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想。”童漠輕聲回擊了四個字。

　郜柏歆沒忍住笑出了聲：“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說你這個樣子很可愛。”

　可愛？

　童漠不能苟同他這個形容。

　童漠練了一小時，稍微覺得有些辛苦了，在一次跌倒之後乾脆坐在了床墊上。

　他把沙袋取下來放在一邊，伸展開雙腿，努力地繃直腳尖。

　哪怕是休息他也沒忘記郜柏歆說過要在運動前後休息拉伸。

　郜柏歆在他身旁坐下，低著頭順著他修長的雙腿看了過去。

　童漠的腳踝很細，腳趾乾淨纖長，繃直的形狀更是優美。

　郜柏歆雖然盯了快一小時，也還是覺得，好像看不夠似的……

　童漠轉頭想跟郜柏歆說話，無意間看到了郜柏歆盯在自己腳上的視線。

　如果說剛才郜柏歆盯著他的腳是出於想要保護他，這會兒的視線就不太能用尋常原因來解釋了。

　哪怕郜柏歆不解釋，童漠也能想象出這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於是從墊子上下來，光著腳踩著地板走到椅子旁邊穿上襪子，又重新穿上棉拖鞋。

　郜柏歆也從墊子上站了起來。

　見童漠穿上了鞋，他看上去還有些許失望。

　童漠有些忍無可忍，臉微微紅了起來，眉頭微皺地看著郜柏歆。

　郜柏歆舉起手：“我的錯，我剛才走神了。”

　走什麽神。

　為什麽走神。

　好端端的你看著我的腳走神幹什麽。

　童漠什麽也不想說，拿起一旁的書包背起來，表示無聲的抗議。

　“你要回家了？”郜柏歆前所未有的慌亂，“我送你吧，算我將功補過，好不好？”

　又是一句讓童漠聽得頭皮發麻的話，他轉開頭輕聲說：“不用了，我打車回家就可以。”

　“真生氣了？”郜柏歆側過頭去看他的臉，“我答應林叔要把你完好無損地送回去，還要向他報平安，你總要讓我兌現承諾啊。”

　童漠也不打算在這個節骨眼上耍脾氣，他將書包放下，坐回到椅子上，看著郜柏歆：“你如果不嫌麻煩就送我吧。”

　郜柏歆被麻煩了反而高興得很，起身朝房間走過去：“那你等我一會兒，我拿個東西。”

　童漠並沒有跟著起身。

　從他踏進這個屋子開始，郜柏歆的房間門就一直關著，哪怕郜柏歆進去拿了墊子，也順手把門帶上了。

　可見郜柏歆的房間是他極為重視的一塊隱私，童漠是不會想輕易碰觸的。

　但郜柏歆進去了沒幾分鍾，突然在房間裡叫了童漠一聲：“童漠，你可以進來一下麽？”

　童漠疑惑地站起身：“我進哪兒？”

　“我房間，你面前不是有張門麽？”郜柏歆的聲音傳了出來。

　童漠：“……”

　郜柏歆的房間布置得跟客廳一樣簡單，也一樣乾淨。

　郜柏歆背向著童漠坐在床邊上，床上是淺灰色的被毯，被子折疊得非常平整。

　童漠站在其中還有些不太自在。

　他原本去其他人家中做客的機會就不多，進到別人的房間更是少之又少。

　總覺得房間就像是人的一件貼身的衣服，一旦被走進，那件衣服也就相當於消失了。

　此刻坐在床邊的郜柏歆，也像是丟了那件衣服，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你可以在這張椅子坐下。”郜柏歆示意面前的書桌旁邊的椅子。

　這間房間的年紀不大，擺了一張床，一張衣櫃，一張書桌之後，活動空間非常小。

　童漠把那張椅子從書桌底下拿出來，書桌和床之間的位置更加顯得狹窄。

　他刻意地不去在意坐在他身後的郜柏歆，假裝觀賞房間裡的擺設，眼神四處遊移。

　他看到書桌上除了整齊擺放的課本和工具書，還端正地放著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

　更詳細一點，是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帶著一個應該是在上小學的男孩子。

　那個男孩子看起來並不太想拍照，被女人強行拽在了身側。

　那張稚嫩的臉上卻有著故作冷酷的表情，和女人燦爛的笑容形成鮮明對比。

　“這個小孩……”童漠盯著看了一會兒，不自覺就回頭往床邊的郜柏歆看了過去。

　郜柏歆離他坐著的那張椅子原本就很近，回過頭的童漠忽然跟他面對著面，一時間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郜柏歆抬起身子，上半身貼著童漠身側往前傾，從桌子上拿走了那個相框。

　“這是我小時候的照片，”郜柏歆把相框拿在手裡，指尖在相框上輕輕彈了一下，“我那時候六年級，快要參加升學考試，我媽來學校找我。”

　“那也是我和我媽唯一一次合影，她一直說想要跟我再照一張照片，但是等我上了初中，她生病住院了，反而不願意再拍照了。”郜柏歆低頭看著照片上的人，聲音平靜地說。

　“她現在……”童漠遲疑地問出聲。

　“我初一那年她就離開了。”郜柏歆說。

　“說起來，我媽的命其實不太好，年紀輕輕嫁了個沒出息的男人，以為沒錢的男人可能會對自己好，卻經歷了長達十年的家暴，”郜柏歆低聲說，“她說是為了我才沒離婚，但我一直都覺得她從一開始就該離婚，好不容易到了我小學念完了，她跟那男的分開了，結果又生了一場大病。”

　“她總說希望我快快長大，健康快樂地長大，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郜柏歆把照片輕輕放回到桌上，“但她怎麽不多等幾年呢。”

　“我媽被家暴那幾年，我舅舅幫了她不少忙，所以我想今後如果可以，我也當一名警察，可以好好保護她，只可惜……”郜柏歆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接著便沒再說話了。

　郜柏歆站起身時，童漠感覺椅子被輕輕撞了一下，他趕忙站了起來，幾乎沒有猶豫地伸手扶住了郜柏歆。

　郜柏歆低頭看著他：“？”

　“別傷心了，”童漠輕聲說，“你現在過得很好，也過得很有出息，她知道之後會很開心的。”

　郜柏歆沉默著沒說話。

　童漠收攏手臂，把郜柏歆的肩膀摟住了。

　“我其實叫你進房間不是為了說這個的——”好一會兒過後，郜柏歆才聲音低啞地說。

　“嗯，你想跟我說什麽？”童漠仍舊沒松手，摟著郜柏歆的肩，輕言細語地在郜柏歆耳邊說。

　“我想說的是……”郜柏歆閉了一下眼睛，歎了口氣，“我已經給忘了。”

　童漠輕輕拍了拍郜柏歆的後背：“那你先別說話了，我也不說話了，你休息一會兒。”

　郜柏歆被他摟著的時候一動不動，像是真聽了童漠的話。

　童漠也摟著他沒有動。

　郜柏歆的家人都不在身邊，這是童漠最開始知道的訊息，但他沒想到實情竟會是這麽令人悲傷。

　悲傷這個詞和郜柏歆也並不相稱，他還是更喜歡看到郜柏歆張揚跋扈不可一世囂張的樣子。

　童漠轉頭看了看郜柏歆的臉，郜柏歆微垂著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自然也沒有童漠所擔心的眼淚。

　童漠偷偷松了口氣。

　在童漠打算松開手，走到客廳再泡一杯茶的時候，郜柏歆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郜柏歆另一隻手從身後掏出一個東西，然後直接套在了童漠的右手手腕上。

　童漠疑惑地低頭，發現套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是一隻護腕。

　用深藍色無紡布織成的護腕，一側繡有一排小星星的圖案，戴在童漠的手腕上是正合適的大小。

　“手腕太瘦了，還好我特意做小了一點。”郜柏歆評價了一句。

　“你做的？”童漠吃驚地問。

　“嗯，我還打算做一對護膝，等運動會開始的時候應該能做好了，到時候再送你。”郜柏歆說。

　“為什麽要送我這些東西？”童漠疑惑地問。

　“我之前說過，你參加運動會的時候我會給你一個獎品。”郜柏歆提醒他。

　“但你說的是——”童漠倏地止住了聲音。

　郜柏歆當時說的是：“如果你拿到名次，不論第幾名，我都送給你一個獎品。”

　既然不論第幾名都有獎品，那麽這個獎品也就是非送不可了。

　童漠忍不住一再伸手去撫摸護腕上的小星星，相比起得到郜柏歆的禮物，他更驚訝的是郜柏歆竟會這麽細致的手工活。

　郜柏歆究竟要給他多少驚喜呢。

　“喜歡麽？”郜柏歆低頭在他耳邊問。

　童漠點了點頭。

　“喜歡藍色？”郜柏歆問。

　童漠說：“嗯，藍色是不錯。”

　“喜歡星星麽？”郜柏歆又問。

　“星星也不錯。”童漠又在那幾顆小星星上摸了一下。

　郜柏歆沒有繼續問，只是眼神含笑地看著童漠。

　童漠不知怎麽的，就體會出了郜柏歆眼神裡的含意

　“喜歡我麽？”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或是被郜柏歆的不正常完全傳染了。

　童漠換好了鞋，拉開門走出去，站在樓梯口等著郜柏歆出來。

　“你先別下樓，這棟樓的燈全壞了。”

　郜柏歆馬上鎖好了門，走到童漠身側，拉起童漠的手。

　“我帶你走下去。”沒等童漠說話，他拉著童漠就開始順著樓梯往下走。

　郜柏歆熟練地用手機手電筒照著路，電梯間燈壞了的事他也的確沒有撒謊，童漠也就沒掙開他的手。

　郜柏歆拉著童漠走到樓下，他的自行車就停靠在單元樓旁邊。

　他彎腰去解開自行車的鎖，這時就不得不松開童漠的手了。

　但他坐上自行車，讓童漠坐到車後座時，又把童漠的手拉了起來。

　童漠有所懷疑地看著郜柏歆，不知他究竟又想做什麽。

　郜柏歆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再把他往自己的背上拉近了一點兒。

　“抱著，”郜柏歆說，“別松手。”

　作者有話要說： 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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