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漠覺得自己的確是瘋了。

　他下意識的回答，是“要”。

　但是他能要麽？

　童漠覺得自己應當要考慮清楚。

　他第一次意識到他想要跟一個人在一起，在一起很久，隻跟這一個人在一起。

　他必須考慮得非常清楚。

　童漠再一次回避了這個問題。

　郜柏歆似乎看懂了他的回避，後來沒再提起類似的話題。

　童漠和林子言坐車回家的時候，郜柏歆把那個娃娃放到童漠手裡，揮揮手轉身就走了。

　林子言晚上喝了不少水果茶，坐在出租車後座很有些暈乎乎，他轉頭看了看車窗外，感慨了一句：“剛才那個哥哥好酷啊。”

　正在想心事的童漠猛地抬頭：“他不是走了麽？”

　“沒有啊，那個哥哥不是還站在那兒嗎？”林子言指著車窗外。

　童漠轉頭看過去，郜柏歆果然又折了回來，一動不動地站在路邊。

　就像那天郜柏歆送他出學校，直到他上車離開了也依舊站在路邊。

　那一次，郜柏歆說自己在想事情。

　這一次也是麽？

　童漠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放在了車門上，他甚至扭動了一下開關。

　出租車司機發覺他的動作，很嚴肅地說了句：“小夥子，坐好，你就算想下車也得等我靠邊停好再說。”

　童漠往後靠在了椅背上，搖了搖頭：“不好意思，麻煩你繼續開吧。”

　他想，如果剛才的車門沒有鎖緊，可能他真要推開車門走下去了。

　童漠失眠了一夜，第二天不需要去學校，但他依舊早早就起了床。

　月考已經結束，他的體檢報告也成功通過了爸媽的標準，等回到學校，他就可以在放學後去郜柏歆補習了。

　但是這件事他還沒有跟郜柏歆提起。

　童漠一邊刷牙一邊犯著愁。

　他往自己臉上潑了好幾捧水，依舊苦惱著不知該怎麽開這個口，於是一頭用力磕在了鏡子上。

　他其實是很想去郜柏歆家的。

　但眼下他和郜柏歆這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郜柏歆興許也在苦惱和冷靜的交替進行中，他應該要擾亂郜柏歆麽？

　童媽看出來童漠沒有休息好，等童漠吃過午飯之後便把客廳的壁爐打開了，讓童漠躺在躺椅上好好休息。

　不知是因為壁爐太溫暖，還是他的確需要休息，童漠果真睡著了。

　只是他做了一個又一個夢，每個夢裡都有郜柏歆。

　每個郜柏歆都在反覆不斷地跟他說著同一句話，比昨晚郜柏歆的態度還要更哀求。

　回到學校，童漠確定他是因為見不到郜柏歆，所以才會在不斷的幻想和夢境裡把郜柏歆想象成了那個樣子。

　實際上郜柏歆依舊個性十足，不至於因為喜歡了一個人而放低了自己。

　郜柏歆依舊為他帶了一份早餐，但是除此之外沒再說過什麽。

　把那份小籠包放在童漠面前之後，郜柏歆垂下視線掃了童漠一眼：“沒睡好？”

　童漠下意識地揉了一下眼睛，笑笑說：“不，應該是我睡太多了。”

　郜柏歆點點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狀似自言自語地說了句：“睡好了就行，別跟我一樣。”

　童漠在上課的時候忍不住偷偷瞄了郜柏歆好幾眼。

　郜柏歆抱著胳膊坐姿霸道，但時不時微眯起的眼睛仍泄露出了他精神不振。

　下午的體育課，郜柏歆跟在七班的隊伍末尾跑圈，自由活動的時候他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操場上活動，而是在足球場地的球門旁邊隨意地坐了下來。

　童漠就坐在與他相對面的草地上，兩人相互對望著，但是整整一節課也沒有交流。

　童漠忽然想到，如果他和郜柏歆不是處於同桌的關系，可能直到高中畢業也毫無交流。

　如果他和郜柏歆之間的關系一直這麽僵持下去，可能就算他倆是同桌，也根本沒有益處。

　童漠於是站起身，朝郜柏歆走過去。

　郜柏歆也同時站了起來，他直接走到童漠面前，抓著童漠的手腕，帶著童漠離開了操場。

　“去哪兒？”童漠疑惑地問。

　“下課鈴響了，你沒聽到？”郜柏歆轉頭問他。

　童漠愣了一下。

　他的確沒有注意到下課鈴響，他連這節課過去了多久也毫無察覺。

　“走吧，回教室休息，我可快要困死了。”郜柏歆說著，放開了童漠的手，走在了童漠的跟前。

　童漠慢吞吞跟在他身後，手指無意識地握在自己的手腕上。

　往常郜柏歆抓著他的手一路也不會松開，今天這麽一小會兒，就放開了？

　他們走在校園裡較偏僻的一條路上，路口處掛著一隻高音喇叭，正在播放著廣播社的“讀信節目”。

　每周有兩次課間二十分鍾的時間是廣播社用來讀取學生的投稿，郜柏歆對於這種廣播內容向來都漠不關心，聽到了也當作沒聽到。

　但是今天他聽到從廣播裡傳出來的幾個詞語，馬上停住了腳步。

　廣播裡一個女生的聲音在說：“今天我要念的這封信，是來自於高一年級一位不知名的同學，寫給高二年級的童漠的。”

　童漠自己並沒有聽到，仍舊往前走著。

　郜柏歆上前拉住了童漠的衣袖。

　童漠就跟被點了穴道似的，瞬間定住了。

　女生繼續在廣播裡念：“這位同學說，她之前在校園裡偶遇了童漠好幾次，不知道童漠對她有沒有印象，她說她也是轉學到明雅的，起初跟不上班裡的進度，非常忐忑，但是她看到童漠剛轉到高二七班就拿了年級第一，非常受鼓舞。”

　郜柏歆冷哼了一聲。

　“怎麽了？”童漠莫名地看著他。

　“人的一大錯覺，就是以為別人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到。”郜柏歆冷聲說。

　童漠：“？”

　“你沒聽到廣播裡說的麽？”郜柏歆看著他。

　“廣播？”童漠這才注意到自己頭頂上正懸掛著一隻喇叭。

　喇叭裡剛好正提到他的名字。

　他有些驚訝。

　“她決定，下一次再在校園裡偶遇童漠，她一定要上前跟童漠打招呼，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能跟上童漠的腳步，以後和童漠一塊兒學習，看來真是一個努力上進的小學妹呢。”

　“什麽學妹？”童漠一頭霧水。

　“別理什麽學妹，走吧。”郜柏歆拉著他加快腳步往教室走去。

　“等會兒——”童漠拉住他，又凝神聽了一會兒廣播。

　郜柏歆放開他的手，沉默地看著他。

　“你發現沒有？”童漠直到廣播裡開始放音樂了，才和郜柏歆說了句，“諶思雨已經很久沒有在廣播社出現了。”

　“沒關注過，”郜柏歆依舊看著他，“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注意她了？”

　“我是覺得從那次運動場的事件之後，她好像很久沒有出現了，在廣播裡念信的人不是她了，而且鄒筱梅那幾個女生也似乎沒有跟她走得那麽近了。”童漠皺起眉頭。

　“你連鄒筱梅跟誰走得近都注意到了？”郜柏歆又問。

　童漠：“？”

　他終於發現郜柏歆有點兒不對勁了。

　“你對注意到某個人的定義是不是不太對？”童漠手插在口袋裡，微抬起頭看著郜柏歆。

　“如果寫信的那個學妹跟你在校園裡遇到了，真向你打招呼，你會想認識她麽？”郜柏歆問他。

　“我為什麽要認識她？”童漠越發覺得莫名其妙，“那封信究竟是不是確有其人還另說，你為什麽要糾結一個可能並不存在的人？”

　“那我換一個問題，”郜柏歆一字一句地問，“如果有女生向你表白，你會接受麽？”

　童漠徹底愣住了。

　“你會躲著她？像躲著我一樣？”郜柏歆繼續問。

　童漠沉默許久才反問：“我躲著你了麽？”

　“你想躲著我吧，只是條件不允許，畢竟我倆是同桌。”郜柏歆說。

　童漠感覺自己再聽郜柏歆說下去，就可能忍不住要生氣了。

　“你先冷靜冷靜吧。”他說完便轉身走向教學樓。

　郜柏歆在下午的幾節課上似乎真冷靜了。

　他沒再問童漠那些無理取鬧的問題，但也沒再和童漠說一句話。

　放學鈴聲響起的時候，童漠站起來收拾書包，他也只是坐在一旁冷眼看著，一動未動。

　“你不走麽？”童漠轉頭看著他。

　“走去哪兒？”郜柏歆慢慢地問。

　“回家啊。”童漠把書包背在了身後。

　他決定郜柏歆如果再這麽莫名其妙下去，他今天就不去郜柏歆家裡補習了。

　郜柏歆這時才站起了身，將自己桌鬥裡的東西往書包裡一塞，拉著童漠出了教室。

　童漠經過諶楓的座位時，發現諶楓忽然頭往下一低。

　這個動作十分突兀，似乎因為諶楓剛剛一直回頭看著他們，才會有這個動作。

　但他還沒來得及跟郜柏歆說句什麽，郜柏歆就把他拉了出去。

　童漠思索了一會兒，考慮著他應該怎麽提起諶楓的奇怪之處，才能讓郜柏歆不至於像聽到他提起諶思雨一樣瞬間炸毛。

　這時郜柏歆已經拉著他走到單車棚旁邊，在童漠發呆的時間裡，郜柏歆解開了自行車的鎖，把自行車推了出來。

　“走吧，送你到門口。”郜柏歆示意他上車。

　童漠放棄了這時候跟郜柏歆認真討論諶家姐弟的想法，他坐上郜柏歆的車後座，出了校門，看到林叔的車正停在路邊。

　林叔一看到他倆走出來，便把後備箱打開了。

　“來，把你的自行車放進去，小郜。”林叔熱情地說。

　郜柏歆有些疑惑：“林叔，我今天不打算去童漠家啊。”

　“不是說小漠從今天開始去你家麽？”林叔比他更疑惑。

　郜柏歆馬上轉頭看向童漠：“你要去我家？這是真的麽？”

　“假的，林叔在跟你開玩笑而已。”童漠瞟著他，面無表情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林.專業拆台.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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