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之後第二天, 薑連成突然回國,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召開了股東大會。薑連成曾經把自己的一部分股份賺到了莊姚手下,所以莊姚名副其實地可以當的上股東大會的一員。
莊姚看著面前的薑連成。
幾天不見, 他瘦了, 可見這幾天飲食多不按時。眼窩下面的漆黑也在告訴自己,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
薑氏的股份是集中在少數人手裡的,就在幾天前, 股東大會還只有兩個人, 那就是薑連成和薑易天。幾天后, 股東變成了三個人。
薑連成將自己手裡原本的67%股份無償贈予了莊姚33%的股份。
也就是說, 薑連成的股份從原本擁有絕對話語權的67%變成了只有相對話語權的34%, 剩下的股份, 莊姚佔了33%, 薑易天佔了33%。
薑易天坐在圓桌敲擊著桌子,他看著欣然而至的莊姚,冷笑了一聲, “薑連成,老頭子要是知道你把股份給了外姓人, 估計棺材板都能翻起來。”
薑連成仿若未聞, 眼神似乎在直視前方, 可眼角余光又像那副掛在牆上的世界名畫——蒙娜麗莎。莊姚怎麽看怎麽覺得薑連成看著的是自己。
薑易天哼了一聲, “我得到消息, 林限上鉤了。他現在已經開始不斷向銀行借款,想利用巨大的杠杆來實現短期內的最大回報。”
薑連成卻好像滿不在乎, “放了這麽長的線, 也該上鉤了。”
莊姚大約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了,前段時間林氏一直爆出要上市的新聞。其實林氏很早之前就具備了上市的條件, 只是因為上市會稀釋掉林家自己的一部分股權,才一直拖著沒有上市。不僅是林氏,其他三家也在觀望,卻都沒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轉型。
不上市代表著求穩,可上市了才有更廣闊的資本。
上市有利有弊,誰都想拿到上市的先機,可他們又都不想成為第一個被群狙的企業。
一旦上市成功,股票發行。那個時間段就想螃蟹蛻殼,蛻變的過程中必定要經歷最脆弱的不穩定時期。熬過去了,就會一往無前,熬不過去,可能就會毀於一旦。也正是如此,為了維持轉型時的穩定,上市工資一般會在上市前經過大量的融資,將資金充盈到可以主導做漲做跌,他們才敢完成上市。
之前四大家個個互相戒備,可剛經歷了先前的一場混戰,每家都亟待休養生息。挑這個時候上市,反而是最安全的時候。
林限這些年眼看著林氏企業日漸式微,早就想過上市。
再加上前些天被薑連成一激,心中難免生出了一決高下的念頭。
好巧不巧,薑連成在國外頻頻走動的動作又被解讀為了為上市做準備,林限哪能忍得住。
東風不壓倒西風,西風就要壓倒東方。他們兩家在那兒扯繩子,誰的資本更雄厚,誰就站在不敗之地!
也正是如此,林限開始頻繁地接觸銀行,打算在這個最平穩的時候完成過渡。
他以林氏的部分不動產作為抵押從A銀行貸出了20億,又以這20億為籌碼從B銀行貸出了40億,如此循環往複,他如今手頭上已經有超過600億的資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杠杆。
這巨大的杠杆之下,要麽撐起一片新天地,要麽砸下來要了整個林氏的命!
富貴險中求,可林限求的是穩。他既然做了這麽大的杠杆,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成功。
林限已經對外宣布,將在一天后轉型,並在當天發行一百萬股股票。
如今不管是微博熱搜還是財經新聞,隨處可見的都是林氏即將上市的消息。無數證券公司和散戶們都在觀望和翹首,就等著上市開盤之時能夠一擁而上。
前菜已經預熱,只等著正餐了!
薑易天和薑連成說了說進程後就兀自離開,本來就少的可憐的股東大會,現在只剩下了薑連成和莊姚兩人。
薑連成拉黑自己,避而不見的時候,莊姚想盡法辦去找他。
可現在找到了,他竟然有些惶恐,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而就在莊姚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麽,本來以為什麽都不會說的薑連成卻開了口:“你那天哭了?”
莊姚愣了愣,薑連成說的大概是前幾天。
莊姚抿著唇,不答反問,“薑連成,你真的以為自己很大度嗎?”
薑連成漆黑的瞳孔終於直視了莊姚,他靜靜凝望著莊姚,等著莊姚繼續往下說。
“你能想象到你離開後我會另找他人嗎?我會和那個人牽手、擁抱、接吻甚至是做愛。我會和他牽手走過和你走過的所有路,我會在每一處有你的地方覆蓋上那個人的味道。我會把他帶到我們的臥室、廚房、沙發,曾經屬於你的每一個地方,我都要抹平你的存在。這些,你可曾在腦海中想象過?”
薑連成漆黑的瞳孔中閃現出痛苦,可又很快消失。
他扯著嘴角笑起來,可臉皮強行扯動嘴角,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笑容連臉上都達不到,更遑論達到眼神裡。
薑連成笑著,“挺好,我一直擔心你離開我活不下去。今天聽你這麽一說,我也就放心了。”
莊姚以為能夠激怒薑連成,可換來的卻是薑連成的這個回答。
怒氣一瞬間升騰而起,可又無處發泄,隨即怒氣便如泄了氣的皮球,四散而去。
莊姚撐著最後的一絲理智,在看到薑連成緊緊攥緊的拳頭後,所有的怒氣終於到達了爆發點。
他氣著氣著,竟然怒極反笑,樂了起來。
莊姚撐著桌子慢悠悠站起來,昂著頭用學來的模特步走到薑連成面前。莊姚今天參加會議,穿了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裝,他邊走變把領帶從脖子上扯下來。一顆一顆整整齊齊被扣在最上面的扣子被莊姚解開了兩顆。
看著向自己慢慢走來的莊姚,薑連成微不可查地咽了口唾沫。
他想動,他想趕緊離開這裡,離開朝自己走來的莊姚。
不管他的嘴上有多麽地不屑,可他心裡知道,自己根本是隻紙老虎。他絕對抗不過莊姚的再三試探。
薑連成也知道,不光是自己知道這個事實,莊姚也知道這個事實。
他們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不過是一個不停地攻擊著,一個又在狼狽地防守著。
在這場博弈中,莊姚已經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佔領了先鋒,他才是那個被追趕的狼狽不堪、奮力逃竄的人。
他知道,自己撐不過莊姚三招的。
所以他才想遠遠地離開莊姚,不見,就不會有什麽幻想。
病情惡化,導致他的惡念越來越猖獗。
在柏林的時候,他甚至出現了幻覺。
那是真切入骨髓的幻覺,明明是幻覺,卻又真實地可怕。他夢見莊姚離開自己,夢見莊姚的死,夢見了自己在他墳前絕望自殺。
在那個真實的夢裡,他一開始已經漸漸意識到了自己會失控。所以刻意疏離莊姚,最終促成了莊姚的離開。一開始以為這樣就可以了,那些年他默默地在背後守護他。可意外到底還是發生了,他太自負了。他以為自己可以像鐵桶一樣將莊姚護得嚴嚴實實,可世界上又怎麽會有真正完全密不透風的牆呢?
等他出了個過回來,卻只看到了莊姚的死訊。
那一刻,曾經被壓製在深處的惡意被全部放了出來,他用完了一切手段,讓那些直接和間接導致莊姚死亡的人血債血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他,也再去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將薑氏企業交給薑易天后他就來到了莊姚墳前,在一場大雨中落魄地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這原本應該只是一場幻夢的,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場夢卻異常清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曾真真切切地發生在昨天一樣。
而在梁博士的催眠裡,他更是無數次想永遠把莊姚捆在自己身邊,即便是死亡也在所不惜。
那是他最原始的欲=望,剝離了克制和偽裝,最最深切的願望。
無數次從催眠中醒來,他都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他體內流淌著他母親的血,他母親曾經為了留住父親瘋狂地用盡各種手段,甚至是死亡。
他害怕極了,他怕他也會步上他母親的後塵。
他不怕死亡,可他怕傷害莊姚。他明明真切地深愛著他,可那種來自深處的欲望總有一天會打敗理智,他不想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所以當他夢到了那完全不一樣的三年幻夢之後。
他覺得自己快要被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的記憶折磨瘋了,那種心理折磨時時煎熬著他的內心,讓他深受其害。他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麽心態去面對這個世界,他對這個世界已經毫無留戀。而他唯一放不下的莊姚,卻會因為他的存在而受到傷害。
終於,他下定決定,他要遠離莊姚,給莊姚創造一個乾乾淨淨、毫無後顧之憂的未來。
在自己臨走之前,他要將所有會對莊姚有威脅的人全部送到地獄!他要為莊姚創造一個沒有威脅的未來,如果那個威脅是自己,他甚至可以為了他連自己都抹殺!
包括唐白南、包括林家兒女和林限!
唐白南已經早早入獄了,那剩下的,就是林家。
薑連成用深邃的眼眸盯著緩緩走來的莊姚,貪婪被他強橫地壓製在眼底深處。
他眼睜睜看著莊姚一步步走來,眼睜睜看著他解開了領帶。
他應該站起來。
他應該後退,大聲怒斥讓他離開。
活著他也可以倉皇而逃。
可他死死盯著慢慢靠近的莊姚,腦海中的理智早已被本能打敗。
他就像尊石像一樣呆呆地坐在那,傻傻等待莊姚的靠近。
他任由莊姚走到自己面前,任由莊姚將領帶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更是任由莊姚吻住了自己。
刺痛從嘴角傳來,緊接著,彌漫著血腥的味道從嘴角處迅速充滿整個口腔。
薑連成死死扣著自己的手,指甲嵌進肉裡,才強迫自己沒有去擁抱自己的太陽。
莊姚狠狠咬了薑連成一口,才不甘心地放過了他。
莊姚上下打量著薑連成,目光在他身上掃蕩著,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包括頭髮絲和那個攥到發白的拳頭。莊姚輕輕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薑連成大腿上。
薑連成頓時渾身繃緊,腰背挺成了一塊鋼板。
莊姚有些想笑,又強迫自己憋住了。他拽著薑連成打理到一絲不苟的領帶,強迫薑連成直視自己的雙眼。
那雙被刻意壓抑的雙眼裡,充滿了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的哀傷和欲-望。
莊姚一手扯著薑連成的領帶,另一隻手撫摸著對方堅毅的臉頰,“薑連成,從今天開始,無論走到哪裡,你都要戴著這個領帶。它就是我,知道嗎?”
薑連成木木地點點頭。
莊姚繼續說:“就連睡覺都不能摘,聽到了嗎?”
薑連成還是點了下頭。
莊姚:“這段時間,你想做什麽就盡管做吧。但是你要記得,我會一直等著你,但不會主動找你。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莊家。如果你想見我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薑連成眼神閃爍,終於還是在莊姚的注視下再次點頭。
莊姚見薑連成聽話,心情稍微好了一點,“最後還有一點,三分鍾之後,我會給你打電話。如果我發現你還把我拉黑,我剛才說的所有話全部作廢,聽清楚了嗎?”
薑連成凝望著莊姚,最終,他微不可查地輕輕“嗯”了一聲。
莊姚這才輕笑了一聲,從他懷裡站起來,擺擺手道,“那我走了,前男友。”
溫暖的重量陡然消失,薑連成斂住遺憾的目光,像一直大型犬一樣默默地目送著莊姚的離開。
走到門口,莊姚翻開手腕上的表,衝著薑連成努了努嘴,“還有兩分鍾。”
這句話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莊姚離開的一刹那,薑連成迅速拿出手機,立刻將莊姚從手機和微信黑名單裡拉了出來。
然後,他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手機穩穩放在桌子上。
薑連成翻開腕表,眼睛專注地在腕表和手機上來回切換。隨著手表指針的跳動,薑連成在心裡跟著默默倒計時。
10,9,8……4,3,2,1,0!
一秒不到,一秒不少。
隨著他心中倒計時的結束,獨屬於莊姚的手機鈴聲同時響了起來。
看著來電人名,薑連成輕咳了一聲,慢慢將顫抖的手伸到了手機面前。
就在他手指馬上就能碰到手機顯示屏時,電話鈴聲戛然而止。
手尷尬地懸空在手機上,薑連成微微睜大了雙眼。
眼睛不敢置信地在腕表上又看了好幾眼。
才十秒鍾,電話響三十秒才會掛斷啊!
莊姚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想打過去,可在最後,理智又生生克制住了這個念頭。
理智和內心的雙重拉鋸下,薑連成隻覺得越來越煩躁。他無意識地咽了下喉嚨,立刻被嘴裡還殘存的血腥味吸引了注意力。舌頭在傷口處舔了一下,血腥味更重。而蓋在血腥味之上的還有一股更濃鬱的味道,那就是莊姚馥鬱的味道。
嘴唇還保留著剛才溫熱的觸感,讓他不由地又貪婪地舔了幾下。
這還不夠,他還伸出手摸了摸嘴唇。
而在抬起胳膊的瞬間,他的目光有一次被胳膊上的領帶吸引了去。
那是莊姚的領帶,幾分鍾前還是莊姚最貼身的衣物,現在卻綁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左右無人,薑連成將領帶放在鼻尖嗅聞著,像個癡漢一樣不顧形象地感受著莊姚的氣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麽多天狂躁的心情,隨著這個領帶的出現竟然奇跡般地平複了下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望著天邊的雲彩,突然覺得世間其實並非一無是處。
他突然,還想再努力一次。
努力去活下去試試。
他放不下莊姚,他放不下他的太陽。
…………
林限這幾天有些興奮,他發現薑氏出現了紕漏,而這一點小小的紕漏,將是致命的。
林氏很快逮到這個紕漏打壓了薑氏的經濟,果然薑氏立刻損失了五十多個億,想要回暖,薑氏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借著它回暖的空檔,向來雷厲風行立刻開始利用前期的巨大杠杆開始準備上市工作。
為了能在第一天就讓股市瞬間達到巔峰,他前前後後花了一周時間造勢。
等到時機具備,他立刻宣布了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