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行對南佳有印象,南佳像是個獨行俠,哪怕許多練習生拉幫結派,他也不會被影響。
只有在站上舞台表演的一瞬,他才會活過來。
南佳與白悅寧都很熱愛舞台,簡行能夠看出這一點。
南佳幾乎是被迫交出自己的積分卡,原來他還猜測簡行是不是想耍花招。可當簡行真的為他拿下兩百積分後,他沉默了。
不僅是南佳沉默,所有練習生都似失聲。
哪怕再來一次,簡行的表情依舊沒有變過。而這一次他的身側沒有朱傑,沒有人大吼大叫、抓他手臂,他的表情更平靜了。
穩如泰山、面不改色。
整張臉都寫著“就這就這?”。
簡行走下階梯,活動筋骨似的轉了圈脖子。朱傑捂著自己似乎要斷的脖子,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
朱傑覺得脖子疼正常,在高速轉彎情況下,最大會承受1.5個G值。而F1車手在過彎時,最少會承受4個G值。
大部分玩了極速飛車之後,不僅是脖子會疼,脊椎也會疼。
他們沒有針對這幾個部位進行專業訓練,疼是正常的。
幫人拿積分導致自己脖子出問題,也不知道等會的表演能不能順利進行。
簡行問他:“要我幫你拿積分麽?”
朱傑:??
歐俊寧臉色陰沉,在他瞪視的目光中,朱傑還是遞出了積分卡。
這兩分鍾的表演時長,對每一個練習生都彌足珍貴。
就算會得罪歐俊寧,朱傑也不想放棄這兩百積分。
這是簡行第三次上極速飛車,車身怎麽運轉、簡行的身體跟著運轉,一股向下的力重重壓著他。
極速飛車驀地刹車,在一個小小的轉彎裡猛地急刹,又猝然加速。
簡行全程不為所動,甚至打了個哈欠。
白悅寧看著鏡頭畫面,嘴巴幾乎可以塞下雞蛋:“簡行他……在打哈欠?”
南佳沉默了一會兒,道:“也許是困了。”
他們當然能看出來簡行困了。
但,在玩這麽驚險刺激的娛樂項目時犯困,這正常嗎?
許多練習生都趁機和簡行打好關系,恭維的誇讚的話語不要錢地給。簡行算了算時間也快下班了,閑著也是閑著,就在下班前幫這幾個練習生都拿了200積分。
歐俊寧都要氣炸了。
許多曾經圍著他轉的練習生,此刻竟然去巴結簡行?
他一直是眾星捧月的焦點,哪怕上了節目也有很多練習生捧著他。歐俊寧也享受這種被人包圍的感覺,可現在的風頭都讓簡行出了。
歐俊寧乖巧的面孔難以維持,滿臉扭曲地看著簡行。
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也議論紛紛。
[這是簡行第幾次上極速飛車了?讓我算算,他娘的第十二次!]
[我的老天鵝他到底是什麽做的??怎麽可以做到連續坐十來次過山車?]
[嗚嗚我的好兒砸好厲害,好棒(#^.^#)]
[歐俊寧才是這個鏡頭的最大看點,你看他臉都綠了]
[歐俊寧——《鮮肉106》茶香四溢的上等好茶,誰喝了都得醉!]
簡行好不容易嘗出點刺激感,剛想乘勝追擊再來一次。白悅寧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幾乎是哀求:“簡行你別上去了!你幫自己拿拿積分吧!”
就算白悅寧和南佳倆人一直在幫簡行刷積分,但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他們獲得的積分有限。而且節目組規則規定,不能多人同時幫一個人刷積分。
白悅寧的意思是,讓簡行用自己的積分卡來挑戰極速飛車,這樣的話簡行就可以獲得200積分多兌換兩分鍾。加上他和南佳幫簡行刷的兩百積分,能湊到四分鍾的時長。
簡行看了下時間才明白,原來要下班了。
沒有什麽事可以阻止簡行下班,哪怕是采用F1的賽車車體設計的極速飛車。
簡行不再幫其他練習生刷積分,也沒有為自己拿積分的意思。
主持人見簡行總算消停,暗自松了一口氣,這會兒簡行肯定已經嘗到恐懼的滋味了吧?
主持人道:“之前你說你沒有感覺到極速飛車的恐懼,玩了十數次極速飛車,簡行你是什麽感覺呢?”
簡行說:“固定腿部的保護鐵管很硬,中途翻滾的時候,我的腿磕得有點疼。”
主持人再次陷入迷之沉默。
主持人想問的是,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害怕、無法忍受、喘不上氣、腿腳發軟嗎?
哪怕只是一點點?
而簡行平靜自若的神情確實回答了她——沒有,哪怕是一點點。
節目組和在場練習生開始懷疑人生、質疑自我,他們看到極速飛車就腿腳發軟,難道真的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簡行不帶喘氣地玩了十來次極速飛車,還能心平氣和地點評極速飛車。
這太不正常了。
另一邊搭建的電子屏上顯示著所有練習生的票數。
練習生正在按順序進行表演,白悅寧和南佳二人還沒表演,票數就已經在前十三名。只要表演不出岔子,他們必定可以進入下一輪。
按照程遼所說,他應該也會進入下一輪。
下一輪節目裡只會有十三個練習生,十三個練習生過後,只能留下六個。
觀眾需要這六個練習生中投出三個人,作為本次節目出道人選。
白悅寧還在認真回憶著舞步,嘴中無聲念著。
簡行看著白悅寧專注的姿態,心中驀地不是滋味。
這次的出道人選,是內定的。
白悅寧表演完後就是南佳,白悅寧這次的表演比上次更有爆發力。上一次的舞蹈導師曾說過,他太過拘束自己的行為。
這一次他不再禁錮自我,選擇大膽展示。
白悅寧擦著汗,眼底閃動著星光:“簡行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幫我拿了兩百積分,我肯定不夠時間表演的。”
簡行抿了抿唇,垂下眼簾:“小事。”
白悅寧眼尖地發現外圍有一圈粉絲,這些粉絲都是節目組找來充當背景板的。
現場名額要比觀眾席門票更難得,同時價位也更高。
有個女孩一直盯著簡行看,白悅寧扯了扯簡行的衣角:“那個好像是你的粉絲?”
聽到“粉絲”這個詞,簡行差點沒轉過彎。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以練習生的身份參加選秀節目,也同樣沒想過會有人因為舞台喜歡自己。
簡行望了過去,那個女孩子驚喜地捂住嘴,清秀的臉蛋因為過於激動、又要努力壓抑自己而略顯猙獰。
白悅寧見簡行一臉糾結,笑道:“要過去和她打個招呼嗎?她一定會很高興。”
一直以來,簡行都不會處理人際關系,也許是因為沒有經驗的緣故。
一旦給兩個人的身份扣上特定稱號,似乎就變味了。
如白悅寧所說,這個女孩子是他的“粉絲”。
意味著簡行必須要為自己的粉絲負責。
簡行並不喜歡這種感覺,被捆綁、被束縛、不自在的感覺。
簡行還是朝女孩子走了過去,在距離外場還有四五步遠時,女孩雙手掩唇大喊:“小奶包!媽媽愛你!你要相信你是最奶的!衝鴨!!!”
簡行嘴角瞬間下壓,往前的步伐馬上轉為折返姿態。
動作切換過快,白悅寧都沒反應過來。
簡行掉頭就走,誰知女孩更激動了:“嗷嗷嗷奶包好酷,我好愛!!媽媽愛你!!!”
奶、包?
他???
簡行不可思議、晴天霹靂,先前被徐松明嘲諷自己是奶包,簡行還覺得徐松明是惡意抹黑。
簡行覺得自己哪哪兒都很爺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心智十分成熟。
可現在連喜歡他的粉絲也說他是奶包,簡行不由得開始懷疑人生。
女孩還在激動地喊著,簡行黑著臉,又轉回步伐朝女孩走去。
女孩近距離看著簡行凶神惡煞的面孔,雖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還是老母親般的慈愛。
簡行見對方不躲,也沒有表達出嫌棄、嘲諷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剛想說點什麽,只見女孩小心翼翼地遞過一瓶罐裝牛奶。
簡行望著那瓶純白的罐裝牛奶,陷入沉思。
簡行的臉黑了,女孩更激動了。
簡行接過了牛奶,輕聲說了句“謝謝”。
女孩心臟如在乘坐過山車跌宕起伏,她激動地抓住自己胸口衣料:“奶行媽媽一定會給你拉票的!你放心,媽媽一定會成功送你出道!!”
聽著女孩慷慨激昂的承諾,簡行迷茫地插上吸管。
簡行終於明白,為何自己總是會進入下一輪節目了。
到達簡行表演時間,但他又沒有才藝,只能看著鏡頭表演發呆。
由於女孩給了簡行一罐牛奶,這讓簡行發呆的過程沒那麽尷尬。
在有限的兩分鍾內,他慢吞吞地喝完了一罐牛奶。
直到工作人員說出時間到,簡行毫不猶豫轉頭離開。
乾脆利落,動作快的讓節目組流淚。
簡行以喝牛奶表演獲得第十三名成功進入下一輪比賽。
節目組也是奇葩,為了增進練習生之間的感情,特地來了個互相贈送禮物的環節。
說是用來慶祝十三位練習生進入下一輪比賽,現場四十位被淘汰的練習生在旁邊看得眼眶發紅。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白悅寧挑了包大白兔奶糖給簡行,南佳則是挑了個保溫杯給簡行。
歐俊寧優雅地拿起一把傘,扯出一抹甜甜的笑:“悅寧哥和簡行的關系可真好,那我就送你們倆一把傘吧。祝你們的友誼就跟這把傘一樣。”
簡行接過這把傘,歐俊寧像是料定了他不敢當著鏡頭做什麽,笑得更甜了。
傘的諧音“散”,若是作為送禮,寓意不吉利。還有,哪有人祝人的友誼像傘一樣的?
早點散嗎?
簡行的目光在擺滿禮物的桌上梭巡:“那還真是謝謝你了,我也送你個禮物吧。”
簡行拿起一根牙膏,穩穩地放在歐俊寧的手心:“剛大老遠的,我還以為屎殼郎打哈欠了呢。沒事勤刷牙,別老張著一張臭嘴說話。”
“簡行你——”
歐俊寧乖巧的面孔不複存在,一邊的練習生急忙拉住他。他這才反應過來,他還在鏡頭前,方才的失態也被觀眾看到。
就算程遼和他保證過,簡行只是來湊數的,簡行絕對不會出道的。但歐俊寧依舊無法忽視簡行的存在,簡行太危險了。
白悅寧的人氣高,那是因為他有實力。
可簡行的人氣火熱,只因為他是簡行。
簡行比白悅寧更讓人忌憚。
錄製結束後,程遼點的外賣到達,他將外賣往簡行懷裡塞。
程遼:“以後早飯多吃點,年輕人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簡行怔了怔,神情不自然地接過外賣。
遇到這種情況,他也只能說“謝謝”。
程遼:“謝什麽?剛剛牛奶讚助商還給我打電話,說很滿意你,要給我們加錢呢。等會兒我和財務要錢,再把你的份兒打過去。”
簡行:“嗯。”
他又有錢賺了。
簡行戴好口罩,剛推開門,身後傳來程遼的聲音:“簡行,你也說過,這個節目對你來說只是兼職。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的,這只是一場商業節目。所以,你沒必要太把別人對你的好當一回事。他對你好,是因為你有熱度。”
簡行的手停握在門把手上,玻璃門外是轟熱的氣流,裡頭是涼爽的冷氣。兩個極端的碰撞,讓簡行升起一股燥熱感。
“我們選擇歐俊寧、左朝恆、葉刻是有理由的。歐俊寧是富二代,他想進娛樂圈,他爸媽樂意給他砸錢。左朝恆是星二代,父親是知名導演,母親是一線藝人。葉刻是樂晨星娛的人,你知道樂晨星娛吧?他背後的老板財力雄厚。”
簡行說:“哪怕他們的實力比不上白悅寧和南佳。”
“是的。哪怕他們的實力比不上別人。”程遼說,“成年人以利益為先,你還小,不懂我能理解。白悅寧和南佳確實實力出眾,但他們沒有任何商業價值。就算他們出道,也成不了氣候。”
好半晌,簡行才拉開沉重的玻璃門,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熱流:“我知道了。”
在簡行還未成年之前,他對這個世界的規則抱有童話般的幻想。他堅信努力就會收獲回報,實力便是證明自己的一切。
但後來,簡行才明白,並不是的。
有許多東西會凌駕於實力之上,就比如,金錢。
一層陰雲不動聲色籠罩住蒼穹,簡行抬頭看了一眼,要下雨了。
他的手上恰好是歐俊寧送他的傘。
簡行站在路口等著網約司機,望見人行道上有一道頎長身影。
蘭珩的身上很髒,如同初次見面時的狼狽,淺色的T恤染上泥濘,像極了印上灰色的斑點。
簡行思索片刻,還是走了上去。
蘭珩見到他也顯然有些意外,冰封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解,張了張唇,似是想說點什麽,又無力地合上。
簡行將傘遞了過去。
蘭珩沒有立刻接受,他看著被雨水打出點點陰影的地面,又看著簡行。
簡行將傘往前送了送:“雨傘給你,你打著。”
這雨勢只會越來越大,如果把傘給了他,簡行怎麽辦?
蘭珩:“你呢?”
一輛網約車恰好停在路口,同時手機屏幕響起來電。
簡行滑動屏幕點下接聽,又將傘遞了過去,道:“我打車。”
蘭珩:……
一時間蘭珩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委屈。
蘭珩接過傘,固執地跟著簡行。直到將簡行安全送上車後,才往後退一步。
簡行不習慣近距離與人靠近,但蘭珩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沁人心脾的同時又教人忍不住回味。
簡行拉下車窗:“你噴香水了嗎?”
蘭珩愣了愣,旋即搖搖頭。
想想也是,怎麽看蘭珩也不像是會噴香水的人。
簡行:“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簡行見蘭珩似乎想說點什麽,握著傘柄的指節因用力過大泛著青白。
可他依舊沒等到蘭珩的回話。
司機透過車內鏡望著他,簡行以口型說“馬上”。他朝窗外的蘭珩道:“我先回去了,雨下大了,你注意安全。”
車輛緩緩離去,蘭珩站在路口望著前方,眼底懊悔又無力。
許久,他抬起手背放在鼻前仔細嗅了嗅。
冷若寒潭的面容略顯迷茫,味道?好聞?
為什麽他什麽都沒聞到。
直播間已經解封,但簡行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做飯。
他給自己準備了麵粉與沙拉,寡淡的口味如同嚼蠟,但他還是一點不剩地吃下去。
過了一會兒,簡行開始鍛煉。
簡行對各個部位都有嚴格的訓練規劃,每一日,他就算再忙都會抽出時間鍛煉。
他必須保證自己時刻處在最佳狀態。
今晚沒課,簡行打算入眠補覺,一個電話打來。
是陳倫(Sink)。
簡行接通電話,陳倫無奈道:“你直播間不是解封了嗎?你怎麽還不直播,你的觀眾都跑來我直播間問我了。你微博也沒個動靜,他們很擔心你,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Sink你這話說出來不燙嘴?]
[擔心?我是挺擔心的,我擔心Okk走路上被水友給虐殺了]
[趕緊讓Okk滾回來開播,老子想他那張臭嘴了]
[媽的,我真覺得我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Okk直播間是不是有毒?在Okk直播間被封的一周裡,我每天把Okk的直播回放翻來覆去看,一天不看就渾身不得勁兒。家人們,我這樣還有得救嗎?]
[你這算什麽?我每天必須得聽著Okk噴糞睡覺,不然我就失眠]
[家人們,你們還是太弱了。我每天對著Okk的臭嘴擼,別提多有滋味了]
彈幕一大片“66666”、“兄弟猛人”、“你他媽也不怕萎了”等彈幕飛過。
陳倫挑著彈幕條,想挑一條比較和諧友愛的彈幕來呼喚簡行,順便表達人間真情在。但看了半天全是不雅彈幕。
簡行沒有開口說話,陳倫道:“你放心,我沒開揚聲。”
簡行“哦”了一聲,然後說:“和他們說‘爺要睡覺,懶得搭理你們’。”
“……”陳倫沉默三秒,對著鏡頭微笑,“Okk說他有點累了,想請個假。托我問問你們可以嗎?”
簡行:?
[你說什麽?]
[嗎?天啊,上一次聽到“ma”,是Okk滿嘴噴糞。懷念了]
[Sink你別尼瑪幫這孫子美化了,他那張臭嘴就吐不出“嗎”這個字。能讓他說“ma”這個字的只有***]
[真受不了,Okk你怎麽比我女朋友還墨跡?老子對我女朋友都沒這麽卑微過!爺在這裡跪下求你開播!]
[我TMD都魔怔了,我現在做夢都是意淫Okk。求求你了快開播吧]
大片彈幕對他進行無情戳穿,陳倫有些尷尬,他說:“你的觀眾說一周沒見到你,實在是很想你。他們很懷念你的直播風格,因為你直播間被封,他們連做夢都是你,所以想盡早看到你開播。”
簡行:……
這樣煽情的話語,是不可能從他直播間觀眾的嘴裡吐出的。
[別尼瑪廢話,讓Okk開播,爺給他刷鯨魚]
[Sink你和他這麽說:你要是再不開播,我就要把他被恐怖遊戲嚇得關機的這條視頻微博買上熱搜]
陳倫照讀了一遍,簡行一下從床上翻身坐起,咬牙切齒道:“讓他們等五分鍾,我現在開機。”
陳倫:“你不困了?”
簡行呵呵冷笑:“氣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