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郜柏歆昨天給他發了一條什麽消息，童漠都無法追回了。

　郜柏歆看起來似乎打算要把這個看不出哪兒寶貴的秘密藏一輩子。

　童漠對這條消息本身其實也並沒有那麽好奇，但郜柏歆一上午躲躲藏藏，一見他要說話就正色提醒他學習，仿佛很擔心他再提起這件事。

　這就讓他沒辦法不逗逗郜柏歆了。

　童漠故意輕飄飄地說了句：“你該不會是等我回消息等到半夜三點吧。”

　這句話徹底把他同桌炸裂，後來直到中午吃飯他同桌才願意和他說話。

　當時是中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其他同學都陸續走完了，童漠見郜柏歆沒動，所以也在一旁等著。

　郜柏歆騰地站起身時，童漠還以為他同桌打算直接一走了之。

　結果他同桌一步也沒走，站在原地問了他一句：“我去食堂，你去不去？”

　童漠忽然想起了他小學的時候家裡養過的一條德國黑背。

　他有時因為黑背不聽話而小聲訓斥過它幾句，它會躲起來好一陣子都不願意見他。

　但是很快它又會再出現，當他在院子裡叫它的名字的時候，它就像以前一樣飛快地跑到他面前，熱情地向他搖尾巴。

　童漠跟在郜柏歆身後走向食堂，郜柏歆雙手插著褲兜走得很快，但過一會兒又會停下腳步等他跟上去。

　童漠莫名想起了黑背那條搖動的尾巴，偏開頭笑了起來。

　“笑什麽？”郜柏歆莫名地看著他。

　童漠眼睛裡有閃爍的笑意：“你養過狗嗎？”

　郜柏歆更莫名了：“我媽以前對動物毛過敏，不讓我養，怎麽了？”

　童漠揚著唇角，眼角彎彎地勉強止住笑意：“沒事，走吧，去吃飯。”

　“這會兒食堂不知道還剩什麽菜了。”郜柏歆微皺著眉頭，“你還沒有在食堂打過飯吧，不知道吃不吃得慣。”

　童漠擺手：“我沒有那麽金貴。”

　郜柏歆懷疑地看著他：“是嗎？”

　童漠的確沒有在明雅中學的食堂打過飯。

　之前偶爾來食堂幾次也都是拿郜柏歆做的菜放微波爐裡熱一熱。

　但他在高一那所學校去過幾次食堂，對食堂裡的飯菜有一定的認知。

　學校食堂一般從周一到周五都有固定食譜，他可以揀自己愛吃的菜上架了再過去。

　由於是大鍋菜，菜色的確差一點，味道也不能太過於講究，但是勝在氛圍好。

　食堂裡其他同學都吃得狼吞虎咽，這樣的氛圍在小餐館裡卻是欠缺的。

　這一次童漠跟著郜柏歆去了食堂，心裡也帶著同樣的對氛圍的期待。

　但是當他們踏進食堂，餐桌上的人已經空了一大半，倒是剩了不少殘羹冷炙在桌面上沒來得及清理。

　食堂阿姨面前那幾口大鍋裡的菜也明顯已經所剩無幾。

　“黃燜雞已經沒了。”郜柏歆很遺憾地看著面前一隻已經洗乾淨的擦得鋥亮的鍋。

　童漠抬頭看了看各口鍋上方小牌子上貼著的菜名。

　只剩下小蔥豆腐和酸辣粉絲這兩道素菜還剩下不少，不知是因為味道欠缺，還是因為太素。

　“要不你還是去你那個小餐館吧。”郜柏歆仍舊臉色遺憾。

　“不用，我就吃這個。”童漠點了一道小蔥豆腐，拿出飯卡刷了一下。

　“你的飯卡裡有錢嗎？”郜柏歆伸手把自己的飯卡遞了過來，“要不用我的。”

　“應該有錢吧。”童漠這麽說著，抬頭看向led屏上顯示出的自己的余額。

　郜柏歆也抬頭看了過去：“余額……4988？”

　郜柏歆話音落下的同時，把自己遞給童漠的飯卡迅速收了回去。

　童漠也默默收回了自己的飯卡。

　他們各自打了飯，隻字不提剛才童漠的“巨額飯卡”的事兒，十分默契。

　郜柏歆把剩下的那點葷菜都給打到了自己餐盤裡，坐下去之後，又把那僅剩的兩塊糖醋裡脊放在了童漠的盤子上。

　“沒動過。”郜柏歆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筷子。

　“我的菜已經夠了。”童漠看著自己的盤子。

　“哪兒夠？”郜柏歆拿筷子虛虛一指。

　但他指的不是童漠的盤子，而是童漠細瘦的手指。

　“我嘗嘗味兒就行，這一塊給你。”童漠又把一塊糖醋裡脊夾了回去，他示意了一下筷子，“乾淨的。”

　郜柏歆沒什麽反應，拿自己筷子夾著糖醋裡脊埋到飯裡，低頭開始吃。

　童漠覺得自己剛才對食堂裡的人剩下不多的遺憾已經被彌補了。

　他身邊的郜柏歆就足夠填充缺失的那一半氛圍。

　倒不是因為郜柏歆吃的聲音有多大，他吃飯的時候其實挺安靜，但是吃得很香。

　讓人覺得盤子裡這不足為奇的少量的菜也能引得食指大動。

　郜柏歆吃飯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空了盤，他察覺到童漠一直看著自己，剛把眼神遞過去，童漠就趕緊加快速度低頭吃起飯來。

　郜柏歆起身去接了兩杯純淨水，一杯放在童漠面前。

　“慢點吃，不急。”他自己拿著一杯水一飲而盡，垂眼看著童漠說。

　等他們吃完，食堂裡的人幾乎走光了，食堂的大叔阿姨們已經開始收拾廚房。

　童漠站起身打算將餐盤拿到水池邊衝洗，看到正前方一個女生急匆匆地朝食堂窗口跑了過去。

　大概是放學晚了，直到現在才趕來食堂吃飯。

　但這個時候，食堂裡已經打烊了。

　童漠站在原地，聽到食堂阿姨惋惜地跟那個女生說：“已經賣完了，怎麽又這麽晚呢，已經連續好幾天了啊，昨天不是還提醒過你，讓你中午一放學就趕緊過來嗎？”

　“阿姨，麻煩你跟昨天一樣，幫我炒個飯可以嗎？我不用吃太多的，半碗就夠了，我比較趕時間，真的不好意思……”女生對著食堂阿姨連鞠了幾個躬。

　食堂阿姨無奈地端起剩余的那碗飯轉身回了廚房：“你在這兒等著吧。”

　女生轉身過來的時候，童漠一眼認出了她的臉。

　是鄒筱梅。

　這時郜柏歆已經洗完了餐盤走了回來。

　剛剛童漠發呆的那一會兒功夫，郜柏歆直接拿了兩人的餐盤去了水池邊。

　他將餐盤放到了窗口，看了一眼站在窗口前的鄒筱梅。

　郜柏歆很迅速地和童漠對視了一眼。

　他們能看出鄒筱梅被他們發現之後有些慌張，幾乎想逃出去。

　於是他們裝作誰也沒有發現鄒筱梅的存在，並肩走出了食堂。

　童漠和郜柏歆停在食堂外的窗戶旁邊。

　他們能看到食堂裡正站著沒動的鄒筱梅。

　鄒筱梅低頭絞著手指等了一會兒，食堂阿姨炒完了飯出來，她才轉身拿飯卡刷了一下，端著餐盤站在窗口前就開始吃。

　食堂阿姨有一句沒一句地找鄒筱梅聊天，鄒筱梅只有在吞下飯的那幾秒才空出來回答一句。

　鄒筱梅看起來非常趕時間，也非常餓。

　童漠聽完了她們的對話，大致了解了幾點。

　鄒筱梅不吃飯是因為運動會快開始了，有人告訴她必須少吃，讓身體有饑餓感，才能爆發出自己的潛能。

　鄒筱梅是住校生，同宿舍的幾個女生都約好了不吃飯，所以她也不敢在宿舍裡吃東西。

　除了中午午休前這短短的十分鍾，那幾個女生因為扛不住所以會睡著一會兒，她才能偷溜出來。

　“同宿舍的女生，有諶思雨麽？”童漠若有所思。

　“諶思雨跟她不在一個班，而且，諶思雨不寄宿。”郜柏歆說。

　童漠看了郜柏歆一眼。

　“但諶思雨如果想讓鄒筱梅同宿舍的女生控制她，再容易不過。”郜柏歆淡淡地說。

　“會是這樣麽？”童漠皺了皺眉。

　“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郜柏歆說。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鄒筱梅那天偷偷跑來向你告密，諶思雨不可能猜不出來是她做的。”

　“所以這是懲罰？”

　童漠真有些生氣了。

　諶思雨從哪兒學來這些陰毒的方式來滿足自己這畸形的控制欲？而且能真的用在自己的朋友身上？

　不，鄒筱梅平常雖然與她形影不離，卻應該連諶思雨的朋友都算不上吧。

　“在諶思雨的眼裡，鄒筱梅算什麽呢？”童漠喃喃問了句。

　“頂多算是她的附屬品吧，沒有獨立靈魂的那種。”郜柏歆說。

　這時鄒筱梅放下了手中的餐盤，她吃得太急，似乎還被嗆了幾下，但都沒有她離開的動作急。

　她跑出食堂的時候差點被門口的台階絆倒。

　聽到午休的鈴聲響起，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絕望。

　童漠走了過去，想扶她一下，但鄒筱梅看到他的瞬間馬上露出更害怕的表情，向他拚命搖頭。

　童漠於是站在了原地，看著鄒筱梅從自己眼前飛快地往下跑。

　說不清楚是逃亡的姿勢，還是飛蛾撲火的姿勢。

　郜柏歆走到食堂前的台階上方，示意童漠站到自己旁邊。

　他們往下看了過去，正看到諶思雨領著幾個女生等在台階下方。

　鄒筱梅有些慌亂地邁下最後一級台階，接著摔倒在了地上。

　從童漠的角度看過去，她像是跪在了諶思雨面前。

　諶思雨露出了一個笑容，把鄒筱梅拉起來，還幫鄒筱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童漠聽不見她們說話的聲音。

　但看諶思雨的表情，她像是對鄒筱梅說了一句關切的話語。

　“你聽說過pua麽？”郜柏歆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問了一句。

　“精神控制？”童漠抬頭看著他。

　“在我看來，諶思雨是這方面的高手。”郜柏歆說。

　童漠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不希望這樣的人繼續欺瞞所有人。”他說。

　郜柏歆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再過幾天，期中考試過後，我讓她在所有人面前露出真面目。”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昨天的評論好少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