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突然……”童漠一愣。

　但他很快又想到，在他沒有提出要求的時候，郜柏歆就已經提前給他做了獎品，恐怕在那時候郜柏歆就已經有問他要獎勵的打算了。

　他瞬間覺得手腕上戴的這個護腕並不那麽暖和了。

　“突然嗎？我也是臨時想到的，拿大滿貫可不是件容易事兒，要個獎勵不過分吧。”郜柏歆把書包拿起來，示意童漠坐到車後座上。

　“不過分。”童漠懶聲說。

　“你想要什麽獎勵？”童漠坐到車後座上，抬頭問他。

　“獎勵這東西，不應該要有個驚喜的效果才更好嗎？”郜柏歆蹬了一下自行車。

　“但我很不會給人選禮物……”童漠皺起眉頭。

　“難道我想要什麽，你都能給我？”郜柏歆忽然停下，轉過身來看著童漠。

　童漠被他看得直發毛，總覺得郜柏歆像是想要從他這兒挖走什麽似的。

　“你究竟想要什麽？”他愣愣地問。

　郜柏歆又看了他一會兒，轉回身去，搖著頭說：“我想要的是無價之寶，你恐怕暫時還給不了我。”

　那他為什麽還要來找我要獎勵？

　童漠發現他又猜不透他同桌的想法了。

　郜柏歆卻像是對他的心理活動了如指掌，停好自行車之後，郜柏歆又對他說了句：“隨便給什麽都行，只要是你給的，我都要。”

　這句話好像又有一點不太對勁。

　童漠跟在郜柏歆身後朝著教學樓走過去，樓梯口的風很大，但他還是臉紅了。

　運動會開幕式為期一小時，在所有班級的學生在會場外圍列隊之後正式開啟。

　童漠和郜柏歆穿著隊服站在七班隊伍末尾，先是跟著隊伍列了個隊形，接著看了一段七班表演的節目。

　他這才知道董家嘉除了讓他們錄製加油視頻，還私底下找了幾位女同學排練了一段舞蹈。

　董家嘉跳完這支舞已經大汗淋漓，但他片刻也不敢休息，又跑回到隊伍裡給大家加油打氣。

　“班長真是太辛苦了。”童漠喃喃說了句。

　“嗯，他從高一開始就是這麽身先士卒，一定先把自己累趴下。”郜柏歆說，“不過——”

　“不過？”童漠轉頭看著他。

　“你這會兒的注意力不該在我身上嗎？”郜柏歆低頭在他耳邊說，“跳高項目是下午開始，而我的其他比賽項目可是一會兒就要開始了。”

　童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哦。”

　“哦？”郜柏歆挑了挑眉。

　“從今天一早開始你就向我要過各式各樣的加油，我現在已經詞窮了。”童漠麻木地說。

　“詞窮了不要緊，”郜柏歆笑了，“換做動作來表示加油怎麽樣？”

　童漠頓時就不想再理他同桌了。

　加油的動作是沒有的。

　郜柏歆期待的動作更是沒有。

　郜柏歆歎了口氣，很有些遺憾地上陣了。

　童漠坐在七班看台區域裡。

　同時間有幾場田徑比賽在進行著，歡呼和加油的聲音此起彼伏，分散在運動場各處，聽起來並沒有那麽鼓噪。

　但郜柏歆一走上運動場，那些歡呼聲就像突然之間有了統一的方向，齊刷刷地朝向他，以幾乎要掀翻整個運動場的動勢，熱烈地鼓動了起來。

　童漠靜靜看著在運動場上果斷決絕地完成了第一個項目的郜柏歆，在裁判宣布成績的時候，歡呼聲幾乎震天。

　他聽了一會兒，覺得心臟砰砰跳得非常劇烈，但是這樣的感覺，他卻並不難受。

　坐在看台上觀賽的同學們的討論聲一直沒斷過。

　盲目誇讚的不少：

　“我想起春季運動會那會兒了，歆哥在運動場上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沒錯，歆哥，永遠的神！”

　中立派的也不少：

　“他剛剛跟體訓隊的王棋的成績不相上下了吧？看來400米跑的冠軍又是他們兩人當中產生了。”

　“體訓隊自從上次運動會輸給了歆哥，整體的運動強度都加大了不少，不可能再輸的。”

　潑冷水的和冷嘲熱諷的聲音自然也有，但總會不斷被淹沒在其他熱情高漲的言論裡。

　童漠看了一眼混在其中對郜柏歆表示不屑的那個矮個子男同學。

　他感覺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但莫名地看這人不順眼。

　郜柏歆參與的項目裡，除了跳高一項，另幾項都安排在上午。

　就像是郜柏歆的專場演出，他在110米欄、標槍、400米、跳遠、鐵餅、1500米六個項目裡的成績都遙遙領先，直接從小組賽中突圍而出，進入半決賽。

　半決賽也基本毫無懸念，郜柏歆和體育生的成績不相上下，一前一後進了決賽。

　11點的決賽，六個項目中都有郜柏歆的身影，明雅運動會最轟動的一幕又重現了。

　“我有點懷疑體育部的領導們在故意弄噱頭，要麽就是故意搞歆哥，在這一個小時裡比完六個項目的決賽，這也太累了吧。”得知這個消息，觀賽的同學們又開始議論紛紛。

　“歆哥報的是七項全能吧？按理說不該是上午四項下午三項這麽比嗎？哪有上午就比完六項的。”

　“我剛看到電視台來人了，這是打算讓歆哥上電視？如果歆哥這六個項目全拿了冠軍，還真有可能成了今天的新聞頭條呢。”

　童漠聽到那些同學說到“累”這個字就皺起了眉頭。

　起初他並沒有那麽擔心，他曾經親眼看到郜柏歆在二十分鍾內測完七個項目並且成績驚人，他相信郜柏歆的體能和實力。

　但他仍舊不免會擔心，在高強度和高壓下的比賽環境裡，郜柏歆的狀態並不一定能和體育課上時的狀態一致。

　如果狀態不對，有可能導致某個動作失去控制，從而使他受傷。

　“哇，這幾個項目每一項的另一方都是體訓隊成員，簡直就是歆哥VS體訓隊的正面較量啊。”

　“幸好跳高一項沒比，我記得跳高隊的那些個隊員都過了1米9了，歆哥跟他們站在一起難免有些吃虧。”

　“跳高這會兒不比，下午也是要比的，我可真是太期待了。”

　童漠聽到這裡，忍不住小聲說了句：“1米9又怎麽樣，他們並不一定能跳得過郜柏歆。”

　那些同學的討論越來越激烈，最後居然下起了賭注。

　“我押歆哥贏，他如果輸了，在場所有人明天的早餐都由我包了。”一個男同學激動地說。

　其他人說：“雖然就一頓早餐，但在場這麽多人，你這代價也是不小啊，就真的不怕歆哥輸了嗎？”

　“不可能，我感覺這次歆哥能表現得比上次運動會還要好。”男同學信心滿滿。

　其他同學表示疑惑：“你這是誰給的信心？”

　“當然是歆哥給我的信心啊，你們沒看出來歆哥這次的狀態跟以前都不一樣嗎？”

　其他人齊刷刷搖頭：“沒看出來。”

　“我覺得歆哥這次一定是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豁出一切。”男同學說。

　“目標？難道就是拿大滿貫嗎？”其他人問。

　“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是說心裡的目標，一個寄托，一份希望，或者一個獎勵，都有可能，”男同學擺擺手，“哎，你們不懂啦。”

　童漠聽到這兒耳朵忽然一熱，他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耳朵。

　對了，如果郜柏歆贏了比賽，他是要給郜柏歆一個獎勵的。

　可他還沒有想好，也不知道郜柏歆究竟需要什麽。

　“開始了開始了！那邊開始標槍的決賽了！”童漠身邊的同學開始大喊著，接著一群人離開座位，朝靠近標槍場地的看台跑去。

　童漠心跳一快，趕忙跟上。

　體訓隊的一名隊員先一步擲出了標槍，但即使是他的比賽時間，場外對郜柏歆的呼聲也依舊不斷。

　郜柏歆正站在比賽場地上，他的對那些呼聲充耳不聞，任憑耳邊無數個聲音在呼喊他的名字，他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電視台的車子就停在場外，扛著攝像機的幾位大叔站定了幾個位置，把攝像機的焦點對準了郜柏歆。

　廣播社的成員跟著諶思雨一塊兒拿著話筒活躍在運動場，他們都像隨時做好了采訪郜柏歆的準備。

　郜柏歆拿起標槍時的表情就像是隨手拿起了，往前跑動的幾步也非常輕松。

　擲出標槍的一刻，才能看出郜柏歆在發力。

　郜柏歆個子高挑，抓著標槍往前用力擲出的動作行雲流水，從手臂到腰形成一道修長而有力的弧線，在冬日陽光下本就是一幅優美的畫。

　攝像機朝著郜柏歆不斷捕捉，想必從特寫到慢鏡頭都采集到了不少。

　還沒有公布成績，郜柏歆就收獲了最多的關注。

　體訓隊的那個同學擲出了怎樣的成績卻似乎並沒有人在意。

　最終結果，他們的成績隻相差0.36米。

　郜柏歆險勝。

　但不論是險勝還是完勝，郜柏歆勝出的消息足以令全場沸騰。

　那些押郜柏歆贏的同學們更是歡欣鼓舞，哪怕贏下的不過是一頓早餐。

　體訓隊在第一場較量中落了下風，對待比賽的態度就更是嚴肅起來。

　體育部的老師更是板起了臉，對著體訓隊的隊員指指點點，志在必得的氣勢。

　剩余的五場較量，能看出體訓隊的隊員都拿出了最認真的態度。

　郜柏歆在跑完400米之後難得一見地握著膝蓋喘了幾口氣，一再地險勝讓他的體力也得到了極大的衝擊。

　但險勝也是無庸置疑的勝利，觀賽的同學們都在為他的勝利喝彩，並不在意他贏得逐漸有些吃力。

　童漠皺緊了眉頭。

　他只能坐在看台上看著，心裡的焦灼感卻越來越強烈。

　郜柏歆比完最後一項110米跨欄，郜柏歆比另一人搶先奔過終點線，所有人都拚命往郜柏歆湧了過去，想扛著郜柏歆用力往天空拋起，不來一場狂歡不足以表達自己的亢奮。

　童漠跑到看台下，在自動販賣機裡買了一瓶水，想繞到人群後方遞給郜柏歆。

　但場中央歡呼的人群依舊，郜柏歆卻不見了蹤影。

　被舉起的人換成了高二七班班長董家嘉，也似乎沒有被人發現，大家依舊呼喊得熱烈。

　“在找誰？”這時童漠耳邊被印上了一個聲音。

　他怔怔地回頭。

　“我找你好一會兒了，你倒好，跑去買東西？”郜柏歆說話的聲音有點啞，臉上的汗水不住往下滑落，於是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汗。

　“我買水給你。”童漠輕聲說了句，把手中的礦泉水瓶遞過去。

　“這就是獎勵嗎？”郜柏歆隨口一問，擰開瓶蓋仰頭猛灌了幾口。

　童漠正想說不是。

　他還沒想好獎勵，但絕不可能只是一瓶水。

　“一瓶水也行，反正是你送的，我都能接受。”郜柏歆把水瓶拿在手裡，低頭朝他笑了笑。

　童漠忍不住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這一刻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似乎跟以往都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