟我交往，好嗎？”

　“……”

　季星衍很有耐心，陳珂不說話，他也沒催促，就緊緊抱著他，然後溫柔注視著他，等待他的回應。

　許久，陳珂才找回聲音。

　“不好。”

　他掐住季星衍的虎口，把季星衍的手掰開，後退了好幾步，重新看向他，“我不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哪裡，我改。”

　“……”

　陳珂隻說：“對不起。”

　季星衍眼底的光黯淡下去，陳珂以為他放棄了，剛想松一口氣，就聽他又說：“我會放棄的。”

　他很認真，“一天不行，一個月。一個月不行，一年、兩年。我會一直喜歡你，直到你同意跟我交往的那天。”

　陳珂沒開口，轉身離開。

　（十）

　高二下學期，季星衍成功轉到了一班。

　遊樂園談開以後，陳珂就一直躲著季星衍，這會兒看見季星衍轉到自己班級，他有點心累。

　更心累的，是季星衍非常不要臉的跟他同桌換了位置，又成了他同桌。

　老師還一點不反對。

　陳珂很茫然。

　他忍不住問：“你喜歡我什麽呢？”

　季星衍斬釘截鐵，“都喜歡。”

　陳珂更頭疼了。

　都喜歡，那他要怎麽改？

　季星衍纏人和刷存在感的功力一流，但又很好的把握住度，不讓陳珂真正生氣。

　與此同時，他還會利用自己的優勢，撒嬌賣萌耍賴齊上陣，陳珂對他無可奈何。

　時間一天天過去，陳珂逐漸適應了季星衍的刷存在感。

　轉瞬，又是暑假。

　不在學校，耳邊和視線范圍裡，終於沒了季星衍的存在，可陳珂卻越來越覺得不適應了，幾次刷題的時候走神。

　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季星衍，可是非常徒勞。

　他總會想到季星衍。

　我是怎麽了？

　為什麽總是想起季星衍？

　問自己的問題沒得到答案，他有些煩躁，乾脆丟掉筆，拿起手機準備給季星衍打電話。

　然而按下撥號鍵前，他又放棄了。

　煩躁的抓了抓頭髮，他出了書房回到房間，把自己塞進被窩，閉眼睡覺。

　陳珂是被鈴聲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摸過手機，按下接聽鍵。

　對方剛說了一句話，陳珂就猛地驚醒，握住手機的手控制不住顫抖，“哪家醫院？”

　那邊報了個名字，他就掛了電話。

　他從床上下來，雙腳落地時，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他的手抖得厲害，臉上血色退得乾乾淨淨，緩了幾秒找回力氣，迅速往外跑。

　陳媽媽看見他煞白的臉和慌張的神色，臉色一凝，拉住他，“小珂，發生什麽事了？”

　“媽，我出去一趟。”

　飛快丟下這句話，他就拂開陳媽媽的手，打開門跑出去。

　到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報了醫院名字後，他抿著唇，十指緊緊攥著，關節泛出白色。

　去醫院的半個小時，他度秒如年，時間被無限拉長。

　到了醫院門口，他丟下一張一百塊，沒等司機找錢，就下車，跑了進去。

　但進了醫院，他又停下腳步。

　他才想起來，他只聽護士說了醫院名字，根本不知道季星衍在幾樓。

　茫然的站在門診大廳，陳珂又慌張，又恐懼，心裡疼得厲害。

　他終於明白，他早在不知不覺間，陷了進去。

　他喜歡上季星衍了。

　忽然，“陳珂。”

　熟悉的聲音響起，陳珂怔了怔。

　他緩緩轉頭，在看見季星衍吊著一隻手站在不遠處，鼻頭一酸，一滴眼淚驀的掉了下來。

　大概是沒料到他會哭，季星衍有些慌，快步走過來，伸手要幫他擦眼淚。

　陳珂猛地抱住了他。

　感覺到懷裡人身體在輕微的顫抖，季星衍心裡柔軟不已，他輕輕回抱住陳珂，“乖，我沒事啊。”

　陳珂在他懷裡待了好一會兒，心情才平靜下來。

　從他懷裡退出來，陳珂吸了吸鼻子，“你沒事？”

　“手骨折，腿上有點擦傷，其他沒事。”他用食指蹭了陳珂的眼睛，“你都沒好好聽護士說完話。

　我後面再給你打，你怎麽都沒接？”

　“出門太急，沒帶手機。”

　陳珂抬起頭，“你怎麽會出車禍？”

　“是一輛車拐彎過來，沒看見有小孩蹲在那邊玩，我衝過去拉開小孩。幸好那輛車時速不高，我沒受多重的傷。”

　“嗯，萬幸。”陳珂口吻帶著劫後余生的恐懼。

　門診大廳人來人往，不適合說話，季星衍拉著他走到花園，在石凳坐下，一眨不眨盯著他，眼裡有笑意鋪陳開。

　“你還笑！”陳珂瞪他。

　“笑啊。”季星衍說，“我高興。”

　他握住陳珂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插/入陳珂的指縫，而後緊緊扣住，柔聲說：“你擔心我。”

　陳珂這次，沒把手抽回來。

　季星衍笑得更開心了，他靠近陳珂，“你喜歡我。”

　陳珂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他下定了決心。

　“是，我喜歡你。”他坦然說。

　他笑起來，輕聲問：“所以，你那天晚上的告白還算數嗎？”

　季星衍用力點頭，眼神溫柔而虔誠，“算，永遠算。”

　他在陳珂的唇上落下一個很輕的吻，鄭重問道：“陳珂，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陳珂也親了他一下，笑得幸福快樂，“我願意。”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完，錯別字明後天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