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行沒有收到任何有關於簡凌要來看他比賽的消息,想要給他一個驚喜,這個說法並不成立。
雖然他們母子倆每年接觸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正常家庭一周要多,但簡凌絕對不是一個喜歡給出驚喜的人。
簡凌依舊反對簡行的賽車事業,暫時的低頭不過無奈為之,她不願讓簡行出現任何錯覺,任何會讓簡行以為簡凌已經接納他的事業的錯覺。
來摩納哥看比賽,對兒子的關愛自然會有,不願讓簡行知道,也是簡凌的另類反對。
簡行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極其複雜的滋味,他沒有深究為何卡梅倫會知道,他卻不知道。現在想來,蘭珩、包括車隊大部分人應當都是知道的。
只有他不知道。
簡行的頭脹痛得厲害,想往回走,卡梅倫驀地拽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很酷、很特立獨行?全世界都沒有人愛你,覺得自己可孤獨了,對不對?”
簡行:“你放手。”
“你擁有這麽多,卻總是一副全天下別人都欠你的樣子。”
簡行漠然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手腕處的力度逐漸增大,哪怕隔著厚重的賽車服,也能輕而易舉感受到疼痛。
簡行只是重複道:“放手。”
卡梅倫抬眸定定地看著簡行數秒,周邊不少人在注意這邊動靜,他逐漸將手松開。臉上又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面孔,嬉皮笑臉地往後退了一步。
旁邊經過了一位年輕女記者,他神色自若地上前調戲對方,言語輕佻狎昵。
仿佛剛才的憤怒、不滿、怨恨、嫉妒都是一場錯覺。
卡梅倫家裡很有錢,他的父親是超級大富豪,雖然很寵愛卡梅倫,卻從未給過卡梅倫足夠的關注。
卡梅倫的父親花邊新聞絲毫不屬於卡梅倫,或者是這麽說,和他的父親比起來,卡梅倫那點豔/史能說得上小巫見大巫。
從某些方面來說,其實他們是有些像的。看起來什麽都有,也什麽都沒有。
這些話說出去會讓人笑話,也會讓人覺得他們在無病呻吟。
明明他們如此富有,接受的教育也是頂尖水準,任何他們想要的,再昂貴也會有人親自送到他們手上。這樣呼風喚雨、奢靡無度的人生,還有什麽不值得滿足的呢?
當物質生活得到了滿足,精神的匱乏愈發顯著。
財富讓他們無法將苦痛具象化,驕傲讓他們沒辦法將真實想法宣之出口。
當畫面上的救護車逐漸離開賽道,記者們才開始進行自己的工作。
身為蘭珩所在車隊的領隊,費邊自然需要接受采訪。
費邊道:“很顯然,蘭珩他很幸運。救護人員到達得很快、也很迅速,還有卡梅倫停下賽車幫助工作人員進行滅火,我們十分感謝。不管怎麽說,蘭珩已經成功逃脫,據說只是輕微燒傷,具體情況還要等之後的體檢結果。”
記者道:“你們車隊損失了一位車手,這對車隊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這是否會影響到另一位車手的發揮?”
在一場比賽中,得知另一位車手發生著火事故,沒有車手可以無動於衷。
他們還需要在這條險些奪走他們同行的賽道上進行比賽、爭奪名次,哪怕他們的心態再強大,也無法避免受到影響。
費邊道:“雖然簡行的年紀不大,也許很多地方還不夠成熟,但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他當然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這一點不用我去多說。我相信他。”
工作人員依舊在清理著賽道表面,許多車手坐在不同的位置上看著。
屏幕上的工作人員開來了卡車,將僅剩一半的賽車裝運上,再拖走。剩下的工作人員則是勤勤懇懇地清理著賽道表面,畢竟地面的賽車碎屑殘渣太多了。
想要繼續比賽,必須保持賽道表面的整潔。
約莫又過了十五分鍾,賽事方確定比賽將會在五分鍾後再次啟動。屆時的發車順序,將以紅旗觸動時的賽道排名為標準。
而這群f1車手們,已經平定下自己的情緒。
方才因為事故的震撼,以及對蘭珩劫後余生的慶幸,還有對生命的感慨、賽道的畏懼,統統煙消雲散。
越是這種極端的時刻,他們越是要保持冷靜。
比賽永遠不會因為一場事故而停止,他們身為F1車手,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強健的體魄與鎮定的心理素質,他們絕對不會害怕死亡。
簡行戴好防火面罩,又檢查著水杯,他發現自己的水杯已經空了,又讓工作人員去加水。
F1車手的水杯有些與眾不同,為了讓車手保持身體水分,賽車後方有個儲水的容器。裡頭通著一根軟管,一直連接到車手的頭盔嘴巴的位置。
因為車手在駕駛過程中頭不能動,需要補充水分的話,直接按下方向盤的按鈕,供水泵就會啟動,容器裡的水就會順著軟管通到車手的口中。
雨有些小了,簡行戴好了頭盔和手套,道:“等會兒我應該需要進來換半雨胎,現在的雨勢並不大。換上半雨胎的話,我會更快。”
車隊策略師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簡行這麽快就從那場事故製造的驚恐中抽離出來。要知道,簡行剛下賽車的時候,連走都走不穩,且面色煞白毫無血色。
這才過去了多久?簡行竟已經跟個沒事人一樣了。
策略師道:“半雨胎不用著急,這會兒賽道表面還很濕潤,全雨胎比較合適。等賽道稍微乾一些,再進站換半雨胎。”
簡行:“我有一個想法,但現在還不好說。等我上了賽道,感受一下賽道,確定可以,我再告訴你。”
策略師:“好。”
費邊看著簡行已經穿戴完畢,隨時準備進駕駛艙戰鬥,心中驀地有些不是滋味。
方才他已經聽到簡行與卡梅倫的對話,簡行已經知道簡凌進醫院了。但沒有卡梅倫說的那麽誇張,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其實這事兒和簡行也沒多大關系,簡凌一向是個工作狂,熬了好幾個通宵,正常人都忍不住。飛機剛到摩納哥就趕來看比賽,身體又不是鐵打的,當然遭不住。
只能說簡行的比賽是最後一根稻草。
簡行看著費邊,突然笑了笑:“你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沒,”費邊真心實意道,“只是由衷覺得,你的心理素質確實強勁。”
不僅是簡行的心理素質,還有所有車手的心理素質。早就知道F1車手擁有世界上最鎮靜的大腦,可真正見到時,依舊會感到震撼。
他們像是無情的駕駛儀器,不管發生多驚天動地的事,也會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將這台精密的賽車發揮到極致。
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
簡行:“那我能怎麽辦?總不能嚎啕大哭,然後放棄比賽吧。”
費邊好奇:“你都……不擔心嗎?”
一個是自己的母親,一個是自己的戀人,先後知道自己最親近的人發生意外,是個人都會遭不住吧?
費邊甚至都做好簡行要退賽的準備,如果簡行真的要這麽做,他一定會勸阻簡行的。
費邊客氣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扛不住的話,其實……”
簡行:“我不會退賽的。”
簡行將護目鏡拉下,軟糯的聲調,充斥著無法摧毀的力量:“局勢顯然十分惡劣,只要我還是一名賽車手,我就會義無反顧地繼續。”
因為這是賽車,只要他還在賽道上,就永遠不能說放棄。
越是惡劣,越是堅強。
簡行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專注於賽道,然後,拿下世界冠軍。
費邊的眉眼顯然有些擔憂,簡行安撫道:“你放心,我很好。我也不會拿我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可不想這麽早退役。”
這句話讓費邊徹底放下心來,能讓簡行說出這樣的話,正說明,蘭珩的事故多少帶來了簡行一些思想感悟。
最起碼在這場比賽裡,簡行絕不會莽撞胡來。
當所有賽道陸續回到起跑線上,隨著比賽指令,比賽重啟。
這一次的發車比較穩健,車手都選擇了保險起見,穩步前行。他們可不想再發生一場事故了。
簡行的發車並不算好,他一下子掉了3個名次。目前他排在第13名。
解說道:“看來隊友的事故多少影響到了簡行,在這樣溫和的發車情況下,他居然能掉3個名次。這是很低級的錯誤。”
解說又道:“不過也能夠理解,雖然二人沒有公開表明,但二人的特殊關系,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兒了。自己的戀人兼隊友險些喪生火海,他確實應該受到影響。”
前方有賽車輕微碰撞,引發了安全車的出動。簡行恰好離維修站入口很近,這個時候進站,等於是獲得免費換胎機會。
目前沒有賽車選擇進站換胎,簡行感受著賽道,感覺沒有那麽濕滑了。他毫不猶豫按下無線電按鈕:“現在可以進站換胎了,半雨胎。”
tr(無線電)·don:“好的,進站吧。”
車隊的換胎工的效率飛快,一下子打破了本車隊的換胎記錄,2.1s。以往Don的換胎基本保持在3s-4s。
換胎完畢後,簡行駛出維修站,名次掉到了第15名。
這次的安全車結束得很快,只有簡行和西瑞爾吃到了這個優勢。其他車手因為距離維修站入口較遠,沒有來得及進站換胎。
二人因為安全車的出動,免費獲得了一次進站換胎機會(安全車期間,所有車手必須降速)。
又因為Don的換胎工爆發,超快的換胎時間,又讓簡行先西瑞爾·洛佩茲一步出站。
簡行看了一眼後視鏡,沒有理會後方的賽車,而是專注於前方。
簡行:“我前面的人是誰?我們之間差距多少。”
Tr(無線電)·Don:“莫西卡特的雷·芬格,大概過了前方的彎道,你就可以看到他了。你們差了3s,但你的圈速比他快1.5s。”
圈速比對方快1.5s、而二人差距差3s的情況下,在對方圈速沒有上升的情況下,簡行只需要正常跑兩圈,就可以遇到對方、並完成超越。
但簡行可不想等待,他加速過了前方的彎道,一下子將二人的差距拉到了2.1s。
Tr(無線電)·莫西卡特:“你的後面是簡行,他想超你。”
雷·芬格:“我當然看得出來他想超我,但年輕人,可不要太狂妄了。”
雷·芬格下個賽季就要退出圍場,因為莫西卡特並沒有選擇與他續約,同時,其他車隊也沒有朝他拋出橄欖枝。
他是圍場內的老牌車手,自然有一大批忠實粉絲,目前的年紀也快四十,若是這時候退役,也在車迷能夠接受的范圍內。
二人一路來到了刹車區,簡行逐漸滑到了賽道內側,為了避免對方超車,雷·芬格佔據了賽道中線。
他始終注意後方動態,同時關注前方,算得上一心二用。
簡行突然朝外抽頭,雷·芬格反應快速,及時變線。等到變線完了之後才發現,這是簡行的一個假動作。
簡行根本沒打算從外道超車!
至始至終,簡行的目標都是佔據內道。而簡行的一個假動作,讓雷·芬格信以為真。
並不是雷·芬格疏忽,而是簡行的假動作太真了,就算再來一次,雷·芬格還是會變線的。
Tr(無線電)·Don:“很好,你的名次上升了。雷·芬格也不能再變線阻擋你前進,你自由了。”
因為刹車區不能二次變線。
雷·芬格已經在刹車區做出了一次阻擋變線,自然不能進行第二次,否則就是違反比賽規則。
觀眾不可思議:“剛剛那是假動作嗎?別說雷·芬格沒分出來,上帝視角的我也以為簡行打算走外道啊。”
身側的觀眾接話道:“車頭都抽得這麽狠了,他還能改回內道?這控車能力真是絕了。”
簡行的名次成功上升到第14,一路上他勢如破竹,五圈的時間裡,他的名次已經到達第10。
簡行進入了積分區。
望著前方的賽道,高速讓簡行幾乎看不清路線,一切的駕駛都靠本能。
全油門過彎,大概再過五十米是個低速彎,出彎需要將油門加大,通過彎道後刹車降到三檔。
腦中清晰地羅列他需要做的事,雙手將思想付諸行動,他走出了一道道規劃中的走線,且沒有出錯。
簡行用的是新半雨胎,其他車手多數是舊胎,二者的差距不是一般大。因此在簡行的攻擊下,其他車手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只能乖乖挨超。
因為全雨胎是在降雨量到達60%以上使用的。
但也有缺點,半雨胎的壽命很短。
雨勢逐漸小了。
Tr(無線電)·Don:“你的輪胎狀態快不行了,是否要進站換胎?這次換乾胎。”
簡行:“賽道表面還不允許,先333。”
所謂是333,便是車隊的黑話,也便是保胎戰術。
Tr(無線電)·Don:“豪門集團的車隊都選擇等雨再小一些進站換胎,他們依舊是全雨胎。”
簡行:“明白。”
簡行的想法也是等雨停,他將賽車切換到默認模式,目的是節省燃油以及保護輪胎。
又過了一圈,簡行利用岌岌可危的半雨胎感受著賽道表面,雖然依舊濕滑,但能夠換乾胎了。
簡行道:“我這圈進站。”
tr(無線電)·don:“這圈嗎?”
簡行:“是,乾胎。”
換完胎後,簡行迅速駛出維修站。
簡行的乾胎速度很快,即便換上了沒有花紋的輪胎,他在濕滑的賽道上依舊遊刃有余。
其他車隊的車手多少會出現賽車打滑的現象,只有簡行這邊紋絲不動,優哉遊哉。
“這是啥情況?簡行自己不僅當車手,還當策略師??一人擔任兩個職位?”
“自己給自己出策略的車手是真的6,車隊的策略師居然也順著他,我懵了……”
“這說明簡行聰明,一邊駕駛賽車、一邊觀察對手,還能一邊想著策略,給我三個腦子都不夠用!”
比賽到達第25圈,豪門集團的車手都選擇進站換胎。
因為大部分車手進站換胎,賽道頓時少了許多輛賽車,簡行趁著這個機會飛速趕超,接連超越了前方的車輛,名次瞬間上升到了第七。
在Hatzenbach-Geschlangel路段,簡行沒有選擇均勻的油門,而是選擇猛踩油門。正常來說,車手需要在這裡采取較寬的走線以及溫和的油門,否則很有可能衝向防護欄。
簡行進彎進得有些晚了,也許只有0.2s,正是這微弱的時間之差,讓簡行的賽車在賽道以詭異的姿勢左右振動前進,又以驚險的角度飛旋一周。
簡行大幅度地轉動方向盤,這輛賽車在彈指間恢復原狀,繼而朝前駕駛。
解說驚呼:“出現失誤之後險些漂移撞上防護欄,他的救車很漂亮,可以說是救車的教科書版本!”
在F1比賽中,出現漂移,多數意味著賽車失控。濕滑的賽道本就容易打滑,簡行方才漂移的動作很危險。
但簡行還是將賽車救回來了。
確實是一次很精彩的救車。
0.2s的刹車失誤,卻意味著將近十米的距離。
方才的漂移讓輪胎磨損加重,簡行毫不猶豫對車隊道:“進站,換半雨胎。”
Tr(無線電)·Don:“半雨胎嗎?不換乾胎嗎?”
“相信我,半雨胎。”簡行道。
賽道表面又變濕了,乾胎的速度是很快,但半雨胎更合適。
簡行再次選擇進站換上了半雨胎,出了賽道後,簡行一路趕追。
簡行:“雨還會下大嗎?還有我與其他車手的差距。”
“差距不是很大,在你之前的車手也馬上要準備換胎了。到時候你應該還會上升3-4個名次,不出意外的話,是第五。”
很快簡行就遇到了一輛熟悉的玫瑰金賽車。
是塞繆爾。
若是之前,簡行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超車、與之纏鬥。但現在簡行選擇穩妥起見,暫時跟在後方,尋找最合適的時機進行超車。
簡行往前跟著車,試圖吃對方尾流(減少阻力,獲得更快的速度),但塞繆爾很謹慎,三下五除二就將簡行的攻擊化為雲煙。
確實是很老道的處理方法。
簡行三番五次地想要超越前車,最後簡行假意往右,塞繆爾卻像是識破了他的假動作,不為所動。
簡行的計劃失敗,只能灰溜溜地跟在後頭。
在賽道經驗這方面,確實沒有人能比塞繆爾要豐富。簡行只要微微一個動作,塞繆爾就心知肚明。
畢竟許多戰術、策略、應對措施,都還是塞繆爾親自教給簡行的。
簡行的賽車調校在直道上具有一定優勢,在一條直道上,簡行接近吃到塞繆爾的尾流。但塞繆爾畢竟是個強者,即便讓簡行吃到了尾流,也沒辦法讓簡行順口超車。
塞繆爾向右方緩緩移動,簡行的輪胎幾乎貼著賽道路肩,卻依舊沒辦法超越前車。
簡行並不氣餒,又跟了塞繆爾一圈。
二人在沒有放慢速度的情況下展開了追逐戰,頓時讓比賽中出現了第三個人。
塞繆爾的前方是卡梅倫,他被卡梅倫困在直線的末端。卡梅倫選擇走賽道中央路線,並提前加速。
當塞繆爾接近卡梅倫的時候,簡行趁機吃了一波尾流。
在電光石火之間,塞繆爾的腦中閃過了無數種可能性與可能發生的畫面。
他可以先選擇走左側外線,也可以選擇走右側內線。若是運氣再好一些,當他再靠近卡梅倫一些,並超越卡梅倫的時候,卡梅倫的賽車可以替他擋住簡行。
如果出現這樣的畫面,那對他太有利了。
很快,塞繆爾就作出了決定。
簡行似乎已經完全看透了塞繆爾的打算,他與塞繆爾幾乎同時切進內側——但一定不是同時的,因為簡行要比塞繆爾快許多。
這道弧線是出乎意料的神奇,他正好繞過了塞繆爾的賽車,同時在轉彎處達成了領先。
塞繆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簡行超越自己,因為對方擁有出彎、以及線路的優勢。
Tr(無線電)·瑞可德裡:“……簡行超過你了?他怎麽做到的?”
塞繆爾也有些怔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哪怕是現在我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
塞繆爾遲疑了一會兒,又反問道:“簡行是怎麽做到的?”
另一邊,簡行向車隊解釋:“塞繆爾想走外側,力求更好的入彎角度,很正常對嗎?而且他也喜歡切外線。我佔據內線,離彎道更近,可以更好到達彎道,所以我可以提前擋住塞繆爾的切入路線。”
聽著轉播出的無線電通話,全場震驚。
賽車的魅力也在於車手在不同的情況下選擇不同的策略,賽車需要車手時刻保持清醒的大腦,走出最完美的走線。而簡行不論是走線、又或是策略,都讓人細思極恐。
塞繆爾習慣在這個彎道走外側,或許他也沒有想到簡行會突然從內側衝出來,然後把他強行頂出去。那一刹那,塞繆爾幾乎是本能地避讓了一下。
塞繆爾考慮到了很多,卻忽略了刹車點的重要性,他將彎心讓給了簡行,給了簡行可乘之機。
簡行一鼓作氣,再度超越了前方的卡梅倫,在極端的時間內趕超兩輛豪門車隊,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拯救了這個雨天。
在完成超車後,所有人都以為簡行會抓緊這個優勢,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簡行選擇進站。
簡行:“進站換乾胎,賽道表面很乾,需要換胎。”
這次駛出維修站後,簡行的名次掉到了第九,方才超越卡梅倫與塞繆爾的優勢瞬間清空。但他的輪胎優勢很好,在出站的一圈後,他一路超越,並刷新了全場最快單圈。
簡行前方的賽車突然滑出賽道撞牆,簡行減速繞過,安全車再次出動。
安全車的出動意味著不少車手要進站換胎,簡行剛剛換過胎,嚴格意義上來說是損失了一次進站機會。
Tr(無線電)·Don:“要進站換胎嗎?安全車出動了。這次進站,你大概會掉4個位置。”
簡行:“不用。”
看著這一幕,解說笑道:“真是稀奇,Don的策略師居然反過來問車手需不需要進站。正常來說,這不是車隊應該做的嗎?”
而簡行似乎一人擔任了兩個角色,不僅需要駕駛賽車爭奪積分,還得抽空想著比賽策略。
簡行抓緊機會一路趕超,但比賽的最後關頭,所有車手都異常謹慎。越是這種時候,簡行越是謹慎,越是逼出自己的極限。
名次一路上升到了第四,距離領獎台只有一步之遙。
他看到了前方的西瑞爾。
西瑞爾·洛佩茲選擇正常的走線駛入彎道,搶佔住內線,緩緩軋過彎心駛入下一個彎道。
簡行卻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線路,他大膽地拉開進彎角度。
“簡行這條路線?”
“他是打算放棄彎道內線?!”
“這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吧……雖然西瑞爾佔了內線,但簡行這條走線太大膽了,很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簡行放棄內線的做法,卻讓他更早地攻入彎心。
在西瑞爾根本沒有預料到的情況,簡行以更快的速度佔到了內線。西瑞爾此刻想要防守已經來不及了。
兩輛賽車幾乎是並頭駛出,出彎加速度更快的簡行處於領先狀態,輕而易舉完成了一次超越。
二人的圈速不相上下,西瑞爾想要直接乾掉簡行難如登天。而現在的比賽只剩下最後五圈,想要使用進站(利用輪胎獲得優勢)策略也來不及了。
解說道:“如果簡行這次的超車沒有成功,他反而會落下西瑞爾一大截,而這個距離將會是無法趕超的。一旦失敗,簡行就會流失大量速度,等他恢復過來,西瑞爾早就跑遠了。”
解說感慨:“這是很大膽的選擇,同樣也很精明。簡行能夠做到,是因為他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這離不開他絕佳的天賦以及獨到的賽道解讀。”
簡行成功進入前三,他現在的目標,是成為第一。
Tr(無線電)·Don:“小心後方,卡梅倫和塞繆爾都已經追了上來。他們距離你不到7s,他們前不久剛換完胎,輪胎優勢很大。”
簡行道:“放心,他們追不上我。”
簡行切換了賽車模式,不再選擇先前畏畏縮縮的省油保胎策略,在最後的五圈內,他如同龍卷風席卷賽道,速度快得驚人。
賽道表面未曾乾涸,簡行卻像是感受不到濕潤,看台上的觀眾睜大了眼,剛從最左方的彎道看到一個影子,等他們想要看清,唰的一下,這個紅影就一掠而過,消失在了賽道右側。
這也太快了吧??
解說道:“簡行……刷新了賽道記錄?!”
全場最快單圈與賽道記錄是不同的,全場最快單圈記錄的是當場比賽的最快單圈速度,而賽道記錄的數據,是面向所有比賽的。
一個新人,居然在這條被稱之為“綠色地獄”的賽道上刷新了賽道記錄,這是多麽得不可思議。
簡行忽然感到喘不上氣,莫名的壓力讓他五髒六腑如同被攪碎。
也許是缺水導致,簡行一路上都忘了喝水補充水分,這一會兒,他猛地吸了好幾大口水分。
可正是這樣的動作,讓他的腹中絞痛無比。
簡行:“……我好像。”
Tr(無線電)·Don:“怎麽了?你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出什麽問題了嗎?”
即使戴著耳塞,簡行似乎也能聽到耳邊的引擎轟鳴。他轉移話題道:“現在他們距離我還有多遠?”
Tr(無線電)·Don:“12s……你應該看到加西亞了,所以不需要我多說了。”
簡行:“嗯,我會做掉他。”
車手最不希望遇到的問題,在短時間內,簡行遇到了個遍。
但這是很正常的,每個車手的路都不會一帆風順。即使目前身體出現狀況,他也要忍耐下來。
只要足夠專注,就可以忽略來自皮肉的苦痛。
只要足夠冷靜,他的身體就可以供他隨意驅使。
前方出現了兩輛賽車,第一輛是被套圈的賽車,第二輛則是加西亞。
套圈的意思是,領先對方一圈甚至更多。他們雖然在同一個位置,卻不是同一圈,兩車相逢,就是套圈。
而慢車便是被套圈。
加西亞毫不猶豫打算超越前車,藏在後面的簡行趁機殺出,一舉超到了兩輛賽車。
利用慢車超越前車,這樣的超車在整個F1歷史都極為少見。
加西亞·斯諾甚至還沒有機會與簡行近距離搏鬥,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他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Tr(無線電)·雪樹:“沒關系,我們可以再超回來。他不過是僥幸。”
加西亞·斯諾頓了頓:“這樣快速的應變能力、果斷的攻擊,絕不可能是僥幸。”
簡行像是擁有上帝視角,他能夠注意到賽道的每一個角落,將所有存在的事物為自己所用。
加西亞感到可怕,他認為自己在圍場內算是天賦車手,但簡行這種程度……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說簡行是天才,都像是在侮辱他。
簡行更像是擁有賽車之魂的存在,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挑戰各種難度。
前面只有一個人了。
簡行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的嘴唇乾裂,通過水管不斷地補充著水分。但供水泵裡的水所剩不多,根本無法補充體內流失的大量水分。
跑一場F1比賽,就像是一場馬拉松。每個車手在一場比賽結束後,都會瘦2-3公斤。
尋常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早就脫水休克了,可他們依舊能神色自若地在賽道上馳騁。
護目鏡前逐漸浮上了一層水霧,簡行毫不猶豫扯掉了一層膜。
護目鏡上貼有許多層這樣的薄膜,是為了讓車手時刻保持乾淨視野。如果護目鏡上出現異物,車手可以將其撕掉。
Tr(無線電)·Don:“你前面的是昆廷·肯特。”
簡行:“我看到他了。”
這一次簡行選擇了一個非常規超車點,他直接擠進了內線,這次的突然襲擊讓昆廷·肯特措手不及。憑借這次不同尋常的驚人超車,簡行拔得頭籌佔據第一,並處於領跑。
比賽還剩下兩圈。
狹小的駕駛艙內像是鐵籠子困著他,他動彈不得,哪怕過彎、打著方向盤的時候,他都覺得肌肉酸疼,沉重得厲害。
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他的身體素質很好,不生病便安然無恙。可一旦出現不適,就像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所有壞消息一塊兒來。
而現在,所有的壞消息確實積壓在一塊了。
但他不能放棄,他絕對不能放棄。
喘息聲在頭盔內不斷回放著,微弱的聲音落在簡行耳邊,如同雷鳴響亮。
車隊的無線電在與簡行進行對話,可簡行都聽不到了。
他聽不到車隊要求他減速,也聽不到車隊的任何指令。
簡行的眼眶有些疼,那是為了保持清醒用力過猛導致,原本眼白分明的眼球爬上了蜘蛛網一般的紅血絲。
他要贏。
他要拿下世界冠軍。
不管怎麽樣,這一場比賽,他一定要贏。
簡行的眼前有些恍惚,他不知道是陰雲後突然出現的太陽導致,還是自己的身體狀況原因。
他極力控制住賽車,在一片白茫茫中,望見了方格子旗。
這個認知讓他瞬間清醒,全場的尖叫聲浪打而來。
“比賽只剩下最後兩圈!”原以為簡行第三已經是最好的成績了,但他總是能夠創造驚喜,他驚呼:“簡行已經殺紅了眼,他選擇的超車點讓人防不勝防,讓A國人在懵逼狀態下錯失冠軍寶座。而簡行這次的超車也不同往日激進,他適當地留出了賽道空間給老前輩。只可惜老前輩沒有及時反應過來,搞砸了反敗為勝的好機會。”
解說幾乎是用吼得:“簡行,來自華國DON的新人車隊,他創造了F1歷史上的奇跡!這是華國的首支新人車隊,同樣也是第一個獲得世界冠軍的亞洲人!簡行——他在最後關頭搶下領先位置,並拿下了自己的第一個世界冠軍!”
“同時,他也是F1歷史上最年輕的世界冠軍獲得者,這太神奇了,我簡直不敢相信!”
雨已經停了,天邊出現了一道彩虹,顏色淺淡,高高懸掛於半空。簡行已經過了終點線,進入了緩衝區,他抬頭望著這道彩虹,眼眶發熱,突然有一種流淚的衝動。
他曾對自己說過,除非他將獎杯握在手中,否則他將永不滿足。
而現在,他竟然已經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所有不確定的等待都在此刻得到了回復,所有的付出都在當下得到了回報。
他是世界冠軍。
現場的氛圍很激動,不管是現場的工作人員,又或者是觀眾席,包括簡行自己的心潮都處於一種久久難以平息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